晉|江|獨|家|首|發044見欣馥驟思故珠璫,各心思合睿侍晨起
林玦用力將平安扣扯回去在手裏緊緊握着,身子僵直,背朝外,將自己蜷成一隻蝦子。閉着雙眼,久久未曾言語。
合睿王呼吸艱澀地伸出手,觸到他白淨溫熱的側臉上,他渾身一顫,卻仍未將眼睜開。
「子景……」
林玦深吸一口氣,呢喃道:「我醉了。」
合睿王知了他暗藏的心意,早已歡喜萬分。如今見他如此,也不肯再逼|迫於他。便緩緩收回手,低聲道:「醉與不醉,我也都已經知道了。你既想醉,便醉罷。」又道:「我使人進來伺候你安置。」
林玦聽他緩步退出去的聲音,如雷心跳方才慢慢平穩。又過了一時,他鬆開手中已被捂得滾燙的平安扣,陡然翻身仰躺在床|上,望着帳頂失神。
這方平安扣是當日合睿王下船的時候,隨手塞給他的。原被他隨意放在錦盒裏,前兒下了重元山,不知怎麼,竟將它取了出來,靜靜看了一時,也不知怎麼,竟默默戴上了,還是這樣貼身地帶着。
可笑的是這樣隱秘的心事,連他自己都不能十分明白,合睿王只見着了,便這樣篤定。
隔簾外傳來欣馥的聲音,林玦將平安扣塞入衣襟,翻身坐起來,說:「進來。」
話音才落,隔簾便被撩|開,欣馥打頭,領着兩行四個伺候安置的侍婢進來。
她面上帶着笑,十分溫柔可親的模樣,上前便行禮道:「奴婢伺候林大|爺安置。」
林玦略頷首,又見她捧了漱口的茶水來與他,再親自絞了面巾送至他面前。
漱口淨面後,欣馥命人抬了熱水進來,原是想留下伺候的,林玦卻叫她出去,自動手洗了。再進來時他已換了寢衣,欣馥只上前伺候着他睡下,再將帳簾放下,便已完畢。
方才吃了幾杯酒,又同合睿王鬧過一場,林玦此時仍覺着體內十分燥熱。睜着眼睛隔着帳簾往外望,帳外燈光影綽,不遠處有個人影立着,想必是欣馥不能放心,欲等他睡熟了再走。
靜靜望了那道影子許久,林玦雙眼脹痛,想起一個人來,轉念便將方才與合睿王之間的旖旎盡數壓在心底。
他輕聲道:「欣馥。」
欣馥果然仍在外頭,往前走進了兩步:「奴婢在。爺睡不着,可要點安神香來?」
「不必。」林玦仍看着她那道俏|麗的倩影,低聲道:「你很像我過世的姐姐。」
欣馥訝然,若她未記錯,林玦是林府的嫡長子,林府另有一個嫡次子已歿,還剩下一個嫡女如今在孝義王府做客。卻哪裏來的姐姐?
雖心底有疑,卻不敢多言,只回道:「這是奴婢的福分,也算是沾了貴人的福氣。」
福氣?
林玦扯了扯嘴角,自嘲而笑,似喃喃又似傾訴:「她原是最沒福氣的,願你能多些,將她那一份一併佔了……」說罷,擁緊了錦被,翻身往裏,道:「你下去罷。」
「是。」欣馥知他不肯再叫人守着,便垂了臉緩緩地退下。
才出了隔簾,卻見合睿王端坐在屏風外,正與邢季小聲說話。見欣馥出來,二人暫且停住。
合睿王問欣馥道:「子景睡熟了?」
欣馥上前回道:「才肯安睡,方才服侍着睡下了,仍有點蔫蔫地不肯睡。又同奴婢說了兩句似是而非的話,方才肯睡。」
似是而非的話?合睿王凝眉道:「什麼話?」
欣馥將方才的話又複述一遍,合睿王也不記得他家中還有個姐姐。一面盤玩着手中的紫檀手串,一面思索。
邢季想了想,說道:「可是林大人同林夫人在林大|爺前還養了一個嫡女,只年幼而夭,便不為外人知?」
「此話不通。」合睿王搖頭,「聽他話中的意思,他姐姐想必同欣馥有許多相似之處。若是年幼而夭,如何能瞧出這份相似來?」
欣馥在旁細想了一時,便道:「今兒溫柔傳信回來,奴婢也掃了兩眼。當下卻想起一個人來,卻有可疑之處。」
「什麼人?」邢季問。
「珠璫。」
提及此名,合睿王也陡然想起,珠璫之死像是個秘密,同賈敏為林玦賜下的另一個通房玲瓏有千絲萬縷的關係。當下目露血色,冷聲道:「查!」
這一個查字出口,下頭自然有人去辦。合睿王卻不曾料到,只這不經意的一筆,竟牽扯出後頭那樣多石破天驚的辛秘來。
此是後話,暫且不提。
又說賈府,王熙鳳才除了髻上釵環,同平兒二人對坐於炕上吃桂花藕米分羹,便聽人報:「二爺回來了。」
二人忙放了碗勺,見賈璉進來,便上前除外裳的除外裳,伺候安坐的伺候安坐。如是一番,末了鳳姐同賈璉對坐於炕,平兒在側作陪。
賈璉見桌上擺着碗,便伸出指頭來,指着鳳姐並平兒笑:「好啊你們,又趁着我不在,偷吃什麼好東西。」
鳳姐含笑對平兒說:「你二爺稀罕,還不快快地再端一盞來?旁人端的不成,你親手端來的才好。」
平兒佯怒道:「二爺和奶奶玩鬧,就愛拿我做筏子。」說着,便掀帘子出去,自端桂花藕米分羹來。
待平兒出去,賈璉便道:「我方才往父親那裏回來,怎麼咱們府里的二姑娘並上林姑娘竟被孝義王府的接了去?」
「你今兒在外頭,不知這一茬。」平兒進門來,鳳姐接過她手裏的羹送到賈璉面前,站着攤手道:「說來我也奇怪呢,也不知是宮裏去的大姑娘得了臉,還是怎麼個說法,今兒孝義王府的人便帶着皇后的口諭來了。說是王府里的璨萏君主今也六七歲了,想找兩個陪着說話的姑娘。皇后娘娘左思右想之下,便命二姑娘並林姑娘去了。」說着,回到炕上坐下,接着道:「這也就罷了,今兒那位林家的表弟往學裏去了,老太太昨兒才說要見的。至下學時分,偏又來了合睿王府的人,說是合睿王新得了一頭鹿,整治了一桌鹿肉宴,將林表弟請了去。」
賈璉原在吃羹,聽了這話,已送至唇邊的銀勺卻是一頓,旋即笑說:「瞧着林家運道倒好,卻又不知,這運道能維繫至幾時。」
「這也不是咱們該操心的事。」鳳姐說了一通話,便也端了羹來吃,一面吃一面將眼睛瞟着賈璉:「別打量我不知道你心裏想着什麼,旁人鍋里的好東西,想要也得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
賈璉聞言,伸出手去,笑嘻嘻在她臉上颳了一下:「我有什麼本事,你還不知道嗎?」
「沒個正經的。」鳳姐掃了他一眼,又道:「老太太從前最愛寶玉,如今又添了一個林姑娘並上林兄弟,這些都是她心尖子上的人,少不得要親自為他們盤算。」
賈璉摩挲着指尖道:「這個不難。前些時候二老爺曾與我提及,說是玦弟已過了童試,鄉試要回蘇州去考,叫我陪着走一趟。我原想着不是什麼好差事,想推給旁人,如今瞧來……」
「什麼好差事壞差事,既是二老爺吩咐的,又有林姑父的情分在,再又是你兄弟的事,便少不得走這一回。」鳳姐當下道,「小小年紀已過了童試,要我說,玦兄弟才是正經有造化的。」
二人又說了一回話,便在帳中嬉鬧一回,許久方才歇下。
次日凌晨,林玦早早醒來,坐直了身子喚道:「來人。」
侍婢還未進來,靠在不遠處軟榻上的人便起身走了過來,隨手將帳簾撩|開,目光灼灼地對着他望。
經了昨兒那一遭,林玦再同他對視,竟覺怪異,不由移開目光,道:「王爺。」
才說了這話,欣馥便領着侍婢自隔簾外進來。見合睿王站在林玦床前,也不上前,只離着不遠便命人捧着東西停下。
合睿王親自淨了手,捧了漱口茶水與他。
林玦頓了頓,抿唇道:「王爺如此,於禮不合……」
「我在你面前什麼時候遵過禮。」茶盞往前更湊了湊。
知他不肯罷休,林玦無奈,只得將茶盞接過來,漱過口,又接了他送來的茯苓脂。待他又送了擦臉的面巾來,終是忍耐不住,開口道:「堂堂王爺之尊,也不怕下頭人瞧見了笑話。」
「除了你,誰敢笑話我,嗯?」合睿王又愛又恨地伸出手擰了擰他的臉,一捏之下,又覺手|感甚好,又連着捏了好幾下,待林玦伸出手來拍他,方才肯收手。
梳洗才罷,二人出了裏間,合睿王便命人擺早膳。
林玦因見他衣衫整齊,精神抖擻,便問:「你今早幾時起的?」
「卯時一刻便醒了,才在院子裏打了一套拳,回房見你睡得仍熟……」
餘下仍有話,林玦耳中卻只抓|住了「回房」這兩個字。方才他醒,合睿王分明在他屋子裏……林玦頓覺彆扭,小聲問道:「你昨兒在什麼地方安置的?」
合睿王一愣,旋即便對着他笑,低聲用哄人的語氣說:「子景放心,我昨兒見你睡熟了,便在你屋裏的軟榻上安置了一宿。我後院沒人,你若不信,大可往這後院裏繞一圈,瞧瞧我騙你沒有。」
林玦分明問的不是這個,他卻偏要往這裏引。當下不敢再望他,只低頭看手中茶盅,嘟囔道:「你原沒個正經,我早該知道,罷了,往後再不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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