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江|獨|家|首|發037留迎春請嘗姑蘇色,施恩威又念昨日景
暮色四合,馬車漸近榮國府。
嘚嘚馬蹄聲中,車簾被風輕輕吹開一角,隱約能見着榮國府內透出來的光亮。
林玦端坐車內,望見那光,又望了身側賈寶玉一眼。他正撩|開車簾,看外頭的風景。
林玦兩世為人,賈寶玉如今也不過七歲過半,在他眼中同黛玉一般,仍為稚童。因低笑着問:「在外頭逛了一天,還沒瞧夠?」
哪知寶玉竟回頭認真道:「日夜之間,景色不同。」
「你總有你的道理。」才說了這一聲,馬車驟停。
林玦先下了車,又扶着寶玉下了車,方才與他往裏走去。
二人才進了垂花門,便見有個侍婢笑容滿面地迎上來:「怎麼才回來,老太太那裏念了許久了。」說着,竟徑直去拉寶玉。「幸而還未叫擺飯,快快跟了我去,好給老太太請安。」
寶玉回林玦不及,只略頷首,便跟着侍婢往賈母院裏去了。
林玦蹙了眉,雖覺侍婢不懂規矩,卻因是賈府中事,最終唯有緘默。
自進了院子,先往賈敏屋裏去請安。
琳琅才捧了茶水往裏去,見了林玦先屈膝見禮,方道:「太太方才念了兩句,大|爺就回來了。」
邊上侍婢將門帘撩|開,琳琅一面讓林玦進門,一面道:「府里的二姑娘也在,太太留了用晚膳。」
一時進了屋子,燭光搖曳,暖意融融。再往裏去,卻見賈敏坐於小炕一側,正在燈下描繡樣。黛玉同賈迎春二人團坐另一側,正在一同解九連環。桌上有一碟雪山梅子,另搭了一樣虎皮花生。二人一面玩鬧,一面取了來吃,倒是十分融洽。
林玦朝賈敏行禮道:「兒子給母親請安。」
賈敏放下筆,滿臉是笑,朝他招手:「到底該多出去走走,瞧着精神了許多。」
又命人搬了凳子叫他坐,指了指一旁的迎春:「這是你二表妹,原在你外祖母那裏見過的。」
賈迎春怯懦,平日裏也不常走動,林玦只同她見過那一回,故賈敏有此一言。
見賈敏指向自己,賈迎春站起身子,道:「見過玦表兄。」
林玦知她素日怯弱小心,故府里的人送了她一個「二木頭」的稱號。朝她微笑,溫和道:「迎春妹妹好。見了我不必拘禮,我拿你們都當黛玉看。」
話雖如此,迎春仍十分謹慎,謝了一句方才坐回去reads;。
黛玉噗嗤笑出聲,指着迎春便笑:「瞧瞧你那謹慎的模樣,怎麼見着寶玉不見你這樣?」
「黛玉!」賈敏嗔怪一聲,黛玉方才止住。
迎春被她笑得面上緋紅,寶玉同林玦,於她而言本不是一個親近法。遑論寶玉知道女兒的心思,是府里少數尊重她的男子。她見了寶玉能自在,見了林玦自然拘謹。這話卻又怎麼說出口?
所幸林玦也知道黛玉一貫有些小促狹,上前去,又愛又恨地擰了黛玉的臉,「我回來這樣多時候了,怎麼不聽你喚我一聲哥哥?」
黛玉轉了頭,將手中九連環往他手中一塞:「喚不喚你都是我的哥哥,你還貪我這一聲麽?」又道:「你既朝我討了,便幫我將這個解一解。若是解了,我便喚你一聲。」
這兄妹二人只消湊在一道,便有說不完的損話。賈敏實在看得無奈,便起身道:「眼見着也是擺飯的時候了,今兒皇上留宴,你們父親不回來用飯。」又朝迎春道:「迎春既在此,便一道留下來用膳罷。今兒命人做了蘇州的蜜|汁火方,你自幼在京城,想必不曾嘗過。」
迎春起身,文懦道:「恭敬不如從命,我今兒也算是能嘗嘗這名菜是什麼滋味。」
榮國府雖有南邊的廚子,到底做得不如蘇州廚子的地道。賈敏這院裏設了小廚房,出自也是從蘇州林家老宅子帶過來的。做得一手地道的蘇幫菜。
賈府中的廚子,與之相比,到底不美。
蜜|汁火方以紅棗蜂蜜為佐,吃着香甜宜人,於心肺也有益處,黛玉同林玦極愛用這一道菜。迎春本不嗜甜,今兒用了這道菜,卻覺甜而不膩,十分順口。用飯也比平日多了一些。
迎春因是庶女,賈赦同邢夫人向來不肯多對她用些心意。她性子又是個文懦的,賈敏見了她便有些疼惜。見她愛用,便道:「蘇州的蟹最好,過些時候叫下頭人帶些來。屆時讓黛玉喚你,你仍往姑母這裏來吃。」
「多謝姑母。」
此飯用罷,黛玉自攜了迎春往賈母院子裏去,臨走時還交代林玦,要將那解了一半的九連環解開。
林玦連聲應了,賈敏便道:「你太縱着她了,瞧瞧如今,滿身的小性子。」
林玦坐在賈敏身前,取了東西給她捶腿,一面捶一面道:「我的妹妹,便是滿身的小性子,我也能肯縱她。」又自懷中取出平安符來,遞至賈敏手中:「這位弟弟倒很乖巧,也不鬧着娘。我見娘這兩天吃東西,胃口甚好。」
賈敏取了平安符,一面摸了一下肚子。面上笑意慈愛:「你怎知是個弟弟,若是個妹妹怎麼好?」
「若是個妹妹,我自然一樣愛她寵她。弟弟妹妹都好,只消是母親生的,我都護着他們。」
賈敏面上帶笑,卻轉瞬即逝,末了唇角終究有些發苦。望着林玦,她竟有些神情恍惚。「子景,從前的事,你仍記着,是不是?」
林玦手一頓,略抿唇,悶聲道:「兒子不能忘記。」
「傻孩子。」她摸了摸|他的額頭,「我寧可你忘記。那段時日,你連喚你父親一聲都不肯,娘知道你傷心,也替娘傷心。」言及此處,竟露苦澀。「其實你父親,他已經做得很好。天下間多少女子,都不及我。」
「卻仍意難平。」他淡聲添了一句,面上喜怒難分。「母親不必憂心我,我知道該把什麼放在心上。」
賈敏眉心不展,略嘆息道:「話雖如此,我卻仍憂心你reads;。子景,我只怕你總想着從前的事。瓔珞所為,雖叫人不恥,到底揭露了你的心。娘擔心你……你十四過半,也是時候將議親的事提上章程。」
他略微皺眉,復又展笑,寬慰賈敏道:「弟弟還未出生,娘就想抱孫子了?」
「好好地與你說,偏要學黛玉的模樣。」雖如此說,到底露了笑。摩挲着他頭頂,她略悵然:「我的子景也這樣大了,是娶妻的時候了……」
林玦望着賈敏,聽她言及婚事,腦中竟浮了一個影綽的身影來。他閉了閉眼,將那道影子趕出去。
再睜眼時已做了決定:「兒子年歲尚小,身無功名,不堪娶妻,還請娘寬我一些時日。」
果然如此。
賈敏臉上也未見訝色,只靠到軟枕上,揮了揮手:「罷了,你說的很是,你年歲未至,本不當憂心這些。好好地念書,強過胡思亂想。」
「是。母親好生休息,兒子告退。」
林玦退了出去,不再停留,徑直回了房。
溫柔同有嬗正在裏間伺候,見他進門,上前伺候着除了腰帶墜飾,又脫了外裳。
溫柔捧了茶與他吃,他掃了她一眼。溫柔只當林玦不肯接,須臾之間,便見他不動聲色將茶盞接過。
「怎麼是你伺候茶水?」
溫柔道:「回爺的話,采意昨兒夜間吹了風,今兒白日裏就有些蔫蔫的。我因見她強撐不住,便叫她在屋裏睡着,又叫采心深翦他們小心看顧着。」
林玦自回了榮國府一貫不肯用他們,溫柔說這話時心中略有些忐忑。又見了昨日|他對瓔珞的模樣,恐他忽然發難。
林玦卻只垂了眼,以盞蓋撇茶沫。從溫柔那邊望過去,燭光之下,林玦雖顯文弱,卻容色秀麗,只鋒芒暗藏,叫人心往,又覺怯畏。
「奴婢僭越!」
他久不言語,溫柔先跪下請了罪,有嬗見狀,也跟着跪下。
只聽叮地一聲,他將盞蓋放回杯盞之上,輕聲道:「起來罷。」
二人起身,他將茶盞放到桌上,靜靜掃視二人一眼。眉眼精緻俊秀,這一眼掃過去,卻說不出的冷凝。
「你們從前伺候着合睿王,是王府里的規矩。如今王爺教你們伺候我,便是我的人,要聽我的話。旁人說什麼,往後再不必你們聽了。」
他們是合睿王派過來的眼線,林玦自知這話說了沒什麼效用,卻仍舊往外說了。
「我聽聞你們兩個並上原先的布渠,同如今王府里管事的欣馥,都是宮裏的女官。原先在皇上御前伺候,後來才被賜給了王爺。你們原比尋常侍婢體面,在我這裏伺候,也算是委屈了你們。」
溫柔道:「奴婢不委屈,能伺候爺是我們的福分。」
他淡笑道:「是不是福分,你們說了不算,我說了也不算,還是要往來日看。在我這裏,不必你們做重活,我也不必你們做那樣的事。只端茶送水,熬過這一段,來日若王爺開口,我仍讓你們回去。若不開口,等得了機會,我也當為你們尋個好去路,不必一輩子做伺候人的事。只一樣,別越了自己的本分,做了自己不該做的。」
言及此處,聲音泛冷,竟令人陡生寒意:「瞧瞧昨兒的人,你們就該有個警示。若不然,縱你們不曾做瓔珞做的事,我也能教你們有她的下場!」
...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04s 3.9492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