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江|獨|家|首|發034品秋色巧遇林子景,賞山景聯詩北靜王
次日清晨,襲人早早地將賈寶玉喚起。一面伺候他梳洗,一面絮絮地囑咐:「你今兒就去學裏了,外頭不比家中,萬事都要仔細着來。點心也預備下了,你若餓了,就叫茗煙他們拿了來吃。」
寶玉隨口應了,便起身往林玦那處去。才進了院子,卻見裏頭不聞動靜。自往屋裏去,正瞧見采意從撩|開隔簾出來。因見了寶玉,笑道:「寶二爺今兒來得早,我們大|爺還沒起呢。」
寶玉道:「我在這裏等一時。」一時侍婢上了茶來,他又問:「往日表兄起得總比我早,怎麼今兒倒遲了?」
「昨兒多用了兩塊糕,便有些積食。夜間寫了幾張字,便睡得遲了些。」采意略扯了個慌,便將此事圓了過去。寶玉也不多問,只坐着吃茶。一時又見隔簾邊上立着兩個花容月貌的侍婢,卻不曾見過,便笑着說:「這兩個姐姐怎麼往日不曾見過?」
那兩個侍婢卻是深翦同銀苑,因出了瓔珞這檔子事,采意不放心,想着好歹是王府出來的,伺候人更得當些,便將這二人提起來用。他們自進了賈府,便一直不曾出門。林玦也不常用他們,今兒進屋子還是頭一遭。寶玉不曾見過,自是尋常。
采意知他只賞不淫,抿着唇嗔他:「天下姑娘這樣多,寶二爺難不成個個都要見過來?」說着,先指向左側一個穿豆綠衣裳的:「這是深翦。」又指向右側那個繫着石榴裙的:「這是銀苑。兩個都是從王府里跟過來的。」
寶玉嘆:「我原想着天下好的姑娘都在我們府里了,沒料到王府里的竟也出彩至此。」
「這兩個也不過是尋常。」采意又是笑,「裏頭還有兩個,一個喚作溫柔,人如其名,果然溫柔端方,又知道進退。另一個叫有嬗,也是妙人。照我說,何止我們府里的丫頭被他們比下去了,便是尋常人家的主子姑娘,也不見那麼好的。」
話音才落,便聽裏頭采心傳話:「姐姐,大|爺醒了。」
采意回了寶玉,便朝裏間去伺候。
林玦這一覺睡得雖沉,卻終究是遲了,今日醒了,腦中便有些昏沉。偏又記着今兒要去學裏,故仍舊醒了。
一時采心采意並上溫柔有嬗四個伺候他起身,才換了衣裳,便聽外頭有人說話:「采意姐姐可在裏頭?」
卻是林海身側的是單良,采意正在裏屋伺候,一時不得空,便叫人等一等。待一切事畢,方才命人將隔簾撩起。
林玦面色略顯蒼白,見寶玉坐在外間,便擠出個笑來:「表弟今兒倒來得早reads;。可用早膳了?」
寶玉回他已經用過,他便不再多問,命人擺飯。一時侍婢端了早膳進來,林玦昨兒傷了風,恐他今兒肺中不好,溫柔便叫上了紅稻米粥。
溫柔才盛了粥與他,便見采意自外頭進來。屈膝道:「方才老爺身側的單良來傳話,說是今兒學中的先生今兒犯了腿疾,因叫在家中暫休一日,明兒再去。」
寶玉原就不肯去上學的,如今聽了這話,自然歡喜。林玦對賈府義學本不抱望,昨兒又鬧了一場,本就有些蔫蔫的,聽了也只略展了眉眼。仍舊有一搭沒一搭地吃碗裏的粥,只道:「知道了。」
「今兒不往學裏去,待在家裏也無事。正巧秋高氣爽,不若同去重元山?」
林玦今日身子不爽,原不想出門。卻又思及待在家中左右也是小睡,不若出門看看好風光,也好使心境更開闊一些。
吃罷一碗粥,便應聲道:「今兒日頭好,左右起早了,去一去也無妨。」他原在揚州時就聽聞,京城有座重元山,山上有座重元寺。寺內主持佛法精深,齋飯也是一絕。今日寶玉既有此意,便有心與他同游。
林玦用罷早飯,又穿了外裳,便攜寶玉往屋裏去回賈敏。
賈敏近來有了身子,起得略遲了些,林玦來時才起身,還未用早膳。正同黛玉坐在炕上,二人對坐剪窗花。
聽人報玦大|爺並寶二爺來了,忙放下剪子,命人傳那二人進來。寶玉見了黛玉,便與她一道坐着,笑問:「妹妹來見姑母,怎麼不叫我,咱們一道來,也算有伴。」
黛玉只顧着剪窗紙,抿着唇便笑:「為着什麼要叫你,你今兒是要往學裏去的,絮絮地與你說些什麼,再招人煩。」
「妹妹這話說得傷我心。」寶玉伸手去握她的手,一雙眼睛只盯着她望,口中念:「我煩了什麼人,總不會煩了你。」
「你嘴裏總說得這樣好。」黛玉也放了剪子,輕將寶玉之手掙開。
二人在此玩鬧,因年歲小,賈敏也不放在心上。琉璃搬了凳子,就在賈敏一步之外,林玦自坐了。
因朝賈敏細看一回,見她面色紅|潤,精神極好,便放了心。「娘今兒瞧着很好。」
「不必憂心我。」賈敏執了他的手,也對着他望。卻見林玦面色略白,目中神采卻尚在。「聽單良說,你們今兒不去學裏了?」
林玦頷首:「預備着同表弟往重元寺去。」他朝賈敏小腹掃了一眼,眉眼帶笑:「也好為娘求個平安符。」
賈敏見他眼神就明白他的心思,「你近日在家中也拘了,既平白多了一日空的,出去逛逛也沒什麼。」說着,理了理他鬢角,「去罷,好好地玩一玩。」
回過賈敏,二人便出了垂花門。
寶玉自小金尊玉貴,年歲又小,尚不能騎馬。林玦原想騎馬,因顧念寶玉,便命傳了馬車。
寶玉只帶了茗煙並鋤藥,林玦也只帶了兩個小廝,是今日林海為他選的,一個喚作祝遇,另一個是望遠。
行至山腳,寶玉正要命人換轎子,便聽林玦道:「山景甚美,若只坐着轎子,反倒無趣。」
二人便舍了轎子,拾級而上。重元山極高,二人行至山腰,便汗淋漓。
寶玉想起邊上有個亭子,便道:「那邊有個亭子,就在山側。風景甚好,不若咱們往那裏去,休憩片刻也是好的reads;。」
林玦也已累及,應了聲同寶玉往那處去。遙遙便望見了亭子,再走近卻見邊上已圍了一圈人,瞧着是伺候的下仆。亭子裏已坐了人,卻是兩個衣着華貴的男子相對而坐。二人手中端着茶盞,正在閒話。
林玦二人才一走近,便有人抬手將之攔住:「什麼人?」
此話一出,亭中二人皆抬眼望去。只這一眼,亭中一人便陡然起身,往這處走來。
林玦抓|住寶玉一隻臂膀,轉身就想走,卻避之不及,已被身後人扣住肩膀。
「往哪裏走?」
林玦無奈,只能轉過身來,領着寶玉與他行禮:「參見合睿王。」
原亭中人正是合睿王同北靜王,二人今日無事,便往重元寺來禮佛。卻是無巧不成書,竟能在此遇着林玦。
合睿王似笑非笑地望着林玦,上下將他打量一番:「許多時候不見你,你倒長了許多。怎麼一見我就想跑?」
林玦垂首望着足尖:「未曾想跑,只是見王爺在此,不敢叨擾。」
「敢於不敢也只在你這一張嘴裏。」合睿王鬆了手,「進來罷。」
北靜王同合睿王二人原在亭中聯詩,正巧他念了一句「翠染滿林醉」,合睿王還未對上,便去外頭將林玦領了進來。便笑道:「可是你對不上來選的救兵?」
「是又如何?」合睿王命林玦同寶玉坐了,與這三人引見一番,又朝林玦笑言:「子景肯不肯救我一救?」
林玦心中定是不肯的,只面上不能展露,唯有與他接着虛與委蛇一番:「王爺看重我,才肯叫我有這個賣弄的機會。怎麼敢妄言這個救字?」
北靜王水溶年方弱冠,面相生得極好。如今聽林玦此言,露出笑來,竟是眉目動人,現極美之態。他道:「我方才說的上一句,是翠染滿林醉。[1]」
林玦因拿了茶盞在手裏,凝神想了一時,便笑道:「我有一句,不能與王爺上句相比,只堪堪能對,說出來叫大家聽着玩也就罷了。」說着,便念道:「碧凝一園竹。[2]」
他這話原是自謙,此句道出,倒叫合睿王來了興致。林玦學問好,他早有耳聞。原只以為是酸腐八股寫的好,沒料到寫詩竟也文雅恬淡,又呈大氣之美。
因往下作了一句:「朝攬千萬洲。[3]」
北靜王擊掌笑道:「你原愛這樣豪邁的句子,我懂了,卻偏偏不肯依着你來。你且聽好,我下一句是,暮辭杯盞中。[4]」
說罷,二人齊齊往林玦望去,林玦許久不曾與人聯詩,原只隨意作了一句,見這二人不肯罷休,卻也生出一較高下的心來。
凝眉吃了一口茶,一手握着盞蓋,「我得一句,枕風宿月眠。[5]」
此句出口,合睿王與北靜王皆知此詩已至盡頭。這壓軸一句,卻十分艱難。北靜王想了一時,便認輸道:「我想不出好的,罷了罷了,我認輸。」
合睿王望了林玦一時,見他眉眼仍舊淡漠,卻忍不住露出笑來。他許久不曾見他,若非今兒他出門,想必還見不着。
他目色柔和,低聲道:「我也想不出好的,唯有子景結尾,方得其神。」
林玦躲開他的視線,心跳驟亂,卻只一刻,不多時便靜了心神,輕聲道:「最後一句可用,驚夢倚欄曲。[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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