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下兩輩子,葉知知從來沒有見到過人們對學習這麼熱情。
教室里正在上數學課,站在講台上的男青年正激情洋溢地講解公式,台下屋外一雙雙求知若渴的眼睛緊緊跟隨着他。
秋夜寒冷,屋裏屋外都沒有任何取暖設施,葉知知都看到講課的那位男知青凍得通紅的手,這樣的條件雖然說非常簡陋,甚至是非常艱難,但沒有一個人喊苦怕累。
兩人擠不進去就在外面站着,葉知知也聽着屋裏的例題公式,自己在腦海里慢慢回憶。
知識學到了,就是自己的,這話說得果然沒錯,聽到例題她腦海里頓時想起好幾種解法,心底默算一遍,答案出來了,教室里的答案也剛剛寫出來。
「女同志,你怎麼這麼快!」葉知知不知不覺就把答案給說了出來,正好落到身邊人耳里。
「套對公式,答案自然就出來了。」作為只會學不會說的人,葉知知趕緊拉着陳春花站遠了一點兒,免得被問更多問題。
陳春花沒什麼意見,反正她都聽不懂。
很快講到下一個題,問話的人想和她探討一下時,才發現葉知知換了個地方,往窗邊更近了一點兒,正在踮起腳尖看黑板上的板書。
「同志,你是不是視力不好?不如你們坐到教室里去。」聽完這道例題就是休息時間,男知青追上前去,指了指講台下比較集中的女同志。
說完不等葉知知回答,立馬輕聲喊了個人來,葉知知和陳春花就這麼被人領了進去。
「我們就不去了吧,我們去了幹什麼啊!」陳春花難為情得很,又不好意思把堂妹一個人丟到裏面去。「別佔了人學習的地方,還那麼多人沒座兒呢。」
葉知知也想拒絕,她在外邊聽聽就很好,可惜盛情難卻,兩人被按在座位上,給她們引路的男青年收了紙筆出了屋和剛剛那人一起,很快激烈地討論起功課來。
屋裏的人即便是休息時間,也在爭分奪秒地討論知識點,沒有人發現葉知知和陳春花出現在他們中間。
「誒,同志,你看看這道題這麼解對不對?」旁邊一個長辮子女青年遞過寫滿公式的小本,滿眼期待地看向陳春花。
陳春花手足無措地看着葉知知,小臉憋得通紅,忙亂地搖着頭,「我不會,我不會」
女青年有些失望,很快表情又明朗起來,擺開架勢,「沒關係,來,我跟你說,這道題應該代入這個公式,然後」
陳春花茫然地點頭,葉知知握住她的手,讓她放鬆一點。
「尤麗梅,你瞎費什麼功夫,這位可是文盲,你跟她說公式,不如聊聊怎麼養豬,至少人家能聽得懂。」正聽着,旁邊一個短髮女青年突然嗤笑起來。
「這位眼生的不會就是陳家灣哪位被廠里開除的吧,你和這樣的人說這些,不是浪費時間麼!」
陳春花本就緊張,聽了這話眼淚都快流了下來,握着葉知知的手微微顫抖着,面上難堪不已。
叫尤麗梅的女青年愕然,不過也只楞了幾秒,面露不悅地呵斥短髮女青年,「孫敏君!趕緊向這兩位老鄉道歉!」
孫敏君顯然沒想到尤麗梅會讓她道歉,臉上白了又青,「憑什麼!我又沒說錯。」
「這位孫同志,文盲怎麼了?一位沒有文化的文盲遠比一位只會道聽途說的所謂知識分子更高貴可敬。」葉知知站起來,居高臨下目光直視着孫敏君。「向我堂姐道歉!」
「」孫敏君咬牙站起來,「你敢說你不是才從酒廠離開!」
「我從酒廠離開是事實,私人原因我沒必要向你解釋,你應該道歉的人是我堂姐,還是說你想在這個節骨眼上被扣上藐視人民群眾的帽子?」葉知知冷冷地看向孫敏君。
屋裏頓時有些譁然,要是孫敏君被扣上這樣的帽子,檔案就不會幹淨,能不能參加高考都難說。
「你你憑什麼這麼說!你們,你們憑什麼代表」孫敏君咬着唇說不下去,四下掃視一圈,想要尋求同盟,卻發現沒人和她對視,頓時氣的直跺腳。
「孫敏君同志,這就是你的覺悟和素質嗎?這件事本就是你的錯,你馬上向陳春花和陳二嬌兩位同志道歉。」就坐在兩人前面不遠的李志勇早就站了起來,目光安撫地掃向略有驚惶陳春花。
「對,不管你說的是不是事實,你的行為都是錯的,文盲怎麼了?人家自學也能成才,只要她有這個上進心,她就能站在這裏!」尤麗梅也跟着站了起來。
孫敏君眼眶通紅地看向李志勇和尤麗梅兩人,這兩個人都不能得罪,李志勇是知青院的代表,號召力極強。而尤麗梅則的學習好,她還想着要多請教她的。
剛剛要不了為了討好尤麗梅,她才不會說什麼呢,尤麗梅想浪費時間和文盲打交道,關她什麼事兒,她巴不得她沒時間複習呢。
現在倒好,弄得她里外不是人。
恨恨地瞪了一眼從頭至尾都很無辜的葉知知和陳春花,「對不起!哼!」
這道歉有多敷衍,看她嘟着嘴氣鼓鼓的樣子就知道了。
「對不起啊,陳春花,陳二嬌同志,希望你們不要放在心上,別和她計較。」尤麗梅搖了搖頭,誠懇地向她們道歉。「對了,陳春花同志,剛剛的問題你聽懂了嗎?要不要我再和你說一遍?」
「不用了,不用了。」陳春花忙擺擺手,窘迫地低下頭。
葉知知看了心裏難受,陳春花有什麼錯,當文盲又不是她的錯,有機會誰不想學習。孫敏君道了歉又有什麼用,留在陳春花心裏的傷口是永遠的。
緊了緊陳春花汗濕的手,正好看到李志勇擔心的目光,葉知知沖他點了點頭,表示會好好安撫陳春花。
大家的時間緊迫,並沒有人一直關注着這裏,休息時間過去,大家開始複習起語文來,課堂氣氛非常活躍,陳春花也慢慢放鬆了下來。
葉知知這才發現陳春花並不是不識字,有些字她認得只是不會寫,或者說不會用筆寫。
陳春花不好意思地解釋她是跟着金花一起學的,就用棍子在地上練習過,葉知知和尤麗梅都雙眼放光地大聲誇她。
葉知知感激地看向尤麗梅,她的誇獎對陳春花重拾信心非常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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