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錦一路追着謝石,追到書房,才見他停下了腳。也不知道他說了些什麼,跟在他身邊的謝琰,目光複雜地朝她望了一眼,率先進了書桌。
原地,就只剩下謝石。
他背着手,靜立在原地,背對着她。
天錦反而停下了腳步,心裏不免又緊張了起來了。
直到謝石突然轉身,目光如矩直直朝她看過來,她才一個激靈,快步上前。
「郡,郡公爺……」
她忐忑而緊張的神色,被看謝石收入眼底,可他現在對她卻憐惜不起來了,只覺得自己從前對她那般寵愛,以為她不過是還不習慣他的存在,想着給她時間讓她去慢慢適應。
他從未強迫過她……
那般由着她。
到頭來,他卻成了一個笑話。
她竟當真背着他,與外男有了私情。事情就是那般湊巧,他竟在這個節骨眼上中了毒,那毒還是她親手遞給他的。真讓他不想懷疑都難!
謝石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憤怒過了,他憋了一個晚上的怒火,一如狂風暴雪一樣堆積在心口,仿佛隨時都會破體而出。他眼裏沉涼,盯着她的目光陰冷,結冰似的沒有任何感情。
他的氣焰實在在強烈,被他這樣盯着,強大的氣場無形間裏令人不敢妄動。天錦幾乎都快要沒有勇氣面對他了,可她知道錯過這機會,或許她就無法再見到他,無法救劉裕了。
她的身體微顫,手指手尖都在發抖,喉嚨里也異常的乾澀。
謝石譏諷地輕笑,「你追了一路,不是有話要說,為何不說了?」
「郡,郡公爺……」
支支唔唔的,實在令人不耐。
可謝石卻沒有表現出半點不耐煩的樣子,他倒是要看看,到了這個地步,她會有怎樣的一個選擇。
他倒是可以再給她最後一次機會。
「咚」地一下,天錦突然就跪了下來。
「郡公爺,請你放過阿裕吧,我與他本就是夫妻,是被人陷害才被迫分離,不得相見。是天錦愧對於您,辜負了您的恩情,求您放我們離去,若有來生我們夫妻二人必定為您做牛做馬,再所不惜!求您成全……」
天錦不敢喘息,一口氣將心裏的話完。她甚至不敢去看謝石的眼睛,儘管他們並沒有錯,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自由,可她心裏真的真的很愧疚。
人非草木,怎會無情。
謝石待她有多好,她不是感應不到,可她卻不能接受。
空氣似乎就是她話音落定之後,就凝結了。
謝石只覺眼前黑了黑,渾身上下被一層低冷的戾氣所籠罩着,眼裏殺意濃郁。
久久得不到回應,天錦心裏越發忐忑難受,終於忍不住抬頭,快速地看了他一眼。
見他繃着臉,目光落在別處,心裏又多了幾分膽量,又說:「郡公爺,您或許不知。我與阿裕其實早就拜過堂了,是琅邪王用計迫使我們分離,當初我以為阿裕已死,誤信了他,直到……」
「別再說了。」謝石突然丟出一句。
天錦:「……」
她慌忙抬頭,卻已淚眼模糊,看不清他的神情。
「可是郡公爺,您可以放我們……」
「本郡叫你別再說了!」謝石的聲音倏爾變得寒涼無比,他猛然抬眼,兇狠地剜向她,「你的男人至始至終只有我!只有我!」
說罷,他再不理她,轉身就進了書桌。
天錦繃得直直的身體,一下子軟倒在地,愣愣地看着他背影消息在門後。
「啪!」
書房的門被狠狠合上。謝石強撐的身體終於在此刻受不住了,就在他合上門的那一瞬間,眼前又是一黑。
「六叔……」
一如天錦想的那樣,她再也見不到謝石了。此後的好些天,謝石再沒有到後院來,守着她的丫鬟謹慎地盯着她,幾乎是寸步不離。
沒多久,她就被迫從青秋堂搬回了琳琅閣,再也無法出去了。
而從玉峰山回來之後,謝石的身體欲加不好了。
不過那日昏倒再醒來後,他便派人去調查了天錦和劉裕的事情。消息傳回來,證實了天錦當日所言不虛,而玉峰山他會中毒的事情也查清了,他本懷疑天錦,可她卻是無辜的。
事實上,從頭到尾,她都很無辜。
謝石整個人都陰沉了起來。
這樣的真相戳痛了他的心,令他難以接受。
他將自己鎖在書房裏,拒見任何人,拒聽任何事,仿佛只有這樣才能麻痹自己這一切都不是他知道的那樣的。
覆蓋了大地的白雪完全融化乾淨了,壽陽城內石青板鋪的街道上人來人往,一如往昔那般熱鬧。
臨街的茶樓里,兩位妙齡少女靠在窗前,目光頻頻地朝着樓下搜索,在看到一抹纖細倩影終於出現後,兩人同時一喜。
不多時,門便被敲響了。
朱瑾最是性急,幾步邁過去,一把將門拉開,並快速將來人拽進屋。
「傾城,你終於來了,公主可安好?」
沐傾城一襲青衣,她摘下面紗,目光微凝,「公主無事,不過卻有了些麻煩。」
朱瑾和辛夷不由相視一眼,不約而開口。
「什麼麻煩?」
「什麼麻煩?」
沐傾城這才將謝府里的發生的事情講了一遍。
卻原來,謝家臨時決定去玉峰山賞雪的事情,沐傾城事先也是毫不知情,更來及通知朱瑾和辛夷。
等謝家人上了玉峰山,大雪險阻,再想混上去便難辦了。
她們也只好按着性子,在城中等着消息。
謝家並未在玉峰山留宿,但連夜趕回來後府內的氣氛變得十分微妙,天錦又被禁足,且無法接近。
沐傾城料想一定是在玉峰山上發了什麼事情,四處打聽,可是這一回知情的人實在太少,她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打聽到劉裕被抓住並關了起來。
方才明白,定是兩人在山上想要逃離被抓住了。
「這下棘手了,謝石定會派人去查公主和劉裕,公主的身份怕是難以掩藏了。」辛夷語氣沉沉地開口。
沐傾城沒吭聲。
朱瑾當場就炸了,她抬手便拍在桌上,憤怒道:「我早說了不能讓公主進謝府,她們都不聽我的,現在好了,一旦公主的身份的暴露,謝石還不綁着她去向南朝皇帝邀功啊!」
「你冷靜些。」沐傾城皺了皺眉,「事情也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壞,公主現在依舊失憶,歸香苑早已葬身大火,單憑一張相似的面容,他們並不能確認。你們難道忘了謝琰?就連她都沒有認出公主,我們何懼!」
「話雖如此,可你也別忘了,歸香苑並非沒有遺留。那瀟湘樂班的班主吳問,現如今成了吳郡陸氏子弟,早已投身到了太原王氏王恭的麾下!」
這話朱瑾說得咬牙切齒,「那王恭可是王國寶的同族,王國寶又是那司馬道子的走狗。司馬道子利用公主對付謝家,絕對還會伺機再動。」
的確,陸問的存在很是麻煩。
辛夷道:「不如我走一趟,去把陸問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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