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女神 第六十一章 伏魔記之騰蛇初臨（10）

    扈三娘想到今天的事，又問道：「今天姐姐為什麼要殺那個洪教頭呀？」

    一句很普通的問話卻在夜宸心中激起了滔天巨浪，她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計劃出現了一個極大的破綻，在她微微眯起的眼睛中，散射出了無盡的冷冽殺機。因為離玄是仰躺着的，扈三娘根本看不到她的眼睛，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命懸一線了，她只是突然感覺有點兒冷，努力往離玄身上蹭了蹭。

    夜宸故意用慵懶的聲音說道：「怎麼了，你覺得不合適？」

    扈三娘突然有種感覺，同床而眠的這個女人不是自己的離玄姐姐了，但她也沒有在意，只是說道：「那倒也不是，只是不是很明白。」

    扈三娘的這句話回答的很好，暫時打消了夜宸心中的殺機，死亡氣息隱退，溫柔智慧的離玄姐姐又回來了。

    離玄耐心的對扈三娘解釋道：「你覺得洪教頭那個人怎麼樣？」

    扈三娘一臉鄙視的說道：「不怎麼樣，明明是靠柴大官人生活，卻在他面前擺什麼譜呀，要說真有本事也就算了，關鍵是那武藝，比我還差。」

    離玄笑了笑，扈三娘在江湖上行走的時間還不長，不知道她的武藝其實已經算是很不錯的了，但她說的也沒錯，那個洪教頭本事不大，脾氣不小，妄自尊大，絲毫不知恩情為何物。

    離玄問道：「那麼如果你遇到一個絲毫不給你面子的人，你會怎麼辦？」

    扈三娘揮了揮拳頭，說道：「我會狠狠的教訓他一頓。」

    離玄說道：「對於我們來說，狠狠的教訓一頓就可以了，但對於柴進那種人來說，就必須以血立威。」

    見扈三娘沒有聽明白，離玄繼續解釋道：「顏面，對於江湖人，特別是有志於做江湖領袖的人來說，是極其重要的，

    如果有一個人不給他面子，那麼他的威望就會受到極大的挑戰，而他們的領袖地位，是靠威望來扶持的，所以江湖領袖對顏面看的很重。事實上，真正想殺洪教頭的是柴進本人，但這個人有些優柔寡斷，所以我引了引他。江湖上的紛爭不單是表面上的打打殺殺，暗處的血雨腥風更加險惡，你慢慢體會吧。「

    扈三娘其實還有些不太懂，但她已經很困了，以後再慢慢想吧，迷迷糊糊的，她就睡着了。

    她睡着了，離玄反而沒有什麼睡意了，反正睡不着，她開始在心中推演自己的計劃了。要蕩平一百單八個魔君真靈，靠她自己絕對不行的，所以她要去借勢，而在柴進，就是個不錯的目標。他不但身份清貴，財產厚實，擁有的勢力不小，關鍵是他自身，是個性格有些綿軟的人。簡單點兒說就是柴進有做江湖領袖的外在資本，卻沒有做江湖領袖的內在心性，這正好可以和離玄形成互補，而且如果運作的好的話，她還可以作為這個組合的實際掌控者。對此離玄還是挺有信心的，因為柴進這人的心性不適合混江湖，他絲毫沒有作為江湖領袖應有的智慧和狠辣，這一點兒，很多地方可以體現出來。

    作為江湖領袖，立德重要，立威也很重要，在立威這個方面，柴進做得就很不怎麼樣。

    水滸原著中，柴進是借林沖的手教訓了洪教頭一頓，讓他羞於在此立足，遠遁而走了。但是從文中可以看出，洪教頭對柴進不敬不是一天兩天了，而柴進的莊園經常會有江湖人來投奔，他們看到柴進莊上的一個教頭對他都這麼無禮，會怎麼想，估計他們怎麼也不會認為柴進是個有威嚴的人吧，連自己莊上，靠自己供養的一個教頭柴進都無法降服，他憑什麼受到江湖上的好漢的尊敬，隨便拉過來一個教頭都可以在柴進面前擺譜，那些江湖好漢心裏怎麼也無法對他尊敬起來。

    有意思的是，水滸中也寫到一個做的很成功的江湖領袖，宋江，而宋江也遇到過別人很不給他面子的情況。

    宋江在清風山的時候，和官兵交戰，俘獲了青州指揮司統制秦明，秦明看到宋江後也是納頭就拜，但當宋江提出讓他一同落草的時候，秦明卻大義凜然的說道：「生是大宋人，死是大宋鬼。」絲毫不給宋江面子，宋江只是笑笑，強留他住了一晚。

    在那一晚，宋江命人穿戴秦明的衣甲，拿着他的狼牙棒，帶上一對兵馬將青州府外的一個百餘戶的村莊盡數屠盡，還在青州城門外耀武揚威了一番。青州知府以為秦明已經叛宋為寇了，於是將其妻小盡數斬首，其首級懸於城門。

    第二天，宋江恭恭敬敬的將秦明送了出來，而秦明看到的就是百姓慘遭屠戮，妻小盡數被斬，朝廷已經認定他反了，而此時，秦明面對再次跪拜在地，苦苦求他入伙的宋江，心情恐怕和昨晚遠遠不同了。數百條無辜性命就被眼前這個「孝義黑三郎」所屠，就算他再謙卑，你敢小看這個人嗎？

    當時的宋江只是個逃犯，之前也只是個刀筆小吏，而且素有賢名，但就這麼一個人，就敢率領一群落草賊寇，屠殺數百百姓（夠狠），數次打退青州府兵（有才能），可以說他在心性和智慧上，都稱得上是一個梟雄了，也只有這樣的人，才能夠成為江湖領袖，可惜柴進還真的天真的以為那些喜歡做人肉包子，以打家劫舍為生活基礎的江湖好漢遇到宋江納頭便拜只是因為他的仗義疏財。

    宋江，不愧為一百單八魔君真靈中的第一人，上應天魁星的絕世魔頭，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和他切磋一番，這是離玄沉入夢鄉前最後一個念頭。

    PS：既然提到了秦明，那在這裏說一下這個人。

    霹靂火秦明，梁山排名第七，上應天猛星。

    古代有很多人面對死亡卻依然保持錚錚鐵骨，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名。名是對德的獎罰，若是有德之人，就會有眾人稱讚的名節，若是無德眾人，自然有人在背後戳脊梁骨，而且那時候，名還不是虛名，是可以有實際好處，甚至可以蔭庇子孫的。正是因為有名對德的獎罰，所以才有人好德。對於秦明來說，當他說出那句「生是大宋人，死是大宋鬼」的時候，他在意的就是家族名譽（秦明是「山後開州」，出身軍官世家），而在宋江用數百百姓的血將他的名徹底污了之後，讓他徹底坐實反叛朝廷後，秦明露出了他的卑劣本性，不提數百無辜百姓的性命，不提妻子家小的性命，欣然接受了宋江的好意，落草為寇。

    古代君子，因有德而有名，但對於秦明這種人來說，他們是為名而守德，這本來也沒什麼，不管出於什麼目的，他們畢竟還是在守德，至少表面上還是君子。但因為某種原因，他們失去了名的約束，就會顯露出本質來，這時候絕大部分人顯露的本質是人，但有少部分，顯露的本質是魔。

    秦明就是這麼一個人，在名的約束下，他是忠臣，但失去了名的約束，他就化身為魔了。

    有人說秦明和扈三娘很像，但其實兩者是有本質區別的。扈家莊被梁山屠盡，扈三娘隻身被俘，她要想活下去，只能靠梁山了，沒有別的出路了，畢竟那個時代，對女性的束縛還是挺嚴重的。（在本文中進行了一定程度的放寬）

    但秦明不一樣，對於一個男人，尤其是武藝還挺不錯的男人來說，除了落草為寇，出路還是有的，甚至說就算是落草為寇，也不一定非要選擇害死自己妻小的人作依靠。

    水滸開篇寫到的第一個好漢是王進，他和林沖一樣，也是個禁軍教頭，得罪了高俅，直接逃了，路經是史進莊上，引出了水滸的故事。他的結局書中沒有寫到，但這個人是有歷史原型的，結局還算可以，在邊疆效力，最後馬革裹屍，這對於古代的武將來說已經算是個不錯的結局了。

    對於這個人物有很多中不同的解讀，但我認為，這是水滸作者在為水滸中許多好漢指出的一條路來，就算不去從軍，在那個年代，真正想要隱姓埋名，安穩過活還是可以的，而且有着一身武藝，還可以免去很多欺負。但很多人明明有這麼個機會，但他們都放棄了，而是選擇入伙梁山。以我來看，這是因為這些人身上有魔性，他們不甘於安穩務農，渴望的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以秤分金銀的生活，若不能當官，就當匪，總之就是不當低層的勞動人民。從文中可以看出，大部分梁山好漢入伙前也都不是低層農民，他們是惡霸，是賊寇，是閒漢，是同官府一樣以劫掠欺壓老百姓為生的人。這種人身上是有濃重的魔性的，水滸作者為群魔立傳，然後以一場對方臘的戰爭，蕩平了這些魔頭，最後活下來的二十八個人中，不說成佛成仙，至少也是個人，至於那些魔性深重的，全部死了。

    很多人會覺得水滸好漢的結局有些倉促，那麼多武藝了得的好漢扎堆的死了。那是因為他們該死，而且是早該死了，那些喜歡把人肉做成包子的人如果作者不把他們寫死，那還算什麼名著！

    水滸這本書其實很奇怪，它是在為群魔做傳，以群魔的視角來寫的，使得很多讀者會莫名的對這些魔頭的行為有所認同，但魔終究是魔，最後不會有好下場的。

    既然說到了秦明，那就說一下他的結局吧，他在征討方臘時，與方臘之侄方傑大戰，後因急躲暗器，被方傑一戟聳於馬下，死於非命。這就是這個失去了名的約束後，化身為魔的最後結局。

    最後再提一句，在這一章中大家可以看出，離玄在對柴進進行引導，往魔的方向引導，柴進本來是個安詳清貴的人，但離玄偏要將其拖入到江湖的血雨腥風中，進去了，就很難保證自己乾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