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本就不是丹漪的家,他住在這裏只是為了一時好玩,有事自然是要回家的。這些道理辰子戚都懂,可就是不捨得。
靈和將一方木盒遞給丹漪,丹漪將盒子塞給辰子戚:「這個給你。」
辰子戚打開盒子,裏面是一件冰蠶絲內衫。
「我只有兩件,所以只能給你穿過的,莫嫌棄。」丹漪小聲哄他。
原本這衣裳就只有兩件,是為了讓丹漪能換洗着穿,如今給了辰子戚,他自己也就只有一件了。
「我不要,」辰子戚把衣服推回去,外面的世界很危險,估計像程舟那種刺客不在少數,要是哪天丹漪換洗了內衫,穿了件普通的遇到危險就糟了,「你要是覺得對不起我,就送我點別的。」
丹漪抿唇笑:「你想要什麼?」
「我要那套被子和紗帳。」辰子戚想了想道。歸雲宮準備的床鋪睡着太舒服,等他搬回小仙女那裏,肯定要睡不慣了。
靈和在一邊偷偷地笑,轉身去收拾床單被罩,讓人給送到清雲宮去。
最後,丹漪還是把那件衣服留給他了,說是重要場合的時候穿着,以防萬一。
辰子戚抱着那件內衫,看着丹漪坐進水藍色的軟轎里,慢慢放下了紗簾。藍山雨沖他抱拳,帶着兩個丫鬟,足尖輕點,飄然而去。如同一群飛鳥,頃刻間消失在紅牆琉璃瓦間,飄向了天地相接處。
「沒出息的,不過是走了個玩伴,怎麼弄得好像丟了媳婦兒一樣。」看着回來之後就愁眉苦臉的小兔崽子,常娥就來氣,忍不住拿手指戳了戳他的腦袋。
「丹漪就是我媳婦兒呀,我倆都睡過了。」辰子戚一臉認真地說。
「滾犢子吧,你們兩個帶把的,他怎麼當你媳婦?」常娥嘲笑他,「趕緊做功課去,等明年丹漪回來,你還是滿紙的狗爬字,看他還要不要你。」
辰子戚撇撇嘴,回屋裏寫字,越想越覺得,要是丹漪能當他媳婦就好了。丹漪長得好看,家裏還有錢,武功又好,還會讓着他……
丹漪回歸雲宮,沒有走玄武門,直接從宮牆上飛出去了。正隆帝覺得很沒面子,料想歸雲宮是不是還在記恨神無雙俠的事。越想越覺得可能,坐不住的皇帝便來到清雲宮看望辰子戚。
「小七最近又長個了……」正隆帝隨意客氣了兩句,便說起了丹漪的事,「他走之前,說過什麼沒有?」
辰子戚歪着腦袋想了想:「他說過些日子再來找我玩,父皇,我能不能去歸雲宮找丹漪玩呀?」
正隆帝有些意外,沒想到丹漪跟辰子戚的關係竟然要好到這種程度。這次太子沒把握住機會,小七把握住了倒也不錯,反正都是皇家的人。
「你還沒滿十四歲,不能出宮,等你大些了,再去找他,」正隆帝想了想,有辰子戚在,想必丹漪也不會怎麼怪罪,思及此,面上不由得帶了些笑意,「這次獵場,小七立了大功,父皇賞你點什麼好?」
大功?什麼大功?讓鳳王世子給擋刀子的大功嗎?辰子戚有些費解,但有好處擺在面前,豈有不要的道理:「我想要每天多吃一點肉,娘親這裏的菜餚沒有丹陽宮的好吃。」
「你這小子,就惦記着吃。」正隆帝哈哈大笑,大手一揮道,「傳朕旨意,七皇子獵場有功,念其年幼,無可嘉獎,封其母常婕妤為嬪,賜號為月。」
要每頓加菜,就要升份例,份例都是有定數的,那便只能升位份。
於是,因為辰子戚這一句「多吃肉」,常娥從三品婕妤,變成了二品的月嬪,也就能佔有清雲宮中更多的宮殿了。
常娥高高興興地收拾出一整套偏殿給辰子戚住,還弄了一間小小的練武室。
白日裏,辰子戚自己去春熙殿上課,那條長長的宮道,又變得可怖起來。他便只能加快腳步,快速跑過去。
丹漪不在,他也就沒有了玩鬧的對象,老老實實練功讀書。黑蛋的那個舅公最後怎麼處置的,皇帝也沒說,只是聽說程婕妤連着三天帶黑蛋去紫宸宮求情,最後被准許去看了一眼,回來之後哭了很久。
黑蛋變得越發沉默了。
「你說,一個人的名字,會改嗎?」多日之後的一日休沐,辰子墨跑來找辰子戚玩,兩人在撈魚的時候,突然問了這麼一句。
辰子戚使出一招游龍隨月,準確無誤地抓住了那條肥肥的錦鯉:「會呀,咱倆不都改了名嗎?」
「你以前叫常戚,我叫程墨,所以改作辰子戚、辰子墨,有人會把兩個字都改了嗎?」黑蛋難得說出這麼多話,似乎對這個答案很執着。
辰子戚用雙手箍住那隻不斷甩尾巴的大魚,艱難道:「改兩個字的很少見,畢竟這姓名乃父母所授,即便入了什麼門派,隨着排輩,也只會改一個字。比如你娘入的那個什麼素心宗,丹漪說她們這一輩的都叫素啥。」
「程家他們這一輩,都叫做嘉,也就是說,我娘入素心宗之前,應該叫程嘉瑤對吧?」辰子墨用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辰子戚。
辰子戚點點頭:「怎麼了?」
辰子墨緩緩攥緊拳頭,低頭看着池中的游魚:「我聽到舅公,叫她嘉珍……」
「噗通……」辰子戚手中的錦鯉重新掉進了池子中,愣怔半晌,左右看了看,小聲道,「你懷疑,她不是你娘?」
辰子墨沒說話,只是微微點了點頭。以前他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畢竟他本來就是個不名譽的東西。直到進宮,看到常娥是怎麼對待辰子戚的,才漸漸明白,他小時候渴望的那些母親的疼愛,是可以存在的。娘親,不該這麼對他。
這還真是個不得了的秘密,辰子戚咬了咬唇:「先別聲張,不然她又該打你了,咱們先試探試探。」
要試探,只能從程婕妤身上入手,辰子戚不得其門而入,便把這事告訴了常娥。
「啊?」常娥覺得這事太過匪夷所思,但還是認真聽辰子戚說完,沉默了半晌,「要真這麼說的話,確實有些奇怪,程婕妤的身段,瞧着不像是生過孩子的。」
「這你都會看?」辰子戚蹭到娘親的懷裏,毛手毛腳地到處摸摸,「哪裏不一樣?」
「小王八蛋,往哪兒摸呢!」常娥拽着他耳朵把他拽開,「這麼着吧,回頭我去試試她。」
至於怎麼試,常娥不肯說,辰子戚也就沒有跟黑蛋多講,只是讓他每天到清雲宮來吃飯,少回去。
秋去冬來,第一場寒風很快就吹了過來。
辰子戚窩在被子裏,聽着窗外呼嘯的風聲,料想是不是快下雪了。等大雪封路,丹漪就更不會來了……
次日清晨,陽光透過窗棱照進來,似乎比以往要亮堂。辰子戚睜開眼,看到窗外一片白茫茫的,昨夜竟然下初雪了。
往被窩裏縮了縮,不願起來,忽而聽到「啾」的一聲,辰子戚一僵,猛地掀開被子。被子裏面,淺色的褥子上,一隻毛茸茸紅彤彤的小毛球,正懶洋洋地靠着他的肚皮。
「神雞!」辰子戚興奮的將小紅鳥抓到手中,「你是不是知道天冷了,跑來陪我呀?」
小紅鳥不理他,順着內衫的袖管鑽進去,窩在溫暖的拐角處不動了。
「哈哈哈哈……」辰子戚被那軟軟的毛毛弄得痒痒,抖抖胳膊把雞仔抖出來,捂進被子裏,三兩下穿好衣服,又把雞仔挖出來,揣到懷裏,顛顛地往國師的太真宮跑去。
太真宮中,藍山雨正拿着一件鑲了狐毛的雪白披風給國師看:「上月及冠,宮主給我取了表字,叫輕塵。跟你的名字很配吧?」
藍山雨,字輕塵;藍江雪,字輕寒。
山雨浥輕塵,獨釣寒江雪。連意境,都是對仗的。
「我倆又不是親兄弟,弄這麼對仗作甚?」國師不理他,伸手去搶披風,被藍山雨躲了過去,一個不慎跌到了藍山雨懷中。
「國師!」辰子戚揣着小紅鳥跑進來,就看到藍山雨正抱着國師,國師則抓着他的衣襟,兩人僵在空中,齊齊轉頭來看他。
氣氛有那麼一點尷尬。
藍山雨,他怎麼會在這裏?而且這個動作……
「咳,殿下來了,」國師一把推開藍山雨,整了整衣襟,溫聲道,「可有什麼事?」
「那個……」辰子戚猶豫着,不知道國師跟藍山雨是什麼關係,也不知道小紅鳥的事藍山雨知不知道。
因為辰子戚不開口,大殿裏再次陷入詭異的沉默。
「啾?」懷裏的小紅鳥自己冒了出頭。
氣氛好像更尷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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