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事,最是難斷,尤其是這王侯權奪,向來都不是一件能清可明的事。有時,明明這一刻還是你佔了絕對的利優,可下一刻,卻可能因了某一個契點,一切轉瞬落敗,最後由着旁人掠奪這無上的尊權。
便是因此,所以這種奪權之事才如此難斷,可是因着事太難斷。所以蕭楚愔面上雖是支持逍遙王,不過暗下該備的後路,她也是一樣都不會漏的。
蕭家明上暗下,雙路皆備,而那朝堂之上,如今也開始顯了爭勢。
皇帝病危,臥榻深宮,情況如何,朝臣皆是不清。這陛下臥榻,實是無奈,畢竟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就算是當今皇帝,也無法跳出這三界輪迴。當今聖上臥榻不得上朝,事乃命定,只是皇帝雖是榻臥,不過這朝堂之事,卻不能再拖了。
正所謂國不可一日無君,天下如此多的要事等着陛下斷批,若是陛下久久不上朝,這濟國一切政事豈不是都得癱了?故而隨着陛下榻臥的時間越長,這朝臣底下私議的話越多,尤其是這新君冊立的的事,更是論討諸多。
這冊立新君的事,一旦開了個頭,便不好阻休,故而這一件事,最後還是搬上朝堂,明議此事。
冊立新君,此乃立國立本的大事,因而就算搬上朝堂,也是一樁多爭之事。如下這儲君之位,只可能兩人當奪,一位是當今太子寒祈,另一位,自是逍遙王,寒燁。
這二人究竟何人奪權,朝堂臣官為了此事也是群舌爭辯。
太子一黨,自是力保太子,而逍遙黨派,則是崇推逍遙!為了這九五上的至高君權,這些擅狡的文臣個個傾盡渾身解數,只為推保自己依崇的人登上皇位。
目瞪如燭,舌儒群戰,太子一黨顏大人說道:「君不可一日不將,國不可一日無君,此乃亘古不變之規定。如今陛下孱病許久,雖臣心中多憂,可這朝堂上的政事也不能一直這樣拖着,今日臣斗膽諫言,望能早日冊立新君,莫不然濟國難平。」
一個國家,若是久久無當權之人,那這個國家離動盪也就不遠了。
顏大人此言,當是切合眾官之意,朝堂之上皆是如此思詢。只是意雖得同,不過這冊立新君,究竟何人得冊,卻是各有各的思推。
當下有人已是言道:「顏大人此言,若是要說,也是為國為民,只是這新君冊立之事畢竟並非兒戲。究竟何人能得此尊,位登這九五的寶座,實非你我為官之人所能妄猜。」
「這九五之上的皇位,自非你我這些為官之人所能言斷,老夫方才那話,也無私斷之意。只是承蒙陛下英明,早已斷決,所以這新君,也早是台明上的事了。」
「顏大人這話,倒是越說越叫人聽得不甚明清,陛下此次重疾來得極是兇猛,毫無先兆可言,這新君之事,陛下何時有過言斷。顏大人此話,莫不是顏大人手上有陛下的諭旨?」
顏大人那話落後,王大人當即應對,也是這話落後,顏大人當即雙手復揖上拜皇位,表了尊意後開口回道:「本官手上雖無陛下聖旨,不過陛下心中究竟何為皇子,哪一位皇子才是陛下欽點的未來新君,不是一早就已明清之事?」
「一早便已明清,既然顏大人說一早便已明白,那下官敢請顏大人明示,陛下心中意屬的新君,究竟是哪一位皇子?」王大人話落,顏大人當即接道。
「這還用本官說,自是太子陛下,無疑了。」此語落,字字意堅,可是慷鏘意定,顏大人說道:「太子乃陛下親定的太子,自是儲君,無疑了。如今陛下因疾不得親斷朝政,這朝堂之上的事,自當太子為陛下分勞分憂,便是這新君之位,也當屬太子,無疑了。」
他是太子的人,自然句句都是為了太子,只是寒祈登基,顯然並非各位朝官皆認,當下已有人回道:「太子雖是當今太子,可陛下卻從未下過旨意,要將這九五上的權位傳於太子。如今陛下只是有疾在身,並未離世,顏大人一意推崇太子登基,心中到底所報何意。」
「本官才要問,林大人你這話,究竟何意。」
「哼,下官話中何意,顏大人博思廣學,難道會不知?陛下心中究竟意屬何人,你我同朝為官這樣多年,當是心中皆明才是。若是陛下如今無事,還在這殿朝之上,只怕陛下最是心屬欲傳的,並非當今的太子,而是逍遙王吧。」
當今皇帝的這一份心思,事實上只要在朝為官,心裏都明白,只是心中明白是一回事,不過在朝堂之上明着說出來,又是另一回事。這要是擱在以往,皇帝還在的時候,這樣的話誰都不會說,只是如下局勢已是這般,若是太子登基,他們這些附依逍遙的人,下場皆是可清。
此時若是在不爭辯,日後,怕是再也沒機會了。
也是因着這般,故而這樣的話,今日才在殿朝上破捅道出。只是此話雖是人人皆清,也明白當今陛下最是欽屬的乃是逍遙王,那太子一黨的人,如何能在這當口應了這一樁實事。故而那位大人的話剛剛落下,太子黨派中已有人冷笑喝道。
「笑話,謬語,趙大人此番言論實是荒天下之大謬,若陛下真是屬意的乃是逍遙王,那這太子之位為何會落在太子手中,而非逍遙王身上。太子,既是太子,那便是陛下欽定的濟國儲君。如今陛下身有不適,這尊上的皇位自當是太子,無疑了。」
這一番話,說得言之切切,不容改更,而這一番話落後像是為證自己所言乃是合天合理的正道,那位大人在話音剛落時,竟是轉身拜向當今丞相,開口詢道。
「下官也是一心為了濟國,方才有了剛才那一番言論。雖是越職,卻也為表一片忠心,便是不知下官剛才所言,依丞相大人看,可是有理?」
這話剛剛落下,老丞相那兒已是頷應點,對着空蕩無人的皇位揖了拜,而後說道:「太子既是太子,便是陛下欽定的儲君,若是陛下身有不測,太子理應濟國新君。此乃天理法依,順天之事。」
老丞相,他那心裏頭究竟倒傾何方,如今這朝堂上哪個不知。便是這齣口的話,也是字字皆為太子。
只要太子可以登基,旁的那些,又何必將其記擱心尖,故而太子的身份立表那處,就算皇帝心中最欽屬的是寒燁,這也是不可更變的事實。扶持太子登基,是太子一黨必行的事,然而這必行之事,也同樣有人會不惜一切,行事阻攔。
正如太子一黨所言,太子是儲君,所以只要當今陛下駕崩,這新君的位置便是太子的,無疑了。只是如今這當今的聖上並未駕崩,而是榻臥於宮寢內,陛下還未定下旨意,新君之位花落誰急,誰也沒有這一份資格替當今聖上斷決。
因行事所需,故而父皇已是駕崩之事,寒祈一直命人瞞着,如今倒是叫這些朝官拿來當了說辭,倒也失算。只是事雖失算,不過局勢已是這般,一切早在他的控操之下,就算這些附傾逍遙的官員如何垂死掙扎,也是無用。
故而當有朝官明表當今陛下仍在,這私下妄議新君乃是背德背逆之事,並且此事事關重大,他們又許久不曾面聖,今日必當入宮,當面叩問陛下旨意時,那一直坐於朝堂後位上的皇后出言了。
陛下久病不得入內,不若是皇子還是群臣,誰也不得面見陛下,這是當今皇后親下的懿旨。如今這朝堂上竟有官員當了她的面,請旨要見皇帝,且要當面跪詢陛下旨意,究竟意屬哪位皇子位登新君時,這當今的皇后娘娘,已是彰怒。
珠簾後,皇后怒顏自然無人能視,不過那自珠簾後傳來的斥怒之語,卻震得朝上眾臣個個心驚。當下因了皇后娘娘的怒,群臣忙是叩跪,而皇后也是斥怒說道。
「陛下重疾,久臥床榻,太醫那兒明言斷診必得靜歇,絕不能叫凡事瑣事攪了陛下靜安。本宮便是因了太醫此言,才下了懿旨。陛下臥榻之時身子若是未見妥當,不若是誰,便是太子與逍遙王,都不可入宮探視,以免攪了聖駕,憑增陛下疾危。可現下呢,竟有官員說要入宮,要去當面問詢陛下有關這新君儲君之位究竟意屬何人!你們這是想幹什麼,想逼宮嗎?陛下仍是建在,不過身子欠妥,你們就急巴巴的要入宮去質詢陛下,這未來的新君陛下他究竟意屬何人?這是何意,莫不是你們都是覺着陛下過不了這一關,必是熬不得了?所以就趕着要替濟國冊個新君?改朝換主不成?」
皇后這一番話,其罪實在太重,這朝堂上不管誰,都不敢擔了皇后娘娘這一番斥責。也是因了皇后這一番話,群臣已是謝罪拜道:「臣不敢,還望皇后娘娘息怒。」
「不敢,本宮看你們當中到有不少人,可什麼都敢。連着本宮的懿旨都可忽視,連着陛下的身子都可不管不顧,你們這些個什麼都不敢的朝臣,還有什麼是你們不敢的。今日若非本宮在此,你們是不是就得湧入紫辰宮,驚擾陛下靜休,直接詢了新君之事?你們若是真要這般,本宮奈你們不何,不過你們可給本宮記住了。若是今日因了你們的擅闖,陛下的身子有個好歹,今日爾等所犯的便是抄家滅門連誅九族的大罪,到時爾等,全都得死。」
若是因了他們的驚擾,真叫當今陛下出了事,便是萬死也難逃其咎。
皇后娘娘這一番話既落,何人還敢再言入宮直詢之意,自是跪在那兒,連聲叩罪。只是人雖不敢再替面見聖上,不過粗着略算,也已半年未見陛下,那靜心養安的陛下究竟如何,無人得知。
心中不知,自是難安,也是難安,倒有忠心之人忍不得出聲詢道。
「皇后娘娘所言甚是,是我等僭越了,只是當今陛下這一次疾症來得實在猛凶,如今榻臥也是許久,便是不知陛下現下的情況,可已見好。」
沒人敢問,卻不代表沒人在疑,也是心中越思越覺着這一件事甚詭,有人已是出語詢了。也是詢落,皇后回道。
「宮中自有太醫,陛下身子如下已是漸妥,此事諸位大人無需多憂。諸位大人心繫天下,關記朝政,本宮心中有數,只是這新君冊立之事,事關重大,眼下暫不是諸位大人所能探討之事。」
前一刻意甚怒,語帶戾,母儀天下的尊霸瞬間壓得朝臣不敢多言,如下調風一轉,雖是淺收了幾分尊霸之勢,不過那話裏頭的意,朝官們也是明的。他們是臣,也僅僅只是臣,這新君究竟落於誰身,豈是這些當官的所能左右的。
所以今日之事,就此便罷,這一件辨奪新君的事,此番也算了了。
便是話落,鳳眸再掃,一番審游之後,皇后說道:「陛下心中究竟屬意哪一位皇子,這一件事,除了陛下心裏明清,想來誰也是不知的,所以這事言定前,本宮不希望還有人私下妄道新君之事。便是這一件事,本宮稍微回宮,也定親自詢了陛下。畢竟顏大人方才已說,軍不可一日無將,國也不可一日無君,縱是陛下如今仍舊建在,不過那身子,想來也得養上許久。朝政之事,在陛下身子安妥前總該有人來處才是。所以今日朝退之後,諸位大人心中忠掛之事,本宮自會替諸位大人詢了聖上斷明,還望大人們,莫急莫憂。」
皇后娘娘親詢陛下聖意,這自然不是一件人人樂願的事,畢竟皇后乃是太子之母,若是由她來傳陛下旨意,誰又能知這一份旨意可是陛下真下之意。只是皇后娘娘既已言此,若是再道,此不是連着這母儀天下的皇后也不信了。
對皇后娘娘不恭,那可是天大的過罪,故而雖此事有人心下難信,不過話既至此,怕是誰,也不敢在多言了。
當下群臣皆是行禮,而後揖禮拜言,齊語恭道。
「皇后娘娘親辦,臣自是服信,此事,便全由皇后娘娘辦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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