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路上突截之人,正如蕭楚愔所猜,正是趙家商坊的東家,趙公子。而蕭楚愔,也如趙公子所猜,在京都里她的確有着自己的消息門路,可得京都上下大小細隱之事。
趙家商坊的東家,他究竟生何模樣,何等人物,京都之內無人知曉。不過這無人卻不包括蕭楚愔,因為蕭家本就非一般人家。
蕭家四公子,同那拐子巷的陳留香極是識熟,而這拐子巷的地霸,京都有事能瞞他的眼?莫說是趙家商坊東家究竟生何模樣,便是宮牆內的宮廷秘隱,陳留香那處也能探知一二。
與陳留香相熟識交,蕭家京都的消息線網自是密佈京都各處,這趙公子究竟何人何樣,身上有何些足叫人留心的的地方,蕭楚愔也是一概皆知。
一個人,只要常流一處,便是再如何的小心,也斷不可能半分痕跡都不留下。而這趙公子自打入了京都,他就不再是一個誰都不得知的神秘人物。
早在很早以前,趙家商坊的東家在蕭家家中眼中就不在是個秘不可猜之人。既然連着人生如何模樣,身上有何貼身之物,蕭楚愔都鎖記於心,更何況是趙家商坊同太子心中算盤的那些明得不能再明的心思。
京都商者,無故喪命者十之**皆與趙家有關,便是江李王三家的家主,皆是命喪趙家之手。如今京都四家只剩下蕭家,而蕭家又絕對是個樂同趙家對着幹的人家。
對於蕭家這等礙事之人,趙家如何能留。
趙家商坊是絕不能容忍蕭家的,而如今太子那處,也不能再容蕭家。二者皆已起了必除之心,蕭楚愔如何不陷緊危。京都內,明里暗裏皆有人護着,蕭楚愔的性命實在難取,既然京都之內性命難奪,那麼他們肯定會將心思動到蕭楚愔離京前往遠洲的這一條路上。
遠洲茶田作坊,無故災起火勢,連着思了數日,蕭楚愔早對太子與趙家商坊動了思疑。覺着他們因無法取了自己的性命,垮敗蕭家,便將心思動到遠洲茶田之上。
茶坊乃蕭家生意根脈之一,若是作坊那兒出了事,蕭家的生意也將受創。
本就心疑此事乃是他人暗行,蕭楚愔動身前往遠洲,為的也是現場查勘,得以明證。不過如今既已叫人截了,且這攔截之人還不是旁人,而是趙家商坊的東家。
這一樁思疑的事,如今也可定了。
燒了遠洲的茶坊,為的就是將自己引出,因為只有將自己引離京都,他們才能找到下手的機會。
在這世上,若說現下最想要自個性命的,除了太子,便只剩下趙家商坊。而這兩人本就是一黨一派的,故而這攔截之人真身究竟為何。
又豈是難猜?
蕭楚愔不但極有手腕,思如狡詭,便是直覺也是銳敏的。光是這次親身相交,對於蕭家這位當家家主,趙公子都忍不得心生佩敬。
趙公子一生很少欽佩旁人,更別說是女人,對於蕭楚愔,他是真的心生敬佩。只可惜,就算心中如何真起佩敬又能怎樣,蕭楚愔的命,他仍舊得取。
既然自己的身份一早就不再是秘密,那趙公子也就懶着再行那些虛的。當下扯下面上的人皮面具,趙公子現了自己的本容。
的確是個儒雅的文人,只可惜,此人雖是面相雅儒,心思和手腕卻皆是毒的。
扯了面具,以本尊面目示人,看着蕭楚愔,受禮行揖,趙公子禮笑說道:「蕭大小姐,初次見面,久仰了。」
「久仰,文人就是文人,終究喜歡這些虛的。」
明明心揣意歹,各自心裏皆明,偏生一切都已挑至台面,這人還能行這些叫人厭惡的虛假禮數。他這兒的禮是行了,只可惜對於這趙家商坊的東家,蕭家家主卻不想給予半分面上的客套。
這一番話,意早明甚,也是話後,趙公子頓是清明。人也笑,撤禮不再行那些虛的,便是面上還端着那派叫人越看越是怒厭的儒,趙公子說道。
「看來蕭大小姐對於在下的出現,很是不喜呢。」
「若是你我的身份對調,處境互換,想來趙公子心裏頭也不會喜的。」
「蕭大小姐是個妙絕難尋的女子,說話想來不喜那些彎彎道道,既然蕭大小姐不喜,言得如此直明不留半分虛面,那在下這兒也就不與蕭大小姐道那些假虛了。」
笑着對答,只是話音落後,那一份笑卻沒個根由突然消了。一雙暗下意藏的眸眼直接對凝着蕭楚愔的眼眸,就這般雙目凝視兩人膠視對凝片頓,趙公子先一步開了口,說道。
「蕭大小姐,在下甚是欽佩,在下這一生甚少欽佩旁人,可對於蕭大小姐,卻是打心裏的慕喜。蕭大小姐的才思以及學敏,皆叫人驚服。在下商侵京都,多少富家商戶皆敗於在下手中,便是堂堂江家,百年基業,也是敗落。偏生蕭家,由着蕭大小姐握掌的蕭家,在下不但無法垮侵,甚至幾次三番叫蕭大小姐借勢設了陷,反落得一遭敗饋。如此的幾次三番,次次叫在下無得敗返,於此,在下已不止一次心生敬服。」
對於蕭楚愔,趙公子是真的慕欽,一個女子,柔肩千斤,若無狡於旁人千萬分的手腕和心思,如何能在這洶下暗藏殺機的商道上混行?傾慕之心早在一日又一次的設計不得反被潰回的落敗中層層累疊。便是這番話下,雖面上是瞧不得那些雅儒的虛,不過言下的意卻是明的。
話出口,道了實,實語落後休淺一頓,趙公子這才開口續道:「在下慕傾已是暗生多時,而太子那處,對於蕭大小姐也是暗賞有嘉。曾不止一次與在下提過,若是能得蕭大小姐附依,讓蕭家歸於太子麾下,對太子而言當是如虎添翼。」
太子對於蕭家的拉攏,也是司馬昭昭,明人皆清,只可惜蕭家顯然無意,太子多次約邀,蕭楚愔這處皆是笑下婉拒。婉拒旁人約邀,或許只會惹得旁人起了幾分怒悶,可婉拒了當今太子的約邀。
所當付的代價可不是人人都能擔承的。
前一刻道言的話,話下還帶了幾分慕賞的傾意,可當話題轉落到太子身上,並且提道太子那多次明下暗下的攏拉時,趙公子的聲色跟眸色。
都變了。
那是一種徹底陰下的聲音,沉沉陰陰甚至透籠着一絲凜寒,便是整個人的聲色都變了,趙公子看着蕭楚愔,一字一頓說道。
「太子多次意攏蕭家,可蕭大小姐呢?卻屢次謝拒太子美意,三番五次的婉拒,着實叫人心下懊惱。太子仁德,愛才惜才,偏偏蕭大小姐空有一身駭人的本事和心思,卻無辨識明主的本事。對於太子的約邀,蕭大小姐無意,可對於逍遙王的密親,蕭家態度卻是曖昧。蕭家無意太子,卻密親逍遙,如此明昏不分,實在叫人嘆惋。」
若不能成為太子麾下的棋刃,那麼蕭家在京都,就尋不得再立足的理由。趙公子這一番話,言得微切,意卻直表。便是話落,語已彰了殺意。殺氣瞬是繞縈,襲襲而攻,便是落後,趙公子看着蕭楚愔,陰語說道。
「蕭家財大氣大,又素有京都第一家之美稱,只可惜蕭大小姐實在叫人失望。既然蕭大小姐無辨明之能力,那麼在下這兒,也只能嘆惋了。」
「只能嘆惋,便不知趙公子那處,打算如何嘆惋。」
趙公子說了這麼說,歸根結底還不是只為一句,他到底想說什麼,想幹什麼,全然無需再詢問,便是眼瞧心也明。只是人雖清明,可對於這特地現身攔阻的趙公子,蕭楚愔還是想冷着問上一詢。也是詢問落後,趙公子竟是斂凜再儒,雅文回道。
「蕭大小姐心如七竅,在下打算如何惋惜,蕭大小姐如何不清。今日在此截遇,並不只是為明在下這許久的慕傾,同時也是特地來此,為蕭大小姐送行。」
「送行,趙公子這是特地來此,黃泉送行嗎?」
「看來在下所現究竟為何,蕭大小姐是真清了,既是如此,那在下也就明人不說暗語。良禽擇木而息,可這所擇的木,卻也不是棵棵皆可。蕭家這次所擇的木實在叫人嘆惋,太子多次想引蕭家入了正道,可惜蕭大小姐卻是執迷不悟。既然蕭大小姐無識明君之能,太子那兒也只能舍才棄才了。今日送行,便是黃泉路上的送行,不過蕭大小姐大可放心,此行送後,在下必會為蕭大小姐點上一盞長明燈,以表慕欽。」
「這麼說來,本小姐倒得先謝過趙公子了。」
來取旁人性命,竟還有空說這些虛的旁的,這趙家商坊的東家,實將噁心表得淋漓。對於趙公子這一番話,蕭楚愔是嫌的,鄙嫌之下笑自帶嘲,也是笑嘲落後,蕭楚愔說道。
「蒙了趙公子,便是要送楚愔入黃泉,心裏頭還惦記着給楚愔立一盞長明燈。只是趙公子雖有心送楚愔下黃泉,可這黃泉之路,真是趙公子想送就能送的?」
趙家商坊的東家現於此,蕭楚愔便知自己的性命已叫人盯上。只是堂堂蕭家的當家家主,命豈是旁人想取便可取的。
蕭楚愔的這一條命,絕不是動動心思就能掠取得走的,只是趙公子既已現身於此,自有自己的計劃和對思。故而蕭楚愔的嘲語剛剛落下,趙公子那處已是回道。
「蕭大小姐的命,的確不是想取就能取的,不過蕭大小姐覺着,若是無十全的把握,在下會現於蕭大小姐跟前。」
這話,由不得叫人心下一觸,當是觸了驚,蕭楚愔收笑壓語說道。
「你這話何意?」
「蕭家大小姐,如何精尊之人,便是離京遠赴他處,也斷不可能隻身獨行。早在京都的時候,蕭大小姐的性命在下便一直想取,只是蕭大小姐的身側不但有江湖人士明上護守,便是暗下,也藏了不少叫人厭惱的衛影。京都之內想要取了蕭大小姐的性命,說實的,實非容易之事,可是蕭大小姐的命,卻是必取的,故而我等便設尋了這個法子。」
話至這兒,稍作了頓,片後趙公子說道:「蕭家遠洲茶坊之事,乃是在下傑作,憑了在下對蕭大小姐的了解,蕭大小姐必會動身親查。京都內是要不得蕭大小姐性命,所以路上是我等最好的機會。蕭大小姐離京,暗下所護之人自也會暗下隨行,只是人雖也隨,不過路上的隨身護守終歸無法如了京都那般隨心所欲。」
「所以趙公子一早思的便是請君入甕的法子,請得君動身親入瓮中,再斷其跟後隨尾,取其性命?」
「蕭大小姐聰慧,在下是真佩敬。」
這種時候,便是再多的佩敬也是無用,蕭楚愔是思多詭狡。可憑誰又再多的狡思,也算不得世間一切。
她知道有人暗下護守,自己離京那些藏於暗處的影子必也尾隨,卻沒想到為奪自己性命,太子和趙家商坊會傾如此。
剛出京不動手,為的是摸清暗下隨追之人究竟藏於何處,待將那些影衛纏住殺絞,蕭楚愔的命。
也就到手了。
趙公子如今現於自個跟前,有也只有一種可能,便是暗下影衛早已覆滅,如今的自己於他而言就是那瓮中之物。
殺剮全憑他意。
算了諸多,卻終歸算不過這人心中的惡歹。當趙公子的話落下,眼中殺戾的色遊了閃,蕭楚愔的心。
也是墜了。
人生在世,諸事算賭,有些事你算過了,賭過了,命也就保了。可有些事,你沒算過,沒賭過,這一條命。
也就交代了。
如今暗下護隨的影衛顯然是不可能來救自己的,而這高價聘請而來的鏢師,又明顯絕不是他等對手。
陷入此境的蕭楚愔,這一次是真兇多吉少了。
命已懸,命也即將懸掛在旁人劍上,就在蕭楚愔稟着氣,趙公子聲命令,鏢師命喪血濺,刀刃即將割攻劃開她的頸部。
事卻在此刻現了逆轉。
殺氣已是面襲,帶了勢不可擋的伐殺之意,就在那柄刀凌空而出,直朝她的頸部刺去。下一刻,就在蕭楚愔瞪目堅凝的那一刻,眼看着刀刃就要貫穿頸部的那一刻。
那柄即將貫穿脖頸的刀,竟是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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