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她開始管家,這群混蛋胞弟平時使的銀子都是她一手簽發的,而那府內的吃食,雖無需大小姐親自打理,不過有這等新鮮玩意兒,蕭楚愔不覺着廂竹會將自個忘了。所以在聽了楚瑞這一番話後,蕭楚愔下意識朝着廂竹瞧去,無聲問詢,而一旁的廂竹也搖着頭,示意從未見過這種用果子製成的果脯。
如果連廂竹也不曉得,那麼蕭家必然沒出過這種東西,如果連蕭家都沒出過這種東西,那麼京都又何處有着這等稀罕的吃食?當下蕭楚愔心中起迷,看着伸手戳着果脯險些將盆中的蜜餞海棠戳得滾下瓷盤,蕭楚愔問道。
「四弟,你說在京都的時候便已經嘗過這蜜餞海棠?何處嘗過的?哪家出的新鮮玩意兒,長姐怎沒聽你提過?」
這東西如此稀奇,若是京都流售,自己當有所耳聞才是,如今不曾聽說,卻叫蕭楚愔難明。京都內的事蕭楚愔雖不敢自誇知個八九,不過這生意上的事她可樣樣事事都留着心,就恐着錯過哪個生財斂錢的法子,沒了銀子支撐這偌大的蕭家。
果脯之事不知,叫蕭楚愔好生鬱悶,也是瞧着長姐緊蹙眉心一副不當自己不清的神情,蕭楚瑞這才說道:「長姐不曾聽過,正常,因為這蜜餞海棠四弟並非在街市上嘗過。」
「那是何處?」
「先前約了韓公子踏青,韓公子曾經帶了些新奇的果脯來,其中便有這海棠蜜餞。」
因為已經嘗過,所以在嘗了唐家這新制的海棠面蜜餞,蕭楚瑞才能如此肯定這蜜餞的味道不對。落了話,也叫蕭楚愔和唐國安的視線轉落到韓華身上。
這韓公子,蕭楚愔一直覺着當不只是尋常生意人家那般簡單。如今聽了楚瑞道言,這京都世面上從未見過的果脯,韓華竟早已嘗過,並且習以為常時,蕭楚愔不禁留了心思。
她這廂是留了幾分心思,倒是楚瑞那兒,顯然不覺着家中多了此物的韓華有些不妥。在說完那一番話後,蕭楚瑞直接端了瓷盤將整盤果脯遞到韓華跟前,說道:「若是不信便叫韓公子試試,只要韓公子一試,便知我所言不虛。」
對於唐家的蜜餞海棠,楚瑞明顯不喜,因着楚瑞那蹙緊的眉心,韓華看了一眼遞到跟前的瓷盤,抬手取了一粒而後送入口中。果脯入了口,齒牙輕咬,這口才剛剛咬下,味才剛在唇齒間蔓延,韓華的眉心也跟着蹙了起來。微微一蹙,倒也不像楚瑞那樣直接露了幾分不喜,在蹙眉之後將果脯的肉吃下吐出果仁,韓華說道。
「正如四公子所言,這果脯的味道的確不對。」
「不知何處不對,還望公子點教。」
「唐老闆這蜜餞海棠雖然鮮嫩,不過卻不夠脆爽,咬起來少了一份爽脆的口感。而且海棠過甜,偏膩,頭一口咬下去尚且可以,也要是食多了,這口舌之間免不得黏膩得緊。海棠果子酸甜爽脆,這果脯也當是酸酸甜甜方才可口,若是製得過甜,且不說掩了海棠本身那甜酸的果香,便是這過於甜膩的口感,就很難叫人喜了。」
韓華此語剛落,唐國安面上的神色又沉了幾分,沒有反駁而是取了一枚果脯放入口中。當品過這新制的果脯後,唐國安那凝麤的神色露了幾分詫愣,微微一詫而後心服,再品過遭了蕭楚瑞嫌棄的果脯後,唐國安說道。
「此物真如韓公子所言,的確過膩了,這膩重的味道掩了海棠果當有的清香,倒叫整個果子顯得黏甜膩人。」
唐家常年做果脯生意,各式果脯的味究竟如何才屬正好,嘗過心裏便知。以往年輕的時候這作坊里出的新樣式他都一一嘗過方才賣售,近幾年上了年紀,漸着不喜這些甜膩之物,加之作坊的管事這些處辦得都不錯,所以他也逐漸沒往這處留心。
想着這些事通通交予作坊的管事,當不會出錯才對,所以這一次的新樣式他也沒嘗過便直接帶着蕭楚愔等人來了作坊。沒想到卻直接叫人點名果脯不足,倒也叫唐國安覺着幾分掛不住面子。
雖面子上有些掛不住,不過他也不是那等矯情之人,韓華之語自是應了,只不過應後不忘朝着作坊的管事瞪了一眼,責了他管得不善。
自打認識了韓華,蕭楚瑞倒是嘗過不少新鮮玩意兒,如今見唐老爺也嘆言韓華所言甚是,楚瑞看着審瞧韓華的長姐說道。
「長姐,你有所不知,這韓公子手頭的新鮮玩意兒可不少。不只是這些京都里沒瞧過的吃食,便是一些古怪的稀奇物件,韓公子也曾捎了不少與我和三哥瞧了。這蜜餞海棠便是先前應了三哥,韓公子從家中帶出,四弟和三哥方才先嘗過。海棠口感酸甜,甚是開胃,不過要說還是那玫瑰花脯,味道更是一流,咬下那花香在唇間四溢,美極了。」
對於口中道言的玫瑰花脯,想來蕭楚瑞是喜急了這花脯的味道,言語之間才會帶了幾分回味。蕭家的幾位公子哪個不是銀子堆出來的,這山珍海味只有他們膩的,還沒哪些是他們想吃卻得不到的。如今瞧着楚瑞面上那一份回味神色,蕭楚愔忍不住說道。
「瞧你這美的,不知情還以為你吃了何等常人碰不得的珍饈呢,若是真愛極了那玫瑰花脯,便詢了韓公子,咱們也去買些,到時全部堆你房裏,讓你一口氣吃個夠。」
若是真喜了,蕭楚愔也不是不能一口氣購入,讓四弟吃個痛快。對於這幾個胞弟,若是要說蕭楚愔也是寵的,只要別惹事,別動壞心思,其他的一切凡是她有本事滿足的,皆會滿足。
先前嘗了那物,的確詢過韓華何處購得,只不過韓華沒說,事後因了兩人尋了個餿主意,所以這一件事也叫蕭楚瑞拋擲九霄雲後。如今再度提及,長姐又開了尊口,蕭楚瑞自然不會錯過。當即看向韓華,便要尋了那物究竟何處購得,誰知那詢問的話還沒出口,卻聽唐國安問道。
「玫瑰花脯?蕭四公子所說的乃是用新鮮的玫瑰花秘制而成的果脯?」
「正是!」
不知這玫瑰花脯有何不妥,在提及花脯時唐國安的神色明顯不對,詫愕的神色,像是猜思着什麼,尤其是心中動着猜思時唐國安的視線不時移落到韓華身上。每當視線從韓華的身上移審,唐國安面上的神色便是詫了幾分。
這玫瑰花脯必然有什麼驚人的說道,莫不然唐國安的神色不會詫異至這般,甚至於都不知遮掩一下。當下蕭楚愔的心也動了心思,看着那面色逐漸詫愕到驚疑,蕭楚愔說道:「唐老爺,這玫瑰花脯有何不對?莫非這花類不能製成果脯?」
這玫瑰製成的果脯在她原本的世界還算常見,只不過如今處在這個世道,不清這個世道的事,所以蕭楚愔也沒急着斷言,而是開口問詢。這詢出的話可算斷了唐老爺的詫愣,身子一震而後回了神,面上白了幾分,唐國安說道。
「不,這花類倒是可以製作成果脯。」
「既然能製成果脯,唐老爺這處又是果脯作坊,不知唐老爺這兒可有花類製成的果脯。就像方才我這四弟所提的那種,唐老爺這兒,可有玫瑰花脯?」明明可制,但唐老爺的面色顯然不對,叫他的面色驟得刷白,問題顯然出在這玫瑰花脯上。
玫瑰花脯,必有跟由,故而蕭楚愔特地重複。每當她重複一遍,唐國安的面色總是白上些許。當蕭楚愔的話落後,唐國安面上也顯了色,默着聲沒有馬上回答,就在韓華打算岔開話題時唐國安卻在此時開口說道。
「這玫瑰雖然能製成花脯,不過我這兒沒有這種果脯。」
「那何處才能買到這種果脯?」
「何處都買不到的!」
「為何?」
只要存在的東西,必然就能買到,唐老闆這一句「何處都買不到的」,可叫蕭楚愔難解。當下眉心又是一蹙,就連邊上的蕭楚瑞也開口說道:「何處都買不到?這世上還有銀子買不來的東西?」
「蕭四公子說笑了,普天之下如此廣甚,自當有諸多東西是錢財買不來的。」與方才不同的口吻,在道言這一番話時唐國安的語調明顯多了幾分敬畏。這話語間流露出的敬畏叫人更覺,當下蕭楚愔沒有出聲,倒是楚瑞,聽後挑眉說道。
「既是唐老闆說有諸多東西是錢財買不來的,那楚瑞倒是想請教了,這世上可有哪些身外之物銀子換不來的?」
「究竟有多少是銀子換不來的,我這兒也說不上來,不過有一樣卻絕非尋常百姓買得起的。縱使身上揣了萬貫家財,這樣東西也絕購不得!」
「何物?」
唐國安越是這樣,蕭楚瑞心裏越是好奇,忍不得追了詢。而那韓華面上雖然看不出多少異色,不過蕭楚愔總覺着自打唐國安面色驟變,語氣顯怪,這位叫兩位胞弟視為知己好友的韓公子,顯然有些不對。
蕭楚瑞的注意力都在唐國安身上,而蕭楚愔,則下意識分了一半落在韓華那處。不想叫韓華察覺,所以她也沒審得太過明白,僅是似有似無的瞥着,想從韓華面上探出那隱於面下的秘密。
玫瑰花脯必非尋常之物,聽了蕭楚瑞問詢後,唐國安說道:「這花類並非尋常果物,想要將其製成果脯也是難的,我們作坊雖然也想嘗試,不過屢屢皆是敗的。能將花類製成果脯,並且還存保花中清香,普天之下僅有一家有這本事,而這一家製成的花類果脯,從未流售民間。」
「從未流售於民間,唐老爺你這話不是想說……」話到這兒,饒是天地不懼的蕭楚瑞也忍不得收了聲。就在蕭楚瑞收了那一半的話,唐國安接道。
「正如蕭四公子所猜,這些花類果脯從未流於民間,因為這些花類果脯,自從那一家製成後,便一直是入宮的貢品,從未露顯於百姓面前。」
貢品。
唐國安竟說這花類製成的果脯一直以來皆是貢品?既是貢品,想來尋常人家是絕不可能購得的。當下心中也觸了幾分驚,看向韓華的眼中更是多了幾分驚詫,那詫驚之後頓了半晌,蕭楚瑞說道。
「韓華,你家不是賣馬的嗎?什麼時候改做果脯了。」
相識之時韓華便道言家中乃做馬匹生意,因為這位公子實在對了兩人脾性,加之向來只有他蕭楚瑞算計別人,從來沒有別人算計過蕭楚瑞,所以韓華的身份蕭楚瑞幾乎沒質疑過。如今這果脯一事,倒叫蕭楚瑞的面上露了幾分審疑。
貢品,那玫瑰花脯乃是貢品,既是貢品,尋常人家如何可得?更別說是隨意攜帶出來,與人分享。當這貢品之事從唐國安口中說出,莫說唐國安的面色煞了幾分白,就是蕭楚愔與楚瑞,也多了幾分冗沉。
看着楚瑞那凝蹙中攜帶的幾分審疑,韓華的面上到也露了幾分詫色,好似他也不曾想過那玫瑰花脯乃是入宮的貢品。聞了此言微愣幾分,韓華說道:「那玫瑰花脯竟是入宮之物,這我倒不知。」
「韓公子不知,這倒有趣了,若是不知,這韓公子家中的貢品從何得來?」蕭楚愔輕詢,韓華回道。
「這些吃食乃是家父友人相贈,家中做的是馬匹生意,故而家父也結交了不少朝堂上的達官貴人。有時為求得一匹好馬,常有人過府託了家父,因着家中父母皆好此道,倒也不時有人贈了些新鮮的吃食。因着偶爾可見,故而也不曾去留心過這些樣物乃是宮中之物。」
劣馬可得,好馬難求,一匹好馬對於某些達官貴人而言的確是散盡千金也必得的寶貝。達官貴人如此,皇親國戚也是如此,韓家專門做馬匹生意,自然可得千里好馬,便是廢了心思請得韓家替其尋得一匹,不過些貢品果脯,想來對於某些達官貴人而言算不得什麼。
以此門道偶得宮中之物,倒也說得過去,因了韓華此番話,唐國安的神色可算緩了不。方才險着將他嚇死,還以為這位韓姓公子身份尊貴,畢竟這入宮之物尋常人家哪能所得,不過如今這麼一說,倒也解釋得通。
雖然心裏頭舒了一口氣,不過眼中倒是又起了幾分算思。
與達官貴人有所攀交,若是自己能搭上這一座橋,往後輝煌騰達指日可待。心底的算盤撥得極響,倒是又算了起來,幾番之下越發覺着這一樁買賣必須談成。
貢品之事到真叫人驚了一身汗,不過還好,僅是些小碎之物,倒也絕無必然不可外泄之理。所以在聽了韓華的解釋,蕭楚瑞倒也吐舒口氣,隨後上了前搭了韓華的肩說道:「韓公子,方才可險着叫你嚇死。」
「四公子此話何意?」
「怎的?如此明白韓公子這七竅的心思會不懂。你曾經帶來的吃食那可是入宮的貢品,這可得貢品的人,哪個是尋常人的。若是韓公子真非尋常之人,我與三哥肯定會叫長姐打死的。」
一句話,揣了幾分笑,不過這一份笑下意卻重的。前頭幾句說得常然,最後一句卻刻意的壓低了嗓音,這壓下的嗓音以及聲調叫韓華沉了眸,說道。
「倘若我真非尋常百姓,縱是與你二人深交又如何?怎就扯到蕭大小姐頭上,而且還會打死你二人?」
世人皆盼與達官貴人結識相交,倒是這蕭家大小姐,顯然非常牴觸。話落,而後看了過去,瞧着那已經同唐老爺商討生意上的事的蕭楚愔,韓華聽着耳邊楚瑞說道。
「為什麼呢?大概是因為長姐曾嘆過一句話吧。」
「哪句?」
「平家富貴逍遙,官家規矩多多,願生生世世,莫生於帝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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