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說那邊的蕭楚瑞難着碰上一個極聊得來的知己,藉由知己嘆感自家長姐這數個月來的小題大做,單說蕭楚恆那兒,可叫自家胞弟害苦了。
良辰美景,盪湖賞月,美酒在杯,佳人入懷,本是極其愜意之事,可就是這極其愜意並且讓他期待了數日的良辰好事,竟叫自家四弟生生毀了。不只是毀了那般簡單,還害得長姐知了這事,順藤摸瓜查出他又私下上賬房支了銀子,結果事情敗露之下受責的不只是賬房的先生,連着他也沒好果子吃。
好不容易千說萬說,才從賬房先生那兒偷摸着支出一些銀兩,可這銀子還沒使出去,就被逮了個現行。長姐一通不帶髒字的訓罵,責得蕭楚恆連聲反駁的話都不敢吱,就連那位因着自己相托受不得女兒軟磨硬泡支了銀子予自己使的賬房先生,也因這一件事受了牽連。
未經家主同意,私自支使銀子,這可是大過,好在蕭楚愔這一通邪火都發楚恆身上,所以賬房先生那兒雖也受了斥責,卻未被蕭楚愔辭了,而是被訓一番就趕出書房。
此事過錯皆在三弟身上,她是個公私分明的主,自當曉得什麼是冤有頭債有主。一番訓斥之下順帶着責罰這個無所事事的三弟上茶坊苦勞賠罪,蕭楚愔這才擺着手讓這個死性不改的混小子馬上消失。
長姐讓消失,誰還有膽子在書房裏多呆一刻,豈不是找罵,所以被責了一個多時辰終得可離,蕭楚恆那幾乎虛脫的身子總算回了力,連着陪了幾聲過罪並且保證以後不敢了,這才腳下抹油火速逃離書房。
匆匆逃離書房,好似這書房裏坐着不是自家長姐,而是吃人的猛獸,在急逃的時候還險着撞上外頭端茶準備進屋的廂竹。要不是廂竹早有防備,恐怕着一杯熱茶就得灑自個身上了。
匆着側了身,險險避開,瞧着三少爺火急火燎急逃的身影,廂竹這才端着茶進了書房。隨後上前將茶置於桌上,廂竹說道:「大小姐,喝口茶消消氣吧。」
「消氣,就算扒了那混小子的皮我都不見得能消氣,更何況一杯茶。」話是這麼說,不過蕭楚愔還是接過茶抿了一口。茶入了口,可算潤了這一個時辰下來就沒停過的嗓子,待茶潤了喉後,蕭楚愔說道。
「你說這混小子是不是膽肥了,居然有膽子背着我上賬房要銀子,而且還引得賬房先生的女兒春心蕩漾替他私下求情。你說這幾個混小子,明明腦子都好使,怎麼一個個就不肯用在正道上,偏偏就喜歡搞出這些讓人惱火的事。」
她是真想不到,防天防地,竟還是防不得三弟勾搭女子。雖說這一事的確叫蕭楚愔惱了氣,卻又不得不說這一身風流早已成性的三弟,實乃人間禍害。一想到他居然對無辜女子下手,甚至誘騙對方傻裏傻氣幫自己辦事,蕭楚愔這肚子裏的火就「蹭蹭」往上冒。
三少爺這一次的確過分,也怨不得自家小姐再度惱了怒,看着蕭楚愔「啪」的一聲將杯子拍在桌上,廂竹說道:「三少爺這一次的確過了,不過小姐已經狠狠的訓斥一番,想來短時間裏三少爺當不敢再行混事。」
訓斥,便是蕭楚愔剛剛那樣,縱是三少爺真有熊心豹子膽,恐怕接下來的時日,他都得小心憂着。廂竹是自幼伺候蕭楚愔長大的,雖也清回魂之後的蕭楚愔性情與過往截然不同,不過今日一見,倒是連着廂竹都驚詫了。
就剛剛,得知三弟竟然用這種法子打入賬房內部,並且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挪了銀子,蕭楚愔那一通火啊,幾乎都快燒破天了。打從曉得這一件事起,對於楚恆的訓斥就沒停過,整整一個半時辰,叫廂竹徹底見識了自家小姐究竟伶牙俐齒到何種田地。
一個半時辰,斥責的話竟不見重複,至少廂竹前前後後離了書房三次,每一次回來大小姐都能換件新事繼續訓罵。三少爺算是天生嘴就沾了蜜的,蕭府上下沒個姑娘家能受得了他的蜜語以及風流輕佻。
可就是這位縱橫京都數年,終日風流翩翩的三少爺,這一次卻叫大小姐罵得頭都不敢抬一下,倒是叫廂竹有種錯覺。
大小姐當初被氣得魂歸西去,恐是老爺在天之靈也受不了大小姐安靜和悅的性子,故而招了過去,當面叫大小姐改了脾性。
這脾性改的,雖叫人詫驚,卻又不得不嘆了也只有這等脾性的大小姐,才能壓得下五位沒了天理的少爺。
如此一想,不禁又想起剛剛在書房外瞧見三少爺那逃也似的狼狽樣,倒是忍不住笑了。
廂竹這一番輕笑,引得蕭楚愔在意,便是看了問道:「笑什麼?難不成你覺着我不該這樣訓斥那個混小子?」
「廂竹怎敢動這樣的心思,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剛才進書房的時候險着撞上三少爺,廂竹自幼長在蕭家,倒是頭一次見着三少爺那樣。」
「這些個混小子就是欠罵,你越是捨不得,他們那尾巴尖越是翹天。我看啊,這幾個傢伙就該時不時叫到跟前好好訓上一通,方才能長點記性。」
雖然已經訓了一個半時辰,不過瞧着蕭楚愔此時的神色,倒像還沒訓夠,也是憂着大小姐一時氣消不了又將三少爺叫回來重新一番訓斥,廂竹說道。
「大小姐,三少爺那可是長了七竅玲瓏心的主,大小姐今兒說的這些,依着廂竹看來,三少爺當也記下了。大小姐就莫氣了,這要是真的將自個的身子氣壞了,到時三少爺就該心疼了。」
「哼,那個混小子要是真想心疼我,就少給我行這些惱人的事。」
什麼事都不干,偏生好色,蕭楚恆什麼都好,就是這一點惡性叫蕭楚愔氣不打一處來。這人之本性,也非說改就能改的,當即看着蕭楚愔,覺着小姐面色微緩不少,廂竹這才續道。
「三少爺這一次的確過了,居然誘了賬房先生的女兒在耳邊吹風,支了銀子會花魁。不過這一次的事大小姐也不能全怪了三少爺,賬房先生那兒也有錯。對了大小姐,賬房先生做了這等違例之事,大小姐怎的只是訓了幾聲,沒辭了那位先生?」
擅自動了賬房銀子,這可是大的責過,廂竹原還覺着這位賬房先生必辭無疑,誰曉得蕭楚愔只是斥了幾句便讓他離開,隨後將所有的怒火都發在蕭楚恆身上。還以為是叫三少爺氣壞了,竟忘了這一出,故而廂竹忍不住詢了。只是詢後見着蕭楚愔微着收默,而後嘆了氣說道。
「那賬房先生啊,說真的,一開始我是想辭了他,不過再細細一想,又不捨得。」
「不捨得?大小姐為何不舍?」
「自然是因為這賬房先生是個可用之才。」一面說着一面瞧了疊堆在案台上的賬目,蕭楚愔說道:「咱們蕭府賬房管事的先生不少,不過所有的賬目,便數這位先生整得最好,一眼便清,條條件件一看就都明白,這樣的人,可不多。如果真要辭了他,一時半會兒我上哪兒尋一個賬目整得如此順眼的先生,再說了」
「再說什麼?」
「再說了,這位先生在蕭家也做了十來年了,且不說這十幾年來對於蕭家也是盡心盡力,光是在他蕭家賬房做了許久,對於蕭家知根知底,我就不能輕易辭了他。」
蕭楚愔初來這兒,對於賬房那些賬目一開始頗是頭疼,畢竟在原來的世界,簡便的賬目瞧慣了,突然如此繁瑣的賬目,瞧着着實讓她心煩。也是因此,所以在看到那黃姓賬房先生偏於簡便的統計法子,蕭楚愔自當分外重視。
賬目先生做的賬對了自己的眼,固然是蕭楚愔不捨得辭退這人的一個緣由,而另一個更重要的緣由是這位先生對於蕭家賬目太清了。
若是因了這一件事將他辭退,叫旁人聘了去,縱使他無心,也難保不會出事。
一開始只是覺着,這樣一個犯了例的賬目先生,恐是必辭無疑,哪成想蕭楚愔竟想到這處,倒叫廂竹清明。如此之後心中瞬明,廂竹說道。
「這麼說來這位先生到真不好辭了,可即便小姐覺着不能辭,也不當只是簡單的斥了幾句便饒了他,總該罰吧。」
這一次的事,若是要說這位賬房先生跟蕭楚恆皆有過,可蕭楚愔的處事方法卻叫廂竹瞧着不甚清明。對三少爺,大小姐可是一通斥責不留半分情面,可對於外人,倒是留情得緊,如此於蕭楚愔這等護短脾性實在不符。
因不清大小姐究竟何意,故而廂竹這心裏也是迷的。因迷道惑,惑意詢出,見着蕭楚愔說道。
「罰,的確如你所言,既然做錯事,就得罰。不過罰也得瞧事瞧情況,若是錯的事便當重罰。因為事所以犯事之人自個也覺着無所謂,這時若是不重罰,難保日後不會再出同樣的岔子。可若是事大了,本人也清事態嚴重,既未鬧出天大的損失,又何必揪住事不放。你若放人一尺,日後必然還你一丈,得饒人處且饒人也是一種商業上的手段。」
蕭楚愔這等說辭,廂竹聞所未聞,便是以前蕭老爺在世,她也不曾聽過如此驚人言語。雖這話叫廂竹聽得幾分驚詫,卻又不得不說,自家小姐這話甚妙。倒也因着驚詫,面露異色,不過色異略變,很快的人也復了常然。
心中微定而後明了,廂竹笑道:「大小姐的意思,廂竹明了,只是,怕是得委屈了咱家三少爺了。」
「委屈楚恆,那混小子有何委屈的?」
「恐怕三少爺這會子還沒想明了,大小姐為何連幾句重語斥責的話都沒有,就只是狠狠的怒上幾句就叫賬房先生走了。偏生三少爺,這銀子到手壓根沒來得及使,就叫大小姐生生罵了一個半時辰,還叫大小姐罰着上茶坊當苦差去,大小姐您說說看,咱家這三少爺是不是真委屈了。」
「委屈嗎?」一番應,而後「呵」着哼冷,冷笑落後瞥瞧着單獨擱放在邊角的一本賬冊,蕭楚愔說道:「是否覺着委屈,就得看看你口中的這位三少爺,是否真如你所言,生了一顆七竅玲瓏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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