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令雖不似君令,既出便不得改,不過君令也是系關全軍,所以這朝令夕改的事,也是不得行的。只是如今蕭楚愔竟說只要李龍能給個得理的說辭,便是這已下的軍令,臨時改更又能如何?就算這浩北之軍的軍師之位,她也一併都不要了。
浩北之軍軍師之位,多少人翹目關,可蕭楚愔這兒竟是說得如此輕鬆爽快。雖說蕭楚愔這話說得叫人實在有些心震,不過對於女子充當軍師一事,李龍本就難以苟同。故而此次若是能藉此機改了蕭楚愔的令,順帶換一名軍師,於他也是樂看的事。
既然這位軍中的蕭軍師已是說了,只要他能給個說得通的由頭,便是已下的軍令,也能改了。這是蕭楚愔給的承諾,故而這話落後,李龍那兒也不再管顧旁的,直接瞪圓瞳眸看着蕭楚愔,說道。
「蕭軍師說俺要是能給蕭軍師一個合理的說頭,蕭軍師就撤了之前的軍令,舉兵直接難南攻,一舉拿下京都。」
「正是。」
「既然這是蕭軍師自己開的口,那俺就說了,對於蕭軍師荔城整休這一道命令,俺這兒不能接受。俺們浩北之軍如今士氣正旺,橫河渡後直接就拿下荔城。對於現在的士兵來說,軍士是高漲的,而一支軍隊如果想要打勝仗,軍中士氣比什麼都重要。這個時候蕭軍師不揮師南下直接攻入京都,反而在荔城這兒整什麼休養,還一休就是三四個月,這人休完了,軍中的士氣恐怕也就沒了,到時還打什麼仗,直接回去抱老婆熱炕頭算了。」
李龍是個粗人,這說出的話自然沒個順耳的,不過這李將軍倒也是個性情中人,心裏頭不會藏事,所以這說出的話都是憋在心中許久的。李龍說話,從來都沒個把門,就算跟前站着的是個女兒家,這粗俗的話也是一句接着一句。
他是說得順心,不過邊側的王路也尉遲可就聽不下了,幾次想要暗示,奈何這一根筋的就是不搭理他們。囔囔着叫這兩位將軍別礙自己的事,李龍繼續扯着嗓子說道。
「這打仗就該一鼓作氣,磨磨唧唧的最後大好的時機就給磨嘰沒了。蕭軍師你現在是下了令,讓軍隊在荔城整休,不過等你整休完了,別說這軍中的士氣,就那還在京都的寒祈小兒,只怕都要借這個機會調動兵馬,修建工事,到時俺們打起來就沒這麼輕鬆簡單了。」
李龍這人,平素看他那個樣子,蕭楚愔還覺着他沒長半分腦子,如今聽他這麼一說,倒也不像是個空無腦子只有一身蠻勁的主。能成浩北之軍的將帥,想來也不是個不長腦的傻大個,李龍這一番話,若是換個方面想,卻有幾分理。
畢竟也如他所說,現在軍中士氣實在高漲,而這士氣一旦高漲,士兵打起仗來便事半功倍。他們起兵來得猛凶,京都那兒勢必還沒做足準備,如果這個時候一舉南攻,快動快戰,的確能以最快的時間拿下京都,推翻朝政。
若是這京都皇位上坐的是個無能的君主,這一起直攻,倒也是個省力的法子。可問題卻出在現下京都的皇位上,如今的當今聖上並非一個無能無才之人。相反的,那皇位上的天子心思毒狡,是個不能小覷的主。
故而李龍這話剛剛落下,蕭楚愔那處已是稍頷着,說道:「李將軍這話,此番聽來到也有理。」
「蕭軍師也覺着俺這話有理是不是,既然覺着有理,就別在荔城這處浪費時間,趕緊改了軍令直接拔營南下,翻了那寒祈小兒的皇位,把江山給王爺搶回來。」
蕭楚愔這兒都說他的話有理,李龍那處哪還坐得住,當下已是爆着嗓子囔囔,甚至人都起了身,瞧樣子是打算回屋換上鎧甲,提了兵器就要率兵南攻。李龍這人,性子極急,話還沒應,他那兒就趕着辦事。
他性是急,人也沒心思,不過邊上兩位將軍想來多留了份心思。故而瞧見李龍急巴巴的就要起身往外趕,尉遲那兒忙是拽了他,示意稍微。
人姑且因拽頓了性,也是這急巴的趕暫了定,蕭楚愔那處才說道:「我這兒是覺着李將軍說的話有理,可我並沒覺着李將軍所的話符合現在的情況。」
「你他娘的,有理就有理,沒理就沒理,什麼合乎不合乎的。」
這些彎彎繞繞的話,李龍聽不來,正也是因着他一字都聽不明,蕭楚愔那兒直接呵了冷,了笑。笑出的怪冷,帶了幾分再明不過的刺意,也是這刺諷的笑落後,蕭楚愔說道。
「在理,是在其他情況下有道理,可不合情況,卻是李將軍方才所言,完全不貼合如下形勢。」
「他奶奶,你這娘們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說的是,李將軍怎麼說也是領兵征戰多年,沙場上立過赫赫戰功的,怎麼看事看形連個腦子都沒長,隨便扯了個理就胡亂瞎套了。」
明明入屋至今,蕭楚愔這面上的笑態也是端淑略恭,雖然眸色中帶了幾分冷,可至少面上並無挑事愣嫌之意。誰知這話鋒到了最後竟會突的一變,直接換了這意嗆言諷的鄙語。李龍,也是個極度自負的主,如今叫蕭楚愔這般辱滅,他這心裏頭自當不會爽的。面色立即就給沉了,人瞧看着也打算爆了怒。
怒火自是當爆,不過這爆出的怒火卻不是人人都會受嚇,全然無視李龍現下那瞪圓的戾煞,蕭楚愔對迎着李龍的雙眼,傲餳着眼,說道。
「李將軍方才所說的那些,如果擱在平常,的確尚有幾分理。只是如下的情況,李將軍所說的那些根本不得行。那京都現下掌着權的,不是別人,而是寒祈。寒祈是個怎樣的人,就算李將軍嘴上如何瞧不得,如何隨意道着諷,都無法改變寒祈不是個無能庸碌之輩。」
聲立出,字帶呵,便是叱下的呵語,蕭楚愔的聲調隨着爆出的氣勢,調拔昂高。毫不理會李龍面色的難看,蕭楚愔續着說道。
「起兵南下,一舉攻入京都,直奪寒祈朝政。要我說,這一切只是妄想,現實根本無法如此順利圓滿。」
「哼,那蕭軍師的意思是那京都的寒祈小兒,是個難對付的主了。」
「若是好對付,當初皇位奪爭,寒燁會叫寒祈逼得連夜離逃,為保性命直接棄了京都一切,遁匿浩北?」
當初皇位爭奪,寒燁便敗在寒祈的詭思下,這些皆是實事。將這些實言如實道出,完全漠視了三位將帥立即壓下的面色,蕭楚愔說道。
「若論詭思,寒祈和寒燁兩人不相上下,可要說手腕,依我來看寒燁遠不及寒祈萬分。想要從寒祈手中將已經牢拽在掌內的江山奪回,李將軍以為是小兒過家家,隨便帶支軍隊囔囔南下就能搶的?浩北之軍和寒燁窺視濟國江山,全天下都知這事,寒祈心裏頭能不知,這已是入手的江山,李將軍真覺着寒祈先前沒做任何準備,就傻傻的呆在那兒,等你浩北之軍南下拱手相讓。」
氣勢之上全無半分被壓之意,便是那樣餳眯着眸,眸眼之中游閃着光,蕭楚愔續道。
「如今江山已得,若要說整個濟國誰還能礙了寒祈事的,便只剩下寒燁一人。對於寒燁,對於你們整支浩北大軍,這世上沒有誰比寒祈更想全部剷除。寒祈先前之所以沒立即下旨動軍,瓦割浩北,是因為他覺着攮外必先安內,不想自己的朝政上還有心傾旁家的臣子存在。可就算他沒立即對浩北之軍動手,也不意味着他是個傻子,是個瞎子,留着你們這樣大的隱患而無半分提警之心。」
聲聲呵,字字言,如此言落的話,竟叫那三位將帥皆默了聲。無人開口,因為此時的他們不知如何開口,也是這樣無聲默聽,聽着蕭楚愔繼續說道。
「就算你們不起兵,不謀反,依了寒祈的疑心,他根本就不會讓浩北之軍久留在這個世上。如今浩北之軍先一步起攻,奪下一場又一場勝利,可你們真覺着這些勝利,是浩北奪下的。」
「蕭軍師,你這話何意。」
蕭楚愔這話,叫人聞後突覺奇詭,也是王路這話落後,蕭楚愔說道。
「橫河以北,浩北之軍奪下的所有城池,與其說是浩北之軍戰下的,還不如說是寒祈拱手相讓來得更切實際。對於橫河以北的一切城池,寒祈根本沒放在心上,那些城池他甚至都沒想過要守住。對於寒祈而言,橫河以北皆是浩北大軍的地盤,而那兒的城池,就算增兵,也只是白費力氣。浩北之軍先前奪下的城池,對於這濟國如今的皇帝來說,頂多就是一個腳絆子,用於消耗浩北軍力的犧牲品,他完全就沒當一回事。」
橫河以北,那些城池在寒祈的眼中只是用於消耗浩北軍力的犧牲品。
對於一些犧牲品,當今君王如何會在意。
蕭楚愔這一番話,遠三人所思,因了她的話,三人當下皆是詫驚。便是這一份已顯面上的驚詫,蕭楚愔說道。
「想要奪下濟國的朝權,橫河以南才是主戰場,而且越往京都,戰事於我們越是不利。浩北之軍連着征戰數個月,就算士兵氣勢再如何高漲,身子終歸已達頂限,如今要是再不休整繼續舉兵攻下,落敗那是遲早的事。寒祈現在就在南下張着大網等着我們,如果我軍真如李將軍所說,全然不顧整休一味南下強攻,終有一戰我們會如那疲倦的魚兒一般,被當今聖上張開的大網纏住,直至萬劫不復。」
他們是攻,而寒祈是守,寒祈要的就是浩北之軍的魯莽衝動。只要浩北之軍敢一味的強攻,在日後的戰役中,必會有一場戰役,將是浩北之軍的末路之戰。
他們是彪悍的強將,平生最在意的就是勝仗,憑了那一身子的悍氣,至今無人能敵。可就是征戰多年直覺自己身經百戰的他們,竟無人在這一件事上如了蕭楚愔那般,想得如此遠透。誰也沒想到這一塊,以至於蕭楚愔的話剛剛落下,這屋內的三位將軍,全是愣了。
他們瞧不上女人。
就算這個女人是王爺提攜的,就算這個女人讓浩北之軍內最為傲性的呂征都覺了敬佩,他們仍是瞧不上女人。
打從骨子裏,就瞧不起。
只是不管他們如何瞧不上蕭楚愔這個女子,都無法改變這個女人,絕非一般男子所能肩比。
這般遠瞻高矚,思顧全局,真心叫人佩服。
敬佩,那一刻,是真的由心升起的敬佩,因為已經找不到任何可以否決的話,所以心裏頭唯一剩下的,就只有敬佩。
敬佩之心,那瞬叫人折服,也是看着三位將軍的面色,清知自己的話他們已是解了,蕭楚愔這才收了那氣勢重重的厲壓,而後嘆了口氣,說道。
「南攻爭權,這是一條漫漫無期的長路,說真的,誰也不知道這一條路究竟要走多久。如果軍士不能得到最好的休整,在下一次的戰鬥中,等待咱們的就只會是輸。最好的休整,是為了迎接更好的勝利,所以荔城勝後,我才下令整君歇休,待一切補給跟上,再用強攻。」
身子是一切立行的根本,因為他們現在所面臨的敵人真的不是以前浩北大軍面對的任何一名敵人。所以每一步,浩北之軍都要謹慎慢行,斷不能一招錯滿盤輸。
蕭楚愔這話,如今已是叫人明了,也是時刻留瞧三位將軍面上神色,片晌後,蕭楚愔才說道。
「咱們如今休不休整,於事根本無半點改更的影響,李將軍所擔心的寒祈藉由我軍休整趁勢修建公事調遣兵將,這些事也無需擔心。因為不管我軍行軍南攻,是快是慢,根本不會礙妨到皇上的軍布。」
寒祈,絕不是個能讓人控操的主,所以不管浩北大軍進軍快慢,那一張大網。
只怕早就張開了。
蕭楚愔說了,只要李龍能給她個說得通的理由,她便撤回原本的軍令,讓浩北大軍直接起兵南攻。只可惜李將軍給的說辭根本無法叫她信服,將心內一切琢盤全數道出,蕭楚愔也沒再續言,而是欠身行了禮,算是為方才的不恭賠了罪,這才轉身離開。
人退離,身影也消失於眼中,直到蕭楚愔的身影散消於視野內,李龍這才聽到王路嘆聲說道。
「難怪王爺要讓這個女人當軍師,難道呂征那個傢伙會服蕭軍師,現在,我算是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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