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這船好大,比我們從非洲坐過來的船大多了,」卡奧站在船倉門口讚不絕口,「聽說我們是去非洲,會去我住的村子嗎?」
「非洲很大的,我們只是去非洲北邊最近的一個城市,你住的村子太遠了,這次去不了,」看到卡奧失望的表情,曼努埃爾又補了一句,「放心吧,今後我們一定會去的,如果到時候你想回家就回去吧。」
「殿下,我不會離開您的,我是忠誠的。」卡奧緊張地說。
「我知道你的忠誠,卡奧,一起去船里看看。」曼努埃爾對這條真實的卡拉克帆船充滿了好奇,他決定去探個究竟。
「海上馬車」號的船長普拉多據說去西非探過險,是個有經驗的老船長。在船長的陪同下,曼努埃爾從艉樓到艏樓參觀了一遍,這艘橡木打造的卡拉克帆船看上去十分結實。
「海上馬車號剛建成兩年,是葡萄牙最大的帆船。」普拉多船長頗感得意。
卡奧在旁邊連連點頭。
這船很大嗎?曼努埃爾不以為然,下次得造幾條新式帆船,老保羅說過家裏有一座帶干船塢的造船廠。
「我們到水手倉去看看。」曼努埃爾說道。
「這個,可以不去嗎?下邊比較骯髒。」普拉多船長有些遲疑。
「沒關係,就參觀一下。」
下到水手的船倉,就象是到了另一個世界,臭氣撲面而來,各處骯髒不堪,船倉低矮,稍不小心就會碰到頭。廚房裏更是簡陋,根本沒什麼蔬菜,就是醃肉和麵包,難怪水手容易得壞血病。儲存淡水的木桶里漂浮着一層污垢,臭哄哄的,還沒開船水就這麼髒?
看到曼努埃爾皺起了眉頭,普拉多船長連忙解釋:「這是水手喝的水,殿下喝的水是乾淨的。而且我們的船應該是里斯本最乾淨的了,別的船更髒。」
「我知道,」曼努埃爾嚴肅地說,「叫船員把船倉打掃乾淨,這些水必須燒開了才能喝,這個必須做到。」
「海上馬車」號出航後,曼努埃爾吃驚的發現,除了個別人,竟然沒什麼人暈船,大家有說有笑的。一群海鷗從白色的船帆上飛過,也只有曼努埃爾看得興致盎然,其他人早已經熟視無睹,身邊的人們似乎對海上生活早已經很熟悉了。
瘸腿的阿贊布雅在搖晃的甲板上行走不便,只是整天呆在船倉里。
普拉多船長沿途充當了解說員,當船的左側出現一座城市時,他用手一指:「這是西班牙的港口加的斯。」
「加的斯啊,我還以為是塞維利亞呢。」曼努埃爾恍然大悟的樣子。
「塞維利亞就在那邊的河口裏,沿河航行還有半天的航程。」
「塞維利亞不是海港嗎?怎麼在河裏?」曼努埃爾有些吃驚,上輩子玩過的遊戲裏,塞維利亞是在海邊的。
普拉多船長善意的笑了一下,「海邊的港口是加的斯。」
曼努埃爾很想上岸參觀一下,但是普拉多船長勸阻了他,「加的斯城剛從摩爾人手裏收復沒幾年,城裏到處是危險的摩里斯科人和猶太人,聽說還有暗藏的穆斯林,殿下上岸不安全。」
聽到這裏,一直很安靜的琳達突然有些激動:「怎麼不安全了?里斯本也有摩里斯科人和猶太人。」
摩里斯科人是西班牙改宗基督教的穆斯林及其後裔,基督徒一直懷疑他們中間有暗藏的穆斯林,摩里斯科人在西班牙長期遭受歧視和迫害。
這個時代所說的西班牙,指的是伊比利亞半島上所有的國家和土地,包括基督教的卡斯蒂利亞和萊昂王國、阿拉貢王國、葡萄牙和阿爾加維王國、納瓦拉王國,以及摩爾人的格蘭納達王國。
曼努埃爾看着琳達激動的樣子,覺得很可愛。他想起琳達的母親就是摩里斯科人,難怪她這麼激動,「琳達,別傻了,普拉多船長只是怕我們上岸給他添麻煩,你真想去加的斯嗎?」
琳達氣呼呼地轉過身去,「我才不想去呢。」
帆船繼續航行,加的斯港逐漸消失在船的左舷,歐洲大陸的海岸線也漸漸退去,在船的右舷,出現了另一片陸地的海岸線。曼努埃爾知道,這是他兩輩子都沒去過的非洲。
海岸越來越近,一座城市的身影出現在岸邊。
「是休達嗎?」曼努埃爾問。
還沒等普拉多船長開口,琳達就說道:「是丹吉爾,十年前新征服的城市,休達在海角另一面的角上。」
「琳達對這裏挺熟悉的,哦,對了,你好象就出生在休達吧?」曼努埃爾微笑着看着她。
「是啊,小時候我父親在休達打仗呢,現在我哥哥還在休達呢。」琳達有些得意。
「哦?」曼努埃爾還真不知道這事。
琳達笑了,「你以為王后為什麼叫我陪你去休達?別擔心,我哥哥是基督騎士,你是他的大團長呢。」
說到這裏,她岔開了話題,「到了休達,我可以做你的導遊,我對休達很熟悉的,我還會幾句阿拉伯語呢。」
休達是葡萄牙人於1415年攻佔的城市,幾十年來,這裏打過很多仗,連恩里克王子的弟弟都在這裏被俘並死在北非。
雖然只是一海相隔,休達和葡萄牙的景色還是大不相同,沿岸能夠看到的樹木已經變成了椰棗樹。
在休達總督的盛情相邀下,曼努埃爾一行住進了總督府,據說曼努埃爾的房間還是上次國王視察休達時住過的。琳達自然是去了她哥哥家裏。
第二天一大早,琳達就來到了總督府,隨她一起來的是她的哥哥菲利佩(菲利普的西、葡語)騎士。菲利佩騎士是一個20多歲的高大俊朗的年輕人,他是基督騎士團非洲分部的指揮官。
阿贊布雅和休達總督辦了交接,然後在前任總督的陪同下,曼努埃爾和阿贊布雅對休達進行了巡視。
休達的街道有些蕭條,兩旁樓房的牆壁大多已經班駁,沿途稀落的行人遇到他們還是歡呼了幾聲。前任總督討好的說:「得知尊敬的大團長、公爵殿下親自前來增援,休達的士氣高漲了不少。」
「哦,那就好。」曼努埃爾不置可否的答道,增援?他搖了搖頭。
曼努埃爾手下的騎士們聽到總督的說法,都自豪的昂起了頭。
在街道的轉角,迎面過來了一隊騎兵,領頭的是一個高大壯實、面容兇悍的軍官,他穿了一身黑色的長袍,桀驁的在馬上點點頭算是行了禮。
前任總督在旁邊介紹說:「這傢伙叫薩利赫,是個摩爾人,幾年前摩爾人內訌,他的全家都被殺了,走投無路,就帶着手下跑到休達皈依了基督教,在休達沒人理他。」
「他不是皈依基督教了嗎,怎麼沒人理他?」曼努埃爾問道。
「嘿嘿,誰願意搭理一個摩爾人。」前任總督冷笑了兩聲。
看來這個薩利赫在休達的處境也不太好。曼努埃爾有些好奇地打量着這個摩爾人,「你是薩利赫?」
薩利赫有些意外,但還是傲慢地答道:「是的,大人有什麼吩咐嗎?」
前任總督怕他胡言亂語,趕緊叫道:「薩利赫,不得無禮,這是基督騎士團大團長、維塞烏公爵、貝雅公爵殿下。」
他又指着阿贊布雅,「這位是新任休達總督阿贊布雅閣下。」
薩利赫已經聽說了曼努埃爾一行的到來,他看了一眼曼努埃爾和阿贊布雅,桀驁地點點頭,微微彎腰在馬上行了個禮,「殿下,閣下。」
曼努埃爾問道:「在休達生活得還好嗎?」
薩利赫目光銳利的盯着曼努埃爾,答道:「沒什麼不好的,有吃有穿,有馬騎,有女人騎。」
「那就好,你現在可以做我們的衛隊,隨我們一起巡視休達。」曼努埃爾毫不迴避的盯着他的眼睛。
薩利赫猶豫了一下,展顏一笑,「遵命,殿下。」不過他笑起來的樣子比兇巴巴的還難看。
接下來的幾天,曼努埃爾都是和琳達、菲利佩兩兄妹在休達的街上瞎逛。休達的街道雖然看上去有些蕭條,但還是有不少在里斯本看不到的商品。
曼努埃爾在一家象牙商店裏就看得眼花繚亂,店裏有象牙,有象牙雕刻,有象牙製品,精品還不少。老闆是一個猶太老頭,他幾句話就聽出了客人的身份,討好的介紹起店裏的精品,但一說到價格就一毛不拔。
曼努埃爾正和老闆聊着,門口走進來幾個精悍的年輕男子,領頭的男子面容高貴,目光銳利。老闆立即迎上去,用阿拉伯語和來人聊起來,他象是早就認識這夥人。而來人雖然穿着基督徒的衣着,卻說着阿拉伯語,有些古怪。
老闆簡單介紹了曼努埃爾的身份,領頭的年輕男子走上前來,用生硬的葡萄牙語說:「尊敬的殿下,很高興能夠在這裏遇見您。」
老闆連忙介紹說:「這位阿卜杜拉先生,是來自北非的大商人。」
身邊的隨從和菲利佩一聽,立即緊張地用手握住劍柄,這個阿卜杜拉明顯是潛入休達的穆斯林走私商人。
曼努埃爾示意大家不用緊張,他平靜地說:「阿卜杜拉先生,這次您給我們帶來了什麼新奇的商品。」
阿卜杜拉哈哈一笑,「尊敬的殿下,您是來自遠方的貴客,我送件禮物給您吧。」
說着,就解下隨身佩帶的一把匕首來,在隨從們緊張的注視下,遞給曼努埃爾。曼努埃爾一見之下,暗暗吃驚,匕首看上去非常鋒利,刀柄是黃金做的,上面還有精緻的非洲雕刻,刀柄和刀鞘上各鑲嵌着一顆祖母綠寶石,非常華貴。
這禮物太貴重了,曼努埃爾一時找不到合適的回禮,有些尷尬。只得解下身上的刺劍,遞給對方作為回禮。
阿卜杜拉接過刺劍後,拔出一小截看了看。
「托萊多精製的刺劍,不過這東西在戰場上可沒什麼用,」他突然意識到這話不象商人說的,掩飾道,「對我們這些商人正適用,哈哈。」
雙方的隨從都悄悄握緊各自的刀劍,曼努埃爾和阿卜杜拉雲淡風輕的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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