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說,統治者必須無情,所以軒轅凌儘管是千萬年間唯一一個進入無上境界的尊者,他也成不了統治者,他太深情,深情之人必有弱點,必不能顧全大局,必受人要挾。
父王要他無情,他做不到,他愛上了鳳瑾,父王拗不過他,只得要求他不能為了鳳瑾誤了滄海大陸的萬千生靈。
他做到了。
可是,他後悔了。
「阿瑾——」
他看着她,心中有千言萬語想對她說,可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滄海桑田,天地變幻,一切早已變了。
「白曄,我還有事,先行離開。」
鳳瑾捏着裴琇的魂魄剛要離開,白曄飄到她面前,「阿瑾,你真的不好奇我為什麼附身在裴琇身上嗎?」
「我不好奇,我也不在意。」
鳳瑾淡淡道,說來也奇怪,不知從何時起,她對白曄的恨意無聲無息的淡去了,再與他重逢,她就像看見一個許久未見的朋友。
很淡,很淺的感覺,如水一樣,說不上驚喜,也說不上激動,但見到了終歸是有些高興的。
曾經濃烈的恨,那些夜夜夢見他,為他哭泣的悲傷難過,好像不知不覺中就過去了,變淡了,最後淡到只剩一條淺淺的印痕,若不仔細看,根本看不見痕跡。
也許,是我太無情了吧。
鳳瑾心想。
她看着白曄怔忡的神情,只是略微蹙了蹙眉頭,便道,「白曄,我真的有要事要先行離開,改日再見吧。」
若是從前,見他難過,她的心裏一定也很不好受,但如今,心裏只有一點點說不出的感覺,並未有多難受。
鳳瑾說着,捏着裴琇的魂魄便要離開。
「阿瑾!」
白曄叫住她,三番兩次的這樣,鳳瑾有些不耐煩了,她得趕快回宮,佈置人手去找無名,也不知道沈文卿怎麼樣了,他有沒有安全回到宮裏?宮裏有沒有亂成一團糟。
看見鳳瑾擰緊的眉心,白曄張了張唇瓣欲言又止。
「白曄,有話直言便是,你護得我靈魂不散,我感激不盡,若是有需要我做的事,儘管開口。」
她不願欠他人情,欠什麼都好,欠了人情到頭來總要歸還,逃不掉。
白曄目不轉睛的看着她,輕聲道,「我的靈力太弱了,無法護住他的身體,若沒了這具身體,我的靈力將四處飄零,無法安身,所以……」
「所以你要我把魂魄歸還給他?」
白曄點了點頭。
鳳瑾略想了想,便折了回來,將魂魄安回裴琇體內。
「多謝!」
白曄真誠的道謝,鳳瑾微微一笑,「不用,只是這是唯一的一次,若他下次再敢對我無禮,你再求情也沒用。」
「我懂。」
「你若是懂的話,就控制住他,別給我找麻煩,我沒那麼多心思來應付他。」
白曄盯了鳳瑾片刻,幽幽道,「好!我記住了。」
鳳瑾唇邊的笑容擴大,「既如此,多謝了。」
白曄剛想說什麼,鳳瑾的身影已在數丈之外,眨眼間便消失在重重屋舍之上。
白曄怔怔的望着空蕩蕩的天空,聽見地上的裴琇低聲哼了一聲,似乎要醒轉了,才化為一道白光進入裴琇體內。
裴琇揉着痛得幾乎裂開的頭,緩緩撐開沉重的眼皮,看見躺了一地的護衛,裴琇臉色大變,再看見遠處口吐鮮血暈死在地的劍十三,臉色變得愈加難看。
他努力回憶昏迷前發生的一切,很快便想了起來,臉色唰的變得鐵青,支撐着站了起來,大叫一聲:「來人!」
先進來的是梓兒,她躲在外面聽見裏面的動靜,但沒有相爺的吩咐,她不敢進來,連偷看也不敢。
梓兒看見滿地不知死活的護衛,嚇得臉色泛白,腿腳直打哆嗦,卻強忍着害怕來扶裴琇。
「本相還沒死,用不着你扶!」
裴琇一把甩開她,梓兒被甩到邊上,吶吶的不敢言語。
「裴忠呢?」
「奴婢也不知道。」
「去把他叫來!」
話音剛落,裴忠便小跑着進來,看見滿地的護衛也嚇了一跳,加快腳步走到裴琇面前,「相爺,這是怎麼回事?老奴剛去了一趟賬房查看了一下這個月的收支,就出了這麼大的事!」
「立即派人往宮裏去,看陛下有沒有回宮!」
裴琇冷冷的下令,雖然他不知道昏迷之後發生了什麼,但女皇明顯變得很可怕。
好像,他們所有人都是她捏在手心裏的螻蟻。
她想要他們生,他們就能生,她想要他們死,他們只能乖乖去死,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齊大人在相府門口轉悠,不停的朝裏面張望,可是,那扇古樸莊重的青色大門緊閉,根本看不見裏面發生了什麼,正心急如焚,想着要不要去京兆府找宋明商量時,大門緩緩打開,發出沉重的聲響。
齊大人原以為是裴相出府,隨意瞟了一眼,卻發現女皇陛下居然昂首挺胸的走了出來了,那叫一個又驚又喜,連忙迎了上去,「陛下,你,你在相府?」
「對!昨晚朕受了傷,在相府養傷。」
「養傷?」
齊大人皺了皺眉,「可老臣剛剛見過裴相,他什麼都沒說啊。」
「他當然不會說的,有不軌企圖的人怎麼會說?」
齊大人臉色一變,「陛下是說,裴相想軟禁陛下?」
鳳瑾冷哼一聲,沒有言語。
齊大人臉色鐵青,「裴相膽子也太大了!誰給他的膽子?陛下可是一國之君,他居然敢……」
「機會難得,沒了無名,他以為朕好欺負呢!」
「對了,無名大人去哪了?」
鳳瑾看了四周一眼,「上馬車再說!」
上了那一輛掛着齊府布簾的馬車,齊大人再次提起無名,鳳瑾神色變得黯然,「朕也不知他怎麼樣了?那一天晚上,朕和無名,沈文卿來午門有些要事,遭遇了埋伏,暗衛幾乎全軍覆沒,無名讓沈文卿帶朕先走,後來……」
鳳瑾把所有事情詳細說了一遍,除了沒提及到底來午門做什麼,其他的都跟齊大人說了。
「沈公子也沒有回宮,暗衛們都找不到他和無名大人。」
鳳瑾皺了皺眉,沒有回宮,找不到他,也就是也沒有發現屍體,帶她走的那批人,明顯不會帶上沈文卿當拖累,要麼把他殺了拋屍,要麼恰好有人救了沈文卿。
鳳瑾不知道的是,當晚裴琇把她從軒轅禎的私宅裏帶出來回到相府後,作為人質威脅李清的沈文卿,便被丟在相府門口,被李清偷偷帶走,不知去向。
就連裴琇也不知道沈文卿去了哪裏。
「陛下,如今怎麼辦?」
鳳瑾不答,反問道,「朕失蹤,你和宋明做了什麼安排?」
齊大人一一道來,鳳瑾微微一笑,讚賞的看了齊大人一眼,「不愧是老狐狸,安排得妥妥噹噹,就算朕在,也不會安排得更好。」
齊大人得了誇讚,老臉微紅,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陛下過譽了。」
鳳瑾又問起宋明,齊大人把京兆府的事說了。
「六個少女?都是十一二歲的黃花閨女,一個晚上同時失蹤?」
鳳瑾臉色難看得緊,天子腳下居然發生這麼嚴重的事,叫她如何不生氣?
「是的,陛下。」
齊大人頓了頓,說道,「陛下,你看可是採花賊擄人?」
鳳瑾搖了搖頭,「不是採花賊,是術士采陰補陽。」
「老臣不懂。」
「有些術士修習邪門歪道的法術,身子受到重創,或者法力受損,就會用未經人事的少女來采陰補陽,修復受損的身子,有些甚至能變得年輕。」
「那這些少女會落得什麼下場?」
「被吸乾而死,成為一具乾屍。」
齊大人臉色極其難看,「這也太陰毒了吧!」
他見鳳瑾沉默不語,忽而想到一事,小心翼翼的問道,「陛下知道這些,是不是心裏已經有了答案了?」
鳳瑾想起昨夜清醒過來時,差一點就要抽走那個擄走她的男人的魂魄了,可有人橫空出現插了一腳,讓她功虧一簣。
她記得一人,穿着土黃色的像道袍又不太像的衣服,一看就是個術士。
兩人只打了個照面,她便感覺到此人身上的法力特別的邪,很陰毒,不是正統術士。
當時,她雖然沒能抽走那個男人的魂魄,但也讓他的魂魄受了傷,若要修復的話,為他修補魂魄的術士必定受到重創,如果她沒猜錯的話,少女失蹤的事情,與此人脫不開干係。
「朕要先去一個地方,才能確定。」
鳳瑾對着齊大人打了個手勢,示意他附耳過來,低聲叮囑了幾句。
齊大人邊聽邊不停的點頭,全都應了下來,他觀察着鳳瑾的神色,低聲問道,「那無名大人的下落,陛下可有想法?」
鳳瑾的瞳孔驟然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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