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重華殿裏觥斛交錯,絲弦聲不絕於耳。
鳳瑾端坐高位,面帶紅暈,眼神迷離,已經有了醉意。
裴琇一黨的官員,還不停的向前敬酒,似乎想要把女皇灌醉。
「朕不喝了。」
鳳瑾含糊不清的說道,擺擺手示意敬酒的官員退下,那人偷偷的看了裴琇一眼,裴琇臉色陰沉沉的,暗中沖他點了點頭。
那人只得硬着頭皮繼續敬酒,鳳瑾臉色一沉,「朕說了不喝了!退下!」
那名官員臉色一白,只得訕訕然退下,其他人也不敢再向前敬酒,哪怕裴琇使眼色使得眼角都快抽筋了。
裴琇無奈,只得自己端了一杯梨花白親自敬酒。
「裴卿是朕的首輔,兢兢業業,鞠躬盡瘁,這杯酒,朕不能不賞臉。」
鳳瑾說着,接了酒杯一飲而盡,裴琇眸光微微一閃,又倒了一杯酒,笑道,「陛下千秋,普天同慶,當喝三杯才是!」
鳳瑾睜着一雙醉意迷離的眼睛,直勾勾望着裴琇,那眼神就像帶了鈎子似的,似乎能鈎住裴琇的心。
裴琇心中一跳,敬酒的手頓在半空中。
鳳瑾望了他片刻,忽而嫵媚一笑,含糊不清的嘟囔了一聲『裴卿』,那一聲嬌滴滴的裴卿,如大珠小珠落玉盤般砸在裴琇心上,讓他的心噗通跳了起來。
他目光灼灼的望着她,輕聲道,「陛下不喝,微臣也不勉強。」
「裴卿的酒,朕豈能不喝?」
鳳瑾妖妖嬈嬈的笑道,眼波兒似水滑過裴琇的臉上,好像一隻溫柔的誰撫摸過他的臉,裴琇只覺得臉上微微發熱,不知道是今晚的梨花白喝多了,還是女皇的眼神太動人。
鳳瑾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當裴琇斟了第三杯時,鳳瑾照樣一飲而盡。
鳳瑾微微側着身子,離裴琇更近,用只有他們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道,「別以為朕不知道你的打算,你不就是想灌醉朕,不想讓朕清醒着回寢宮嗎?」
裴琇眸光一閃,看着鳳瑾迷離的眼神,心中一動。
女皇根本沒有喝醉!所有的醉態都是裝出來的!
裴琇的心冷得如墜冰窟,冷聲道,「陛下就那麼喜歡他?」
鳳瑾笑而不語,在裴琇看來,她這是默認了,裴琇心中既苦澀又憤怒,「陛下喜歡他什麼?」
「你不覺得他身上有一種野性嗎?一種讓人垂涎欲滴的野性,想要征服,馴服的野性!」
「他若是有野性的話,就不會被人送來當男寵了!」
裴琇皺眉說道,鳳瑾卻似乎被那人迷住了,什麼話也聽不進去,她如雪如玉的手指,捏着酒杯,輕輕搖晃着,「這是朕的私事,就算你今晚能灌醉朕又怎樣?難道你夜夜灌醉朕?」
鳳瑾說着,嗤的一笑,神色有些嘲諷。
裴琇眸光沉了沉,看了邊上從鳳瑾收下那個男人,就一直沉默到現在的無名一眼,冷笑道,「陛下就不怕無名吃醋?或者陛下就不心疼無名?「
「無名的事,朕會處理好,就不勞裴卿操心了,朕可不覺得裴卿真的關心無名,若是裴卿想要拿無名來作伐子,朕可不會答應!」
裴琇臉色微微一變,他的確想把無名推出來,想要打消女皇的心思。
「好了!不就是個男寵嘛,從前朕的後宮男寵足足有三千人,也沒見裴卿如此介意?」
「那怎麼一樣?」
鳳瑾勾唇一笑,眼波兒滑過裴琇的臉,「有什麼不一樣?」
裴琇啞然。
當然不一樣!
那些男寵是他塞給她的,她根本不喜歡,可今天的不同,今天的異域男人,是她指名要收下的!她甚至迫不及待的想結束壽宴,回去寵幸那個男人!
可是,這樣的話,裴琇說不出口,他也不想說,因為說了,就表示他示弱了。
「罷了,你不說朕也不勉強,都快亥時了,這壽宴也該結束了。該來的總要來的,裴卿,你說是嗎?」
鳳瑾微微笑道,泛着紅暈的臉頰,透着一層薄薄的粉色,嬌艷欲滴,可口誘人。
酒意上頭的女皇,眼神迷離似水,紅唇嬌艷欲滴,就算沒有醉倒,與平時高高在上,一身凜冽之威,令人不敢侵犯的女皇截然不同。
此時的女皇,是嬌媚的,嬌艷欲滴的,嬌柔似水的,好像一碰就像要融化了似的。
裴琇心裏湧起一股強烈得難以自控的渴望,想要把她摟入懷裏,讓她在他的身下融化成水。
梨花白的酒香,混合着女皇身上原本的縹緲虛無的幽香,充斥在裴琇的鼻間,讓他的心越來越熱,全身的血液也越來越熱。
裴琇眼睛裏閃着灼熱渴望的光芒,鳳瑾渾然不覺,微微搖晃着站起來,「朕醉了,要回宮安歇了,諸位愛卿隨意。」
裴琇一黨的官員都看向裴琇,等着他的眼色,看要不要強行留下女皇,卻驚訝的發現相爺直勾勾的盯着女皇。
裴黨的官員面面相覷,都不知道相爺想要做什麼。
鳳瑾今晚喝了不少酒,就算神智還算清醒,可多少有了些醉意,身子微微一晃,裴琇眸光一閃,便要去扶她,可剛伸出手,便感覺到一股強悍的勁風襲來,逼得他後退了一步。
無名把鳳瑾摟入懷中,面無表情的看着裴琇,「陛下由我來照顧便成,不勞相爺費心了。」
裴琇陰着臉縮回手,冷嘲熱諷道,「你對陛下的真心真是日月可鑑,感天動地,就連陛下要忙着去寵幸別的男子,你也不迭的湊上去討好她,奉承她,照顧她,喜歡一個人喜歡到如此卑微的地步,連本相都為你不值。」
「相爺的好心,我心領了,不過我想若是相爺也有這樣卑微的機會,恐怕會比我更卑微吧?」
無名涼涼的說道,臉上一片冷峻,裴琇臉色僵了僵。
就算旁人覺得無名愛得卑微,那又如何?天底下這麼多人,也就無名有這麼個卑微的機會。
鳳瑾在他懷裏,沖他微微一笑,無名心中既酸澀,又歡喜,五味雜陳。
酸澀的是她始終是帝王,她要有男寵,要喜歡上別人,誰能攔得住她?
歡喜的是她對他露出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明媚溫柔。
「無名,你不開心?」
鳳瑾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臉,無名忍着心裏的苦澀悲涼,沖她勉強笑了笑,「陛下醉了,我扶陛下回宮安歇。」
說着,打橫抱起鳳瑾,無視眾人的目光,帶她離開重華殿。
他能感覺到兩道陰冷刺骨的眼神,一直盯着他的後背,無名知道那是裴琇的眼神,他不在乎,他也沒有回頭。
裴琇說他愛得卑微,他知道,他都懂,他反擊裴琇看似贏了,可無人知道他心裏的酸苦悲涼。
可是,就算再卑微,他也放不了手,就算眼睜睜看着她喜歡別人,寵幸別人,心如刀割,萬箭穿心,他也不能離開,因為離開她,他會死的,就算不死,也會變成一具行屍走肉。
一出了重華殿,外面的冷風一吹,鳳瑾臉上的紅暈褪去許多,眼睛也變得清冷。
無名看着她清清冷冷的眼睛,喃喃道,「阿瑾不高興了?」
鳳瑾看向他,勾唇一笑,「你怎麼會這麼覺得?」
無名沒有回答,只是緊緊的抱着她,一步步往寢宮的方向走,他明明可以讓她坐鑾輿,可以他沒有。
他不想放開她,不想浪費這僅剩的親密無間的時刻,他在害怕,害怕阿瑾喜歡上那個男人之後,不會再喜歡他,也不會再和他親近,這是他最後的美好時光。
「無名,你怎麼不說話?」
鳳瑾抱住無名的脖子,輕輕吻了吻他的唇,無名身子陡然繃緊,他緩緩停下腳步,低頭目光灼灼的看着鳳瑾,輕聲問道,「是因為我嗎?」
「什麼?」
鳳瑾沒有聽懂,無名喃喃道,「是因為我不能再和阿瑾有雲雨之歡,所以阿瑾才會留下他,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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