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宮裏,張太醫正在給鳳瑾把脈,又細細的問了許多問題,鳳瑾一一回答。
見張太醫神色凝重的樣子,無名不安的問道,「張太醫,阿瑾怎麼了?」
「陛下她……」
張太醫剛要回答,門外突然傳來鍾姑姑的悶哼聲,還伴隨着急促的腳步聲。
鳳瑾和無名相視一眼,無名剛要出去看看情況,便見一人連珠簾都不撩起,急匆匆進了內室,冷冷的盯着鳳瑾。
裴琇!
「你懷孕了?誰的?」
裴琇一開口,就讓鳳瑾皺緊眉頭,也讓無名面露狂喜,只一瞬,他臉上閃過一絲狐疑,喜色隱去。
「裴卿,這是朕的寢宮!不是你的相府,容不得你隨意進出,退下!」
鳳瑾厲聲道,裴琇紋絲不動,逼問道,「你肚子裏的孩子是誰的?無名的?還是沈文卿的?還是別的男人的?」
鳳瑾的臉色唰的沉了下去,「裴琇,這是朕的私事,與你何干?退下!」
裴琇仿若未聞,脊背挺直的站在那裏,一雙利眼直勾勾盯着鳳瑾,似乎要從她臉上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鳳瑾看了無名一眼,無名便要動手趕他出去。
「不用你趕人,本相自己會走!本相只需要知道一個答案就會退下,陛下肚子裏的孩子到底是誰的?」
無名臉上欣喜若狂,雖然他不知裴琇是怎麼知道阿瑾懷孕的,但看裴琇信誓旦旦,怒氣沖沖的樣子,阿瑾定然有了身孕。
看見無名臉上的喜色,裴琇哪還有什麼不懂的,他冷冷的刺了無名一眼,一雙利眼盯着張太醫,張太醫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哆嗦。
正在此時,沈文卿走了進來,他貌似也聽見了裴琇的話,臉色難看得很,但他沒有裴琇那麼憤怒,只是走上前來,恭恭敬敬的說道,「文卿恭喜陛下。」
鳳瑾擰了擰眉,看向張太醫,「朕懷孕了?」
她的身子她自己知道,寒氣那麼重,修習了邪術,不可能懷孕的。
張太醫搖了搖頭,「沒有,陛下沒有懷孕。」
他說着,不解的看向裴琇,「相爺從誰嘴裏知道陛下懷孕的?胡說八道!」
「不是說陛下暈倒,還嘔吐了嗎?太醫院的太醫們都議論陛下大概是有了身孕……」
得知鳳瑾沒有懷孕,裴琇心花怒放,臉上也不由得帶了點喜色出來,無名看在眼裏,眼神頓時冷如冰霜。
「陛下只是上次中毒後,身體沒有完全恢復,還有些虛,加上今兒不曾用早膳就去了御書房議事,傷了胃,這才暈倒嘔吐的,再說了,陛下怎麼會懷孕……」
鳳瑾冷冷的看了張太醫一眼,張太醫自知失言,連忙閉上嘴巴。
裴琇眸光微微一閃,心中一動。
得知鳳瑾沒有懷孕,有人歡喜有人愁,歡喜的自然是裴琇,愁的自然是無名,不過他很快便釋懷了。
裴琇退下後,張太醫沖鳳瑾暗中使了個眼色,貌似有話要說,鳳瑾心神一動,讓所有人退下,包括無名。
臨走前,無名目光複雜的看了一眼鳳瑾,鳳瑾沖他微微一笑,示意自己沒事。
等到房門關上,鳳瑾看了張太醫一眼,「說吧!是不是朕的身子又出了什麼問題?」
張太醫有些猶豫,鳳瑾嘆息一聲,「你說便是了,朕扛得住。」
「陛下的身子的確有了變化,不過,不是壞的變化,而是好的變化。」
鳳瑾猛地坐直身子,目光如炬的看着張太醫,聲音微微發抖,「你什麼意思?」
「陛下體內的寒氣貌似減輕了一點,雖然只有很少的一點,但的確是減輕了。」
鳳瑾不敢置信的看着張太醫,喃喃道,「當真?」
「當真!」
張太醫想了想,斟酌着詞句小心翼翼的說道,「老臣覺得,假以時日,也許陛下能懷上子嗣,老臣不敢保證,只是覺得有這個可能性。」
鳳瑾頓時喜不自勝,可很快又想到她如今和無名不能那樣親熱,就算她身子好轉,照樣無法受孕,滿腔歡喜被一盆冷水澆了下來,澆得鳳瑾透心涼。
張太醫觀察着她的神色,試探着說道,「陛下,這是好事,為何陛下看起來如此的悶悶不樂?」
鳳瑾深深看了張太醫一眼,唇角微微上揚,重新露出笑容,「你說得對,這是好事!朕該高興才是!」
困擾了她三百多年的寒氣,得以減少,就算希望微乎其微,那也有了希望,這是一個奇蹟,同樣的,無名的事,將來說不定也能出現奇蹟,她不該現在就垂頭喪氣的。
「多謝你了,張太醫。」
張太醫受寵若驚的說道,「陛下言重了,為陛下調理身子,是老臣的職責所在,更是老臣的榮幸。」
鳳瑾笑了笑,等他開了新的藥方後,又細心叮囑了幾句,便讓綠衣送了他出去。
張太醫一出寢宮的門,正往太醫院走着呢,突然旁邊的岔道上出來一個人,擋住了他的去路,定睛一看,正是裴相,張太醫不由得在心中暗暗叫苦。
「下官見過相爺。」
「免了。」
就算裴相說免了,張太醫也恭恭敬敬的行完了禮,沉默的站在一邊,等着裴相發問,他可不認為裴相特地守在這裏,是閒得沒事幹。
「你剛從陛下那出來?」
「是的,相爺。」
裴琇繞着張太醫走着,銳利的眼神目不轉睛的看着他,張太醫繃緊心神,不敢大意。
「陛下身子到底怎樣了?」
「陛下身子沒有大礙,只要好好調養便可。」
「是嗎?」
裴琇扯了扯唇角,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尾音微微上揚,張太醫連忙道,「下官不敢欺瞞相爺。」
「你欺瞞本相的事情多了去,只是本相國務繁重,懶得與你計較而已。」
張太醫臉色變了變,不再言語。
裴琇也不再言語,只是慢慢的繞着張太醫走,銳利的眼睛不停的盯着他,盯得張太醫額頭上開始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直到走了三四圈,張太醫腿都發軟了,裴琇突然發問,「你剛才說陛下怎麼會懷孕,到底什麼意思?」
來了!
張太醫心中一跳,臉上卻勉強露出一絲笑容,「下官不懂相爺在說什麼。」
裴琇停下腳步,冷冷的盯着張太醫,忽而勾唇一笑,「不愧是太醫院的院首,醫術高明,明明已快花甲之年,還生龍活虎的,聽聞你新納的小妾又懷孕了?兒子比孫子還小,真是個奇聞!」
張太醫臉色大變,結結巴巴的問道,「相爺怎麼知道的?」
「本相知道的事情多了去,想想你們張家一百多口人,考慮清楚該怎麼回答本相的問題。」
張太醫臉色變了又變,終究緊咬牙關,一個字也不說。
「不肯說啊?很好!你不說,自然會有人說的。」
裴琇說着,拍了拍手掌,一個青衣小童被押了出來,正是一直跟着張太醫的藥童,他出寢宮前,曾讓藥童先回太醫院準備給陛下的藥材,沒想到落到了裴琇手裏。
裴琇做了個要擰斷他脖子的動作,那藥童便嚇得尿了褲子,什麼都招了。
張太醫面如死灰,蒼老的身體搖搖欲墜。
「原來如此!」
等到藥童說完,裴琇臉上閃過一絲瞭然,讓手下放開藥童,藥童癱軟在地上,身子不停的抖。
「張太醫,你可要想好了,你跟着女皇,就是在跟本相作對,今日你不肯開口,本相饒了你這次,等下次你就沒這麼好運了。」
張太醫臉色灰敗,囁嚅着唇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裴琇有些得意的掃了他一眼,抬腳離開。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宮道的盡頭,張太醫灰敗的臉色頓時恢復血色,他謹慎的看了看四周,見沒有人,才扶起藥童。
「老爺,小的剛剛沒說錯什麼吧?」
「沒有,你說得很好。」
張太醫蒼老乾癟的唇微微上揚,勾出一絲得意的冷笑,渾濁的老眼裏精光四射,毫無剛才的瑟縮之意,裴相,我張某人能在派系叢生的太醫院坐穩院首的位置,可不是吃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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