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心中一跳,不詳的預感湧上來,他勉強笑了笑,「阿瑾,夜深了,睡吧,有事明日再說。」
鳳瑾不輕不重的放下書,一雙鳳眼直勾勾的盯着無名,聲音很輕很柔,卻透着不可拒絕的氣息,「如果我非要今天說呢?」
無名皺了皺眉,面對着阿瑾的堅持,他只得妥協,「你問吧。」
「你會回答嗎?」
無名抿了抿唇,「能答的我都會答。」
鳳瑾目不轉睛的看着他,眼裏光芒變幻不停,看得無名心中的不安愈發強烈。
不知過了多久,鳳瑾眼裏的光芒終於沉寂下來,她慢慢的移開目光,勾唇一笑,只是那笑容莫名的讓無名覺得苦澀悲涼。
「我懂了。」
只說了這麼三個字,鳳瑾不再言語,重又拿起書,認真的翻閱着,屋子裏靜悄悄的,只有書頁翻動的細微沙沙聲。
微黃的燭光打在鳳瑾身上,讓她如雪如玉的肌膚,蒙上了一層淡而薄的光暈,更顯得溫柔似水。
無名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鳳瑾問他話,不解的問道,「阿瑾,你不是有事要問我嗎?」
「不必問了,我知道你的答案了。」
從前問過了,問了三遍,都沒有得到答案,其實,他已經給出答案了。
沒有答案,就是拒絕,就是不願意。
她一直心存僥倖,不肯相信,如今才給自己澆了一盆冷水,讓自己清醒過來。
這一夜,夫妻二人同塌而眠,明明挨得那麼近,卻像是隔了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
這一整夜,兩人都睡不安穩,都被各自的心事攪擾,無法安寧。
無名感覺到鳳瑾的氣息,一整夜都是亂的,他想要抱她入懷安撫她,手剛碰到她,就被她輕輕拿開。
寂靜的黑夜中,阿瑾的聲音像沾了窗外的月華,比從前更清冷,「天氣熱,抱着出汗。」
屋子裏放了冰塊,又鋪了冰玉,正是涼爽舒服,怎麼會熱?
無名心中有些不安,他能感覺到阿瑾待他,似乎隔了一層薄薄的霧,不再像從前那樣心心相印,心有靈犀,她的心上像蓋了一層薄紗,他看不清楚,這讓他更是惶惶不安。
「睡吧,明早你還要上早朝。」
鳳瑾說着翻了個身,背對着無名,無名直勾勾的看着她纖瘦又倔強的後背,就這麼看了一整夜,鳳瑾始終沒有轉回來。
無名一夜未睡,天還未亮時,照常起身去上早朝,他能聽見阿瑾的氣息,阿瑾也還醒着,但她始終背對着他,或許是不想面對他,或許是不該如何面對。
早朝依然早早的散朝,無名剛要回寢宮,便聽見身後傳來禮部尚書劉大人的聲音,「帝君,請先留步。」
無名停下腳步,回頭看着劉大人小跑着過來,齊大人也一起,「帝君,昨晚上微臣和齊大人一同入宮,有件事想請示帝君和女皇陛下,帝君不在,臣等便問了女皇陛下的意思,但這一夜,微臣這心裏始終有些不得勁,便又拉着齊大人過來,想問帝君要個准信。」
「什麼事?說吧。」
劉大人和齊大人相視一眼,見對方微微點了點頭,劉大人才斟酌着字句說道,「江東王謀反之前,帝君和女皇已經定下大婚的日子,後來江東王謀反,婚事只得取消,如今叛亂已經平定,四海昇平,微臣和齊大人昨晚入宮,想問問陛下和帝君何時大婚,禮部也好早做準備。」
無名眸光閃爍了一下,「阿瑾怎麼說?」
劉大人面露為難,蠕動着嘴唇,半天沒說出話來,齊大人開口了,「陛下說,她覺得目前就很好,沒必要舉行婚禮。婚禮事宜繁重又繁瑣,她沒那耐心,讓禮部不必準備,以後也不必提此事了。」
無名愣住了,正在此時,一個冷笑的聲音插了進來,「哪裏是陛下沒那耐心,是有人沒有娶妻的心思!陛下心疼某人,故意把責任拉到自己身上而已!」
沈文卿清俊溫文的臉,在朝陽下露出了幾分怒氣。
齊澈也過來了,皺眉道,「帝君,末將實在不懂,你與陛下恩深情重,為何從江東回來之後,就不願娶她?」
「帝君不願娶,也跟陛下說清楚,別讓陛下乾等着,更別阻礙了陛下的大好姻緣!陛下容色無雙,風華絕代,多的是男子傾慕!」
沈文卿氣沖沖的說道,他一向溫雅斯文,連鳳瑾都覺得他文弱綿軟,他少有動氣的時候,更不會這麼言辭鋒利,咄咄逼人。
齊澈暗中拉了拉沈文卿的衣袖,示意他冷靜一點,沈文卿卻突然轉過臉來,直勾勾的盯着他,臉上露出古怪的笑容,笑得齊澈直發毛。
「齊將軍少年英才,又不曾娶妻,也沒有納過妾,不如……」
齊澈立即打斷沈文卿,「侯爺別取笑末將了,陛下哪是末將能肖想的。」
「我可沒有取笑你,我是當真這麼想,齊澈,我若是不曾娶妻,也願意入宮。」
沈文卿說着,居然問起了齊大人,「齊大人,你說對不對?齊將軍少年英才,英俊偉岸,若是他入宮為皇夫,你覺得怎樣?」
齊大人眼珠子咕嚕嚕一轉,呵呵笑道,「侯爺說笑了,澈兒哪裏配得上陛下,不過若是陛下不嫌棄,看中了澈兒選為皇夫,齊家深感榮幸。」
劉大人沒回過味來,問道,「若是陛下有了皇夫,那帝君怎麼辦?」
沈文卿嗤的一笑,「還能怎麼辦?大周的江山姓鳳,若是陛下冊立皇夫,那帝君自然是不了了之了。」
劉大人一聽這話,嚇得冷汗都出來了,偷偷瞄了一眼無名,見無名臉陰沉沉的,罩了一層寒霜冷得很,忙縮了縮脖子,後退了幾步,免得惹火燒身。
沈文卿和齊大人居然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起了齊澈進宮的事,無視無名鐵青的臉。
「你們倆不必一唱一和的激孤,大婚之事,孤自有打算,不用你們操心。」
見心思被看破,沈文卿和齊大人也不裝模作樣了,沈文卿冷冷一笑,「帝君,回來都快兩個月了,你可曾提過大婚之事?你可別覺得陛下是弱質女流就好欺負!你若是負了陛下……」
「我若是負了陛下,你會怎樣?」
無名冷冷的打斷沈文卿的話,「沈文卿,我與阿瑾之間的事,輪得到你一個外人來說三道四?你管好沈家的事就行了,其他的輪不到你管!」
沈文卿氣得臉色脹紅,從鼻子裏重重哼了一聲,扭過頭去,自個兒生着悶氣。
齊大人皺了皺眉,「帝君,這大周的江山是姓鳳的,即便帝君如今大權在握,聲望頗高,人人稱頌,那也是建立在帝君是陛下的夫君的基礎之上,換句話說,沒了陛下,帝君什麼也不是。」
齊大人一向老狐狸一隻,說話最是滑頭,沒想到他也會說出這麼不留情面的話來。
周圍的空氣剎那間冷了下來,無名深沉的目光落在齊大人身上,齊大人低着頭,硬扛着那深沉幽冷的目光。
頃刻之後,無名低低一笑,「你們對阿瑾當真忠心耿耿。」
只說了這麼一句沒頭沒尾的話,無名就轉身走了,丟下一頭霧水的眾人。
這金鑾殿前的話,很快一五一十的傳到了鳳瑾耳里。
鳳瑾正陪着曜兒玩,曜兒學會了爬,正在興頭上,在屋子裏到處爬,鳳瑾也不攔他,只是讓人把桌椅的角都拿棉布包起來,免得磕着碰着曜兒。
「齊大人說了那話後,帝君怎麼說。」
傳話的小太監想了想,「帝君就說了一句,你們對阿瑾當真忠心耿耿。」
「就這一句?」
「就這一句。」
鳳瑾打了個手勢,小太監彎着腰恭恭敬敬退了下去。
鍾姑姑使了個眼色,伺候的小宮人都退了下去,只剩了她和馥郁。
「陛下,帝君也許不是不想娶,而是有別的顧慮……」
鳳瑾打了個阻止的手勢,鍾姑姑的聲音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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