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他算哪門子的帝君?」
太后冷笑着那張聖旨扔在桌上,語氣里滿是鄙夷,她看了一眼一直沉默不語的鐘漠,「你打算怎麼做?」
鍾漠皺了皺眉,「現在還不是好時機,李屹杵在這裏,怎麼也趕不走,有他在諸事不便。軍隊裏又鬧出了壓都壓不住的流言,現在人心惶惶的,雲華,給我一段時間,先平定軍心。」
「漠哥,不是我不想給你時間,是給不了了,再等下去,鍾家軍就要四分五裂了,這道旨意一到,本來對你有異議的將領,就會趁此機會帶着手裏的人,離開北疆,脫離鍾家軍,漠哥,你必須提早起事了!」
鍾漠有些猶豫不決,「可李屹怎麼辦?」
「怎麼辦?」
太后冷冷一笑,臉上閃過一絲狠毒,「對於擋路的人,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殺無赦!」
燭光打在太后的臉上,讓那張施了薄薄脂粉的臉,顯得有些陰厲。
太后愈加冷酷狠毒的聲音在屋子裏迴蕩,如錘子般一下一下敲在鍾漠心上,「正好拿他祭旗,震一震那些不願追隨你,和左右搖擺的人!」
鍾漠始終沉默,太后瞥了他一眼,「漠哥,你若是不想動他,交給我便是。」
鍾漠目不轉睛的看着太后,太后按捺住心裏的不耐煩,任由他看着,眼裏秋水盈盈,溫柔嫵媚,良久,鍾漠嘆息一聲,「罷了,這種事情怎麼能讓你操勞,我去就是了,雲華,你等我的好消息。」
鍾漠出了別院,上了馬往軍營走去。
此刻,軍營里議論紛紛的,的確如太后所料定的那樣,原本不願跟着鍾漠起事,被鍾漠明升暗降的那批人,已經打算帶着手裏的軍隊離開北疆,前往帝君旨意里所說的新的地方。
雖然鍾漠把這批人給降了,提了自己的人上來,但最近流言紛擾,中下層的將領們,已經看出情況不對,有不少人都不願起事,龍騰將軍的威名傳遍整個大周,當初他帶着軍隊和鍾家軍聯手圍剿匈奴軍時,鍾家軍的將領們都見過他的勇猛霸氣和智謀無雙,他們一方面不願背叛大周,另一方面也不願和龍騰將軍這樣的人為敵。
將領們暗中聚集在一起商量對策,帝君的旨意來得就像及時雨,正好解了目前的困局,就算鍾漠的人佔據了高位,也無法完全操控整個軍隊,下面的軍官不會聽命令,所以,他必須趁局勢還能控制時,儘早起事。
當鍾漠快馬趕到軍營時,已經有好幾支人馬在整頓,準備天一亮就離開北疆,脫離鍾家軍。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鍾漠喝問道,那幾名將領面面相覷,隨即一人向前回話道,「大將軍,帝君有旨,要我等分為十六批前往八個方向和八個軍防所,末將等正在整頓軍隊,準備遵照聖旨,前往軍防所。」
「沒有本將軍的命令,你們哪裏也不准去!」
鍾漠厲聲道,那幾人面面相覷,人人都猜出了大將軍想做什麼,但大將軍並未明言,只是一直試探着,可沒想到他這麼快就撕破臉了。
之前回話的王將軍,是這批人里品階最高的,為三品,他想了想,斟酌着詞句回道,「大將軍,這是帝君,女皇,以及朝廷的旨意,匈奴大敗,北疆防線沒有必要屯這麼多兵在這裏,這些年來,兄弟們也吹夠了北疆的風雪,也該去別的地方休整了。」
他說得很客氣,不願激怒鍾漠,免得事情無法收拾。
「本將軍說了,沒有本將軍的命令,你們哪裏也不准去!」
「哎喲喂,鍾大將軍,你雖然是超品大將軍,可也是臣子,怎麼你的話比女皇陛下和帝君陛下還管用?」
李屹大步走來,邊走邊扯着嗓子高聲說道。
鍾漠臉色一變,李屹絕對是故意的,這嗓門全軍的人都聽見了。
還有,李屹怎麼出來的?他不是派人把他困在一處宅子裏了嗎?
鍾漠心裏感覺很不妙,有些事情貌似脫離了控制。
他瞪着李屹,「你胡說什麼?本將軍對陛下,對大周忠心耿耿……」
「鍾大將軍,這話說出來,您覺得誰會信?」
李屹冷嘲熱諷道,他看着整頓軍隊的幾名將軍,爽朗笑道,「既然陛下有旨,你們天一亮就出發前往軍防所吧。」
那幾人立即順勢說道,「末將領命!」
「領什麼命?本將軍說了不許去!這裏是鍾家軍,本將軍是超品大將軍鍾漠!全軍都得聽本將軍的!誰敢擅自帶兵離開,按違抗軍令處置!」
鍾漠大聲道,雄渾的聲音震得眾人耳膜嗡嗡嗡的響,那幾人臉色白了白,其餘想趁此離開的人也面露猶豫。
鍾漠見鎮住了眾人,剛毅的臉上露出一絲得意,他不屑的掃了李屹一眼,仿佛在笑李屹不自量力。
李屹皺了皺眉,「聽大將軍的意思,是要違抗聖旨,起兵造反了?」
軍營了剎那間就安靜了,所有人都直勾勾看着鍾漠,等着他的答案。
鍾漠右手死死握着大刀的刀柄,濃眉擰成了川字,久久沒有言語。
他還沒有下定決心,起事了就沒有回頭路了,他唯一的兒子鍾爍就在北疆,他早已經派人快馬加鞭去帝都接夫人和父母,以及兩位弟弟的家眷。
算着時間,他們這幾日就會到了,鍾漠原本想等他們到了再起事,以防路上出什麼變故。。
有人開始按捺不住了,小聲議論,漸漸的,議論聲越來越大,那些議論聲充斥着鍾漠的耳朵。
「大哥,反了吧!女皇帝欺人太甚!鍾家軍鎮守北疆十幾年,立下汗馬功勞,女皇帝居然縱容一個男人,要分裂鍾家軍!老子忍不了了!」
鍾漠的弟弟鍾剛大聲喊道,緊接着,忠心追隨鍾漠的那些將領,也紛紛喊道,「反了!殺到帝都!殺死女皇帝!」
「殺死女皇帝和她的男人,擁立大將軍為王!」
「擁立大將軍為王!」
與那些人的熱血沸騰不同,士兵們面面相覷,並不太想謀反,而不願同流合污的將領們都握緊了手中的刀柄。
若是鍾漠謀反,這些人的下場就是血濺當場,被拿來祭旗。
他們也知道,但仍是不想謀反。
將領們分成兩派,一派高聲狂呼擁立大將軍,一派靜悄悄的,緊緊握着刀柄,而左右搖擺的那些人,已經滿頭大汗,現實不會容許他們繼續左右搖擺,要麼擁立鍾漠為王,要麼被一刀砍了腦袋祭旗。
鍾漠仍沒有開口,他還在猶豫。
一旦開口,將會把身家性命都壓了上去,他雖然深愛雲華,但夫人跟了他多年,為了生養了三個兒子,對他恩深義重,還有父母也已經老了。
一旦起事,將回不了頭了,只能一條道一直走下去。
雖然鍾家軍號稱十萬,可經過這些日子的折騰,已經有不少人離心了,忠心追隨他的人,不過五六萬,就算加上中山王,也很麻煩,而齊澈手裏有七萬,就擋在帝都和北疆之間,想要殺進帝都,必須打倒齊澈的七萬大軍。
怕只怕,他和齊澈打得兩敗俱傷時,江東王趁勢而起,坐擁漁翁之利。
鍾剛仍在高聲勸着鍾漠反了女皇帝,而鍾爍一直沉默不語。
看着兒子年輕俊朗的面龐,鍾漠心中一動,「爍兒,你怎麼看?」
鍾爍咬了咬乾涸的唇,「父親,有龍騰將軍,我們就算有十萬大軍,也贏不了這場戰事,更何況,這十萬人里,有不少人不想起事……」
「你懂什麼?」
鍾剛推了他一把,「爍兒,大哥成了皇帝,你就是太子,怎麼這麼不懂事呢?龍騰將軍再厲害,也只是一個人,再說女皇臨產,他不會離開帝都的,齊澈只是個毛頭小子,根本不是大哥的對手!你何必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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