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心中突的一跳,他壓下心中的不安,勉強笑着問道,「陛下怎麼醒了?」
鳳瑾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幽冷的眼神掠過無名的臉,「你去哪了?」
「屬下去外面走走。」
「是嗎?」
鳳瑾勾了勾唇,似乎在笑,又似乎沒有,雪白纖細的足踩在朱紅的地毯上,有種驚心動魄的美,無名卻無心多看,一腔心思都在鳳瑾的臉上。
他總感覺女皇陛下臉上的神情有些高深莫測,似乎她已經知道了什麼。
鳳瑾優雅的走到無名面前,銳利的眼神落在他的臉上,無名整個人都僵住了,後背滲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良久,她收回目光,緩緩開口,「把你剛才派出去的人叫回來,計劃取消!」
無名的眼睛猛地睜大,原來陛下真的全都知道了。
他直勾勾的看着鳳瑾,微黃的燭光在她傾國傾城的臉上跳躍,浮現出深深淺淺的光影,那雙眼睛裏光芒幽冷,好像蒙上了一層厚厚的冰霜,燭光灑進她的眼睛裏,才泛起一丁半點的暖意。
不知為何,無名心中一痛,他沉默着,沒有像往常一樣,只要鳳瑾說什麼,他都應下。
他的沉默,代表着他的拒絕。
鳳瑾也明白了他的意思,目光陡然變得凌厲,「無名,朕叫你把人召回來,取消計劃,你敢違逆朕的旨意?」
無名眼睛深處飛速閃過一絲堅定不移的光芒,「屬下不會把人召回來的,要麼楚璃,要麼那些孩子!」
「你敢抗旨?信不信朕殺了你?」
在鳳瑾凌厲的目光下,無名單膝跪地,「陛下要殺要剮,屬下絕不反抗,只是,請等月圓之夜過後再殺!」
鳳瑾皺眉看着無名,過了半晌眉頭才緩緩鬆開,眼裏閃過深沉濃烈的痛楚,看得無名心都要碎了。
她不再理會無名,赤足走了出去,身影顯得極其落寞。
無名怔忡片刻,才追了出去。
他看見女皇赤着腳站在台階上,衣着單薄,寒冷的夜風吹來,吹動了她的衣袂,也吹散了她的長髮。
無名想要走過去,卻看見女皇打了個停止的手勢,只得硬生生停下腳步。
「無名,你知道嗎?人人都說我是魔,唾棄我,辱罵我,我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三界之內,所有人都想要我死。我想做女魔王嗎?不,我不想!我也從不認為我是魔,我只是覺得我修行的雖然是邪術,但從未害過人,怎麼算是魔呢?」
「被囚禁了三百年,吹了三百年的風雪,我一直想不通,為什麼我只是修習了一點邪術,吞了幾隻無法輪迴的凶魂惡鬼,怎麼就成了魔呢?」
無名默默的聽着女皇的話,他不懂那一個世界的事情,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女皇,但他能感覺,女皇的情緒很低落,她很痛苦,不知是不是因為想起了前塵往事。
鳳瑾慢慢回過頭來,直勾勾的看着無名,唇角緩緩上揚,露出一絲輕淺柔和的笑意,「把人召回來吧,無名,你是我最親近最信任的人,別讓我真的成了魔!」
「可月圓之夜的劫難萬一挺不過去,陛下會死嗎?」
鳳瑾勾唇一笑,「會。」
無名怔住了,鳳瑾再次笑了笑,「不過沒關係,朕已經死過一回了,若這具肉身死亡,我的靈魂會去尋找新的宿主,你記得找到我!」
無名雙眼一亮,「屬下一定會找到陛下!」
看着他歡喜鄭重的模樣,鳳瑾心中刺痛不已,她微微一笑,轉過臉去看着蒼茫的夜空。
若是挺不過去,身體裏的惡鬼們會撲上來,像群狼撕碎獵物一樣,將她的靈魂撕碎,再吞食徹底,哪裏還能去尋找新的宿主?
她只是不想無名知道真相太難過,才給了他一個充滿希望的謊言。
「無名,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子時剛過。」
鳳瑾看着天邊黑得抹不開的夜色,「無名,朕想出宮一趟。」
這麼晚?
無名先是一怔,隨即說道,「屬下立即去做準備。」
一刻鐘後,兩匹馬一前一後出了皇宮的側門。
整座京城黑漆漆的一片,萬籟俱寂,尋常百姓早已陷入夢鄉。
而相府的書房裏,仍是燈火明亮。
「相爺,已經過了子時,再過兩個時辰,您就要去上早朝了,趕緊去歇一會吧。」
裴琇頭也沒抬,「本相先把這些公文處理完。」
看着書桌上那高高的一疊各地呈上來的公文,管家裴忠嘆息一聲,看來相爺今晚又別想休息了。
「那老奴去給相爺沏一壺濃濃的茶。」
裴忠剛要離開,裴琇突然悶哼一聲,雙手死死抓着頭,俊美的臉扭曲得駭人。
裴忠臉色一變,連忙扶住他,焦急的問道,「相爺頭又疼了?」
裴琇猛地推開裴忠,死死抓着腦袋,瘋了般拿頭往桌上撞去,裴忠連忙爬起來,邊大叫着『來人』邊去阻攔他,可他剛碰到裴琇,裴琇身上突然出現一道刺眼的白光,將裴忠擊飛。
裴忠摔在地上,口吐鮮血,老半天爬不起來。
「啊啊啊!」
裴琇雙手揪着腦袋上的頭髮,猛地發出嘶吼,那嘶吼聲在寂靜無聲的深夜,特別的刺耳,令人心驚肉跳。
嘶吼過後,他雙膝一彎,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腦袋無力的垂了下去。
裴忠顧不得抹去嘴角的血跡,掙扎着爬起來去照顧裴琇,剛靠近裴琇,就聽見他嘴裏喃喃的念着一個名字。
阿錦?
裴忠愣了愣,陛下閨名鳳錦,是叫陛下嗎?
「相爺,你怎麼樣了?」
裴琇突然安靜下來,也不再念什麼名字,他慢慢的抬起頭來,發現自己跪在地上,困惑的看着裴忠,「裴忠,我怎麼了?」
「相爺剛剛頭疼又發作了,還不停的叫着陛下的閨名阿錦。」
「阿錦?本相私下裏叫陛下,都是叫錦兒,從不曾叫過阿錦。」
「這老奴也不清楚。」
裴忠說着,小心翼翼的把裴琇從地上扶起來,憂心忡忡的說道,「相爺的頭疼發作得越來越頻繁了,請了太醫來看,也看不出毛病,最奇怪的是,每次發作時,相爺都記不起發生過什麼事,這不像是生病,倒像是——」
裴忠欲言又止,裴琇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倒像是什麼?」
裴忠猶猶豫豫的吐出兩個字,「中邪!」
他說着,小心翼翼的觀察着裴琇的神情,試探着問道,「相爺要不要請個大師來看看?聽說大相國寺的天和禪師,即將雲遊歸來。」
裴琇重重的哼了一聲,「本相連人都不怕,還怕鬼邪?」
裴忠還想勸他幾句,裴琇不耐煩的說道,「大概是最近國事繁重,本相過於勞累才會頭疼,你別杞人憂天了。」
「可是…;…;」
「相爺,宮中來報!」
裴忠剛開口,就被人打斷,一個黑衣勁裝男子快步走了進來,「陛下出宮了!」
裴琇臉色沉了沉,「這麼晚出宮?和誰?」
「一個暗衛!」
裴琇冷笑一聲,「那一定是無名了!」
上次深夜他突然進宮,女皇居然不在,後來回來了,身上穿着黑色勁裝,裴琇就知道她一定是偷偷溜出宮了,從那以後,裴琇不僅加派人手盯着女皇的寢宮,還盯着四大宮門,一旦女皇偷溜出宮,無論多晚,都要第一時間來報,他倒要看看女皇陛下三番兩次溜出去做什麼。
裴琇看了一眼黑衣手下,冷冷道,「讓你的人盯緊了!」
「是,相爺!」
空蕩蕩的街道上,原本狂奔的馬突然慢了下來。
無名的手按在劍柄上,身上殺氣暴漲,周邊的溫度仿佛降了好幾度。
「怎麼了?」
鳳瑾壓低聲音問道。
「有人跟蹤,陛下別擔心,屬下立即去解決他們!」
無名說着就要動手,鳳瑾按住他的手,搖了搖頭,「不用!隨便他們跟!」
無名詫異的看向鳳瑾,鳳瑾卻沒有解釋的意思,一揚鞭子,絕塵而去,無名連忙拍馬跟上。
等到了目的地,無名驚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但他什麼也沒說,默默的跟在鳳瑾後面。
鳳瑾在一家掛滿了紅燈籠,絲弦聲陣陣的高樓前面下馬,大紅燈籠上寫着幾個大字:春風得意樓。
這一條街上都是這樣掛滿了紅燈籠的高樓,臨水而建,精緻旖旎,香氣可以飄到好幾里之外。
只是這一家春風得意樓又有些不同,因為它是——
看見鳳瑾抬腳往裏面走去,無名一驚,連忙抓住鳳瑾的手腕,低聲道,「陛下,這可是小倌館,您怎麼能進去?」
鳳瑾勾唇一笑,「看來你挺懂的嘛,難道之前來過?」
「屬下怎麼可能來這種地方?屬下又不好男風!」
無名一張俊臉漲成了豬肝色,鳳瑾笑了笑,甩開他的手,大步走了進去,無名一咬牙,連忙跟了進去。
鳳瑾剛進去,一個俊秀白皙,身姿纖長的年輕男子,立馬迎了上來,看見鳳瑾不由得一愣,大概想不到這麼漂亮高貴的女子,也來這種地方尋歡作樂。
鳳瑾隨手扔了一塊玉佩,男子連忙接了,一摸便知是價值連城的頂尖貨色,臉上立即笑開了花。
「姑娘想要哪位公子伺候?」
鳳瑾勾唇一笑,「最好的!」
末了,她無視對方震驚的神色,又添了一句,「四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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