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影撩起輕紗,悄無聲息的往床邊走去。
輕紗浮動,似有暗香涌動。
從身形來看,貌似是名男子,他走到床邊,兩眼直勾勾的望着床榻上的女皇,女皇依然在沉睡,呼吸綿長。
看了片刻之後,他輕聲道,「既然沒睡着,為何不睜眼?」
鳳瑾倏地睜開雙眼,看着那一張絕美妖嬈的臉,眸光沉了沉,「怎麼是你?」
「不是本座還能是誰?陛下在等誰?」
門主勾唇一笑,分外妖嬈,鳳瑾沒有回答,慢慢坐直身子,冷冷道,「朕說過,不想再看見你!」
門主依然在笑,笑得更加嫵媚動人,「本座不記得陛下說過這樣的話,陛下莫不是記錯了?」
這是在裝傻了?
鳳瑾深深的掃了門主一眼,門主一臉柔媚討好的笑容,鳳瑾輕輕哼了聲,冷冷道,「朕要安歇了,明日還要趕路,你可以走了。」
門主不僅沒有走,反而在床沿上坐了下來,不過沒有挨近鳳瑾,中間隔了一尺來寬的距離。
鳳瑾冷眼看着他的一舉一動,等着看他想做什麼,門主從袖子裏掏出一個雪白的布包,遞到鳳瑾面前,「送你!」
鳳瑾沒有接,「朕是天子,富有天下。」
言下之意是不需要你的東西。
門主臉上的笑容有些僵冷,把布包打開,拿出裏面的一根白色的參,人形的參,參須都有小手指那麼粗,一看就很珍貴,「這是雪參,本座從長白山挖的,至少有上千年了,聽說你病了,送你。」
「不必了,御藥房也有雪參。」
「御藥房那些東西頂多幾百年,能比得上這個?」
鳳瑾依然沒有接,門主臉上有些掛不住,把雪參丟在床榻上,抬腳就走。
「門主!」
鳳瑾叫住他,「拿人手軟,吃人嘴短,朕不願欠人人情,更不願欠你的人情,你把這東西拿回去,朕的病沒什麼大礙,用不着!」
「這千年雪參是提氣吊命的好東西,若是將來你身邊有人性命垂危,拿這東西可以吊着性命,跟閻王爺搶時間,等到太醫診治。」
鳳瑾擰了擰眉,門主的話太不中聽了。
門主似乎也知道失言了,臉色有些尷尬,輕輕哼了聲,不管鳳瑾如何叫他,從窗戶跳了出去,揚長而去,眨眼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鳳瑾看着錦被上那顆雪參,門主這份禮物太貴重了,雪參本就難得,上百年的雪參就已經很珍貴,御藥房最好的那一株也不過三百餘年,而這一株少說也有一千多年了。
如門主所說,這是提氣吊命的好東西,有錢都買不到,不僅如此,這東西還是安魂的好東西,就算人死了要魂飛魄散了,拿這東西磨成粉末,一直燒成煙霧熏着魂魄,就能滋養魂魄,不讓其魂飛魄散。
鳳瑾想了想,終究還是收下了,她沒想到的是,這一根雪參從門主手裏得到,最終還是用在門主身上。
正月十二,車駕終於抵達江南的姑蘇城,江南各大家族的當家人領着子侄守在城門口,隔着帘子給女皇請安,因女皇身子虛弱,又長途跋涉,疲憊不堪,並未和眾人見面,車駕直接進了沈家的青鸞別院。
這家別院是沈文卿十五歲時親自設計督造的,那時候他才名滿天下,年少早慧,躊躇滿志,哪想到一年後就進了宮。
別院設計得很有江南風格,水墨畫一般,精緻典雅,又隱隱的透出沈文卿的滿腔壯志,大氣華貴,正適合女皇居住。
女皇就此住了下來,江南各大家族曾想拜見女皇,但都被沈文卿攔下了,只說女皇是來養病的,不適宜被打擾。
眾人雖然都想一睹女皇風采,但沈文卿言之有理,加上女皇的性子不是軟弱可欺的,也不敢再去打擾,青鸞別院就此清靜下來。
正月十四,李清的靈柩葬入沈家祖墳,以沈文卿原配正妻的身份。
正月十五元宵節,江南沒有北方那麼冷,姑蘇城的燈節雖比不上帝都人潮擁擠,熱鬧喧嚷,但也別有一番情趣。
天色一擦黑,沈文卿便來了別院,請鳳瑾去花燈節遊玩。
他到來的時候,鳳瑾正在燈下看着帝都來的飛鴿傳書,燭火閃耀下,鳳瑾的神色有些凝重。
「可是帝都出了什麼事?抑或是裴相……」
沈文卿欲言又止,鳳瑾把紙條遞給沈文卿,沈文卿定睛一看,上面只有一句話:李屹不甚安分,暗中和兵部的各位將領聚了幾回。
離京的這十幾日裏,京中日日都有飛鴿傳書,裴琇目前看來還很安分,但李屹一直上躥下跳的。
「陛下安心便是,至少裴相很安分。」
沈文卿安慰道,鳳瑾嗤的一笑,不置可否,沈文卿觀察着她的神色,「難道陛下覺得裴相他……」
「他雖然看起來很安分,但至少心思動搖了,不然,也不會由着李屹上躥下跳了,他這是在讓李屹跳出去試探呢,若是李屹被盯上了,朕動手了,那他就縮回去,若是李屹好端端的,什麼事也沒有,他說不定就有下一步了。」
「陛下覺得裴相會不會有下一步呢?」
「朕希望沒有!朕希望他不要讓朕失望!」
看着沈文卿手裏的紙條,鳳瑾抬了抬眼皮,「燒了吧。」
沈文卿把紙條丟進炭盆里,看着紙條燒成灰燼,見鳳瑾有些鬱鬱寡歡的樣子,便笑道,「陛下,今兒元宵,微臣來請陛下去逛逛元宵燈會,也看看姑蘇城的燈會,與帝都的有何不同。」
「你有心了。」
綠衣一聽說要去逛燈會,早早的準備好了鳳瑾的狐皮大氅,見鳳瑾同意了,立即給她披上大氅,系好了帶子。
「陛下,走吧!」
見綠衣如此心急,鳳瑾忍不住啞然失笑。
副首領帶着數十個暗衛,一直暗中跟着,街上人來人往,處處掛着五顏六色的花燈。
與帝都的花燈相比,江南的花燈精緻一些,小巧一些,燈面上畫的畫都雅致得很,很是賞心悅目。
路邊有不少燈謎攤子,猜中了燈謎,老闆便送客人一個花燈。
還有各種耍雜耍的,彈唱的,賣珍奇古玩的,看得綠衣恨不得多長几雙眼睛。
「陛下想要哪一個花燈?微臣去幫陛下贏來。」
話音剛落,便見一個小廝鑽了過來,附在沈文卿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鳳瑾耳尖,依稀聽到了太夫人,病了,想見公子等詞。
沈家太夫人,便是沈文卿的祖母,已經年過花甲,沈文卿自幼養在祖母膝下,他的啟蒙,也是祖母所教,可以說,沈文卿與祖母的感情,好過他跟父母的感情。
沈文卿入宮三年多,這還是第一次回江南。
「文卿你回去看看老人家吧,朕帶着暗衛,不會有事的。」
沈文卿有些猶豫,在鳳瑾的催促下,還是回了沈府。
沈文卿一走,鳳瑾帶着綠衣繼續逛花燈街,逛着逛着,突然覺得身邊少了個人,回頭一看,綠衣正在一個賣首飾的小攤子前選東西呢。
這丫頭,真真是……
鳳瑾站在原地等她,看着綠衣叉着腰和老闆講價,生龍活虎,伶牙俐齒的模樣,不由得有些好笑。
宮廷深深,人人都磨成了心思深沉,老奸巨猾的模樣,唯獨綠衣,依然是最初的性子。
她會一直保護着綠衣,讓這個小丫頭一直這副生動活潑的模樣。
綠衣終於殺好了價,心滿意足的拿着首飾回來了,「陛下,奴婢買到好東西,這麼多玉簪子,耳環,才花了二兩銀子……」
綠衣的聲音戛然而止,瞪大雙眼看着鳳瑾身後,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一副見了鬼的模樣,她伸手指着鳳瑾的身後,手指抖得不成樣子,聲音也一直在抖,「陛,陛下,是,是……」
「怎麼了?」
鳳瑾感覺身後突然多了個人,周邊的氣息剎那之間冷了下來,寒津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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