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我的回答,楊沁月沒有說話,而是放下手裏的刀,點了根煙,在我面前徐徐抽了起來。
此時她歪坐在椅子上,神情慵懶,一雙眼睛裏透着幾分疲憊,長長的睫毛在眼睛下面掃下一排陰影,臉上有些病態的白,整個人看上去有些憔悴,提不起精神。
我望着她,說道:「請問,你還要讓人來抓我嗎?」
楊沁月搖搖頭,吐出一圈煙霧,淡淡道:「你是他朋友,就是我朋友,我會護着你,放心吧。」
我心裏有點酸澀,又有點感動,我沖她笑了笑說:「謝謝你。」
楊沁月沒說話,而是起身來到窗戶前,拿起手機打了個電話,我安靜的聽着,原來她是在讓她的手下買飯菜來。而她點的那些菜,竟然都是我愛吃的菜。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竟然能記住我的喜好呢?從我救她開始,還是從我給她帶鹹水鴨開始?我不想去猜,因為猜的越多,我心裏的內疚就越深。
看了一眼房間,這裏應該是楊沁月在天京的公寓,我忍不住問道:「陳名已經死了。你為什麼還留在天京?」
楊沁月凝眉看向我,我尷尬的說:「我聽陳名說,他原本打算讓你回南津,因為那裏才是你的家。」
楊沁月吸了一口煙,半眯起眼睛,她的臉龐在一團繚繞的煙霧中帶着些讓人難以自制的魅惑,她說:「我本就是沒有根的浮萍,哪裏也不是我的家。」
頓了頓,她說:「何況,他辛苦打下的江山,還需要我在這裏守着。」
「你真好,他一定會感謝你的。」我發自肺腑的說道。
楊沁月卻笑了,那是一種嘲弄的,自嘲的笑,有點頹廢,卻又讓人沉迷。她微微挑眉,半眯起眼睛,扯着嘴角,問道:「誰要他的感謝了?那個自作主張的傢伙,將天京屬於他的產業,送給了我一部分,害得我只能在這座冷冰冰的城市,努力的紮根生長。他呢,卻再也不來看我了,我討厭他。」
我心裏一動,看着她,卻見她的眼中蓄了淚,她卻依然倔強的說道:「我討厭他。」
我緩緩閉上了眼睛,深深嘆了口氣。
接下來的兩天,我一直待在楊沁月家,也不知道她從哪裏找來的草藥,碾碎了敷在我的傷口上,竟然要比任何一種藥都好用,我的高燒退了下去,又有稱心如意的一日三餐吃,沒有追殺,沒有逃命,日子安逸的叫我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只是,我知道我不可能一直呆在這裏,我必須回去。
這天,吃過午飯,楊沁月出去辦事,我起身去浴室清洗了一番,然後給楊沁月留了張紙條,感謝她一直以來的照顧,就拿着登山包離開了公寓。
街上依舊戒備森嚴,但明顯沒有那天晚上那麼嚴格了,我尋了個公共電話亭,撥通了鍾情的手機。
鍾情接了電話,卻沒有說話,我低聲說:「大少爺,是我。」
鍾情有些驚訝的說:「陳銘,是你?你沒死?」
我淡淡道:「是,不過周哥他」
鍾情淡淡道:「在那種情況下。你能活下來都不錯了,周海英他遠沒有你厲害,死了不奇怪,只是,這樣一來,這次過來的人,就只剩下你我兩個人了。」
我故作憤怒的說:「是啊,不知道是哪個該死的暴露了咱們的行蹤!」
鍾情也有些憤怒。咬牙切齒的說:「這件事已經查清楚了,是姚建利身邊一個保鏢,那保鏢想要棄暗投明,加上京城上頭一直都有獎勵政策,這傢伙沒忍住誘惑,就倒戈了,事發當晚,他以身體不舒服為由。故意沒去,後來姚建利的另一個保鏢在回去之後,發現他鬼鬼祟祟的,才知道他原來是想捲走公司一些值錢的東西跑掉。」
聽鍾情的口氣,他一點也沒有懷疑這個場局,我放下心來,問道:「後來呢?」
「後來,這傢伙被做掉了。我本想在姚建利的公司等你,但姚建利說他們一定也暴露了,還說你凶多吉少,所以帶我們轉移了,現在,我乾爹已經親自帶人來接我了,回去的時間就在兩小時以後,陳銘,你還活着就好,告訴我你在哪,我讓人去接你。」
鍾情說完,我就將地址告訴了他,然後有些內疚的說:「大少爺,抱歉,我沒有護住鮑雯小姐。」
手機那頭沉默片刻,鍾情才緩緩開口道:「沒關係,她還活着,只是重新被抓起來了而已,但只要她還活着,我就有辦法將她救出來。」
我說道:「我知道了。」
掛了電話,我安靜等人來接我。半個小時後,有車過來接我,直接把我送到了碼頭,我們下車以後,我被帶到一個倉庫,進去時,我看到鍾情正在吧嗒吧嗒的抽煙,臉上的神情很不好看。
見我來了,他看了一眼我乾淨的樣子,又將目光落在我的胳膊上,微微眯起眼睛,問道:「陳銘。你這兩天都去哪裏了?怎麼現在才聯繫我?」
我知道,即便有人背鍋,但是心思細膩的他還是會懷疑我,我說:「當天晚上,我利用調虎離山的辦法,從宋佳音他們的手上脫離,就是在那時,手機被我當成是掩體,丟在了那裏。」
我說到這,看了一眼鍾情,見她聽得認真,絲毫沒有懷疑,我繼續說道:「後來我竄到了一戶民宅,利用男主人的性命做威脅,同時給他們足夠的錢財,讓他們為我所用。為了不留下蛛絲馬跡,我沒敢用他們的手機聯繫你,直到今天,我察覺到他們似乎把我的事兒傳了出去,這才殺了那些人,趕緊逃跑了。」
鍾情點了點頭,顯然對我最後斬草除根的做法表示讚賞,他說道:「幸虧你機智。」
「得大少爺的庇護。」我狗腿的說。
說完。我頗為憂慮的問道:「不過大少爺,這次咱們的損失真的不可這次是姚建利他們造成的損失,難不成也要我們自己承擔嗎?」
我的話引起了房間裏其他人的不滿,這些人都是姚建利的人,帶頭的那個我不認識,但我一進來就看到了他,他看上去和我們差不多大。特別的囂張。
他一聽這話就站了起來,不爽的問道:「你什麼意思啊?你這意思是你想讓我叔承擔這次的責任咯?」
我皺眉道:「至少得一半一半吧,否則我們回去也沒法交代,要知道,這可是咱們大少爺來無敵帝國的第一戰,造成這樣的損失,讓我們如何對無敵帝國的手下和百姓交代?」
鍾情的臉因為我的話黑了,他自然知道我說的是對的。現在無敵帝國多少雙眼睛盯着他呢,大家都想看看這個憑空出現的太子爺到底有沒有能力,如果沒有能力,不光他會被非議,難以服眾,恐怕就連鍾書都會被認為是糊塗了,找來這麼一個沒用的人當義子。
所以,這一戰對鍾情而言真的很重要。出師不利。對他而言可不只是一次失敗那麼簡單,何況,這次我們還失去了無敵帝國新生領導力量里的佼佼者周海英。
而我之所以提出這件事,就是想讓鍾情知道我的心思又多細膩,我有多為他的處境考慮,讓他更加的信任我,依靠我。更重要的是,我要讓他和姚建利徹底的撕破臉皮,也許現在看來這沒什麼意義,但是埋下這個隱患,誰也不知道以後會有什麼驚人的效果。
不過,姚建利的侄子才不會關心我們這邊會有什麼影響,聽了我的話,他冷嘲熱諷的說:「你們自己沒能力,怪我們咯?聽我叔叔說無敵帝國的人實力都很強,可是看看你們,那麼多人,最後就剩下你們兩個,丟不丟人啊?要是咱們組織里的人過來,哼還有他們特種兵囂張的份?」
我冷眼看向那個盛氣凌人,不知天高地厚的青年,冷冷的說:「你說我們無敵帝國的人不行?」
也許是我的氣勢太嚇人了,姚建利的侄子有些驚慌,但隨即又覺得他這樣的反應有點丟人,頓時惱羞成怒,說道:「是啊,是你們的能力太差了,是你們自己不行,別在我們身上找毛病。」
我剛要說話,鍾情卻已經先我一步動手了,他直接一槍將那青年給崩了,青年的同夥們頓時大驚失。所有人拿槍指着鍾情,我則來到他身邊,護住了他。
鍾情冷眼掃了這些人一眼,涼涼的說:「你們敢動我一下,信不信你們的組織會讓你們所有人為我陪葬?」
聽到這話,那些人都露出了緊張的神,這時,門開了。我看到姚建利笑眯眯的走進來,只是當看到地上的屍體時,他呆住了,隨即悲痛的走過去,喊道:「這這是怎麼回事?」
鍾情蠻橫的說:「他幾次三番侮辱我們無敵帝國,該死!」
姚建利憤怒的望着鍾情,抬手指着他,一張臉都扭曲了,也難怪這貨這麼傷心,因為,他這侄子壓根不是侄子,而是他的親兒子,只不過鍾情不知道而已。
也得虧他不知道,不然他就是再囂張,也不可能將姚建利的兒子給殺了。在狼心狗肺的他的眼中,侄子這種生物,大概就跟別人家的狗一樣,就是死了,姚建利也不敢因此對他怎麼樣。
但是姚建利的反應明顯出乎鍾情的意料,也讓本來就對姚建利不滿的他,更加的不滿,他冷冷的說:「姚建利,你這是要我賠命的意思嗎?我告訴你,這次的事情。只有我不追究,我替你說情你才有活路,否則你只有死路一條!你想好了該怎麼對我吧!」
姚建利聽到這話,當下又氣又無奈,最終還是認命的放下了手,只是依舊咬牙切齒的說:「你別囂張,你別囂張」
鍾情看到姚建利服軟,心情更佳。冷笑着說:「還有,這次的損失是由你造成的,我希望在我們離開之前,你可以將損失打給我,多少錢,你心裏應該有數。」
姚建利臉都綠了,但他還是無奈的點了點頭,我和鍾情對視一眼。他頗為滿意的冷哼一聲,閉目養神去了。
我看了一眼姚建利,只見他怨毒的盯着鍾情,我冷笑着想,恨他吧,恨他吧,看你們窩裏鬥,這團大火才能燒死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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