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晉謙已經死了。你一個活人,為了一個死了的人把自己的手給廢了,你想過以後嗎!」
裴如意的眼睛微微動了下,烏黑的瞳孔里好像流光閃動。
「陸天朗,欠了人的,要還。」裴如意頓了一下,嘴唇動了動想再說些什麼,可看到陸天朗快要噴火的眼睛,最後閉上了嘴。
她想說,就算是要她的命,她也願意。不過在陸天朗面前,似乎說不通。
想到他的壞脾氣……裴如意瞧着他,看他皺眉瞪眼的模樣,忽然有些想笑c。
陸天朗的牙關繃緊了,她笑,是覺得自己無愧於霍晉謙嗎?、
成了這模樣,她還笑的出來,她是真沒把自己當成一回事嗎?
他咬着牙說道:「你欠了他的要還,那麼我的呢?e」
裴如意的笑僵在了臉上,一瞬不瞬的望着他,陸天朗不等她說話就氣沖沖的走了。
裴如意瞧着他出門,房門砰的響了一聲,嚇得她閉了閉眼睛。
她的手指輕輕的在被面上撓着,心裏忽然生出了一種沒着沒落的感覺。陸天朗那一句話,讓她不知如何是好。
她的目光微微垂下,如果有下輩子,那她一定還了。此生,此生就這麼過了吧……
病房裏面徹底的安靜了下來,越是安靜,刀口的疼痛就越是清晰,一刺一刺的痛着。裴如意掙扎着坐了起來,低眉瞧着自己那隻裹成了粽子似的手。
這一關算是過了,以後呢?
發佈會上說的,可以徹底的消除那些記者,那些董事們的疑慮。可懷疑就像是惡毒的種子,不管往上面蓋了多厚的土,只要被有心人催生,懷疑還會生出來。她的手已經不能夠恢復了,她已經不可能再像今天那樣,當着所有人的面作圖力證。
裴如意皺着眉頭,這個時候,一個商量的人也沒有。
也是,事情才剛剛過去,她就往壞的方面想,大概她天生是個悲觀主義者。
裴如意苦笑了下,深吸了口氣靠坐着,夜色降臨,窗外一片漆黑。
門口傳來一聲響,她以為是陸天朗回來了,轉頭看過去時,目光微黯了下,然後笑了下道:「童醫生,又麻煩你了。」
童非池拎了拎褲腿,直接在床邊坐下道:「我以為以後不需要見到你的,沒想到你還是來了。」
裴如意咧了咧唇,下意識的撫摸了下手。
童非池按照循例,先幫她檢查了一下術後情況,看了她幾秒鐘,然後從口袋裏掏出一顆巧克力來,說道:「剛才一個小朋友送給我的,便宜你了。」
裴如意晃了下手道:「你就好人做到底,順便幫我剝開吧。」
童非池勾了下唇,幫她把糖紙剝開了,裴如意順手接過去咬了一口,巧克力在嘴裏化開,甜絲絲的,又帶着一點苦味,剛好可以給她補充一些能量。
她惹到了陸天朗,大概有一段時間他不會理她了。
童非池注意到她的表情變化,說道:「想問天朗去哪裏了,是吧?」
裴如意不好意思的笑了下:「他的脾氣你知道的。」
童非池嘆了一聲道:「我也知道,只有你能把他氣成那樣。」
「……」裴如意低着頭,拉扯着紗布上的紗線,肚子咕嚕嚕的叫了一聲。
童非池挑了挑眉,站了起來道:「天朗跟我說過了,拜託我先照顧着你,這就去給你買吃的。想吃什麼?」
如果是陸天朗的話,不需要她開口,他就會為她買來她喜歡吃的東西。
裴如意的眼睛微微晃了下,抬眼看向童非池道:「粥吧,雞絲粥。」
童非池點了下頭,雙手抄在口袋裏走了出去。到門口的時候,他停下來,轉過身看向裴如意:「你的手不可能再復原,就沒想過給自己找個好歸宿?」
裴如意怔了下,微微的皺起眉,童非池道:「我只是實話實說。長得漂亮是有資本,但勸你一句,花無百日紅。趁着他對你還有興趣……」
說完,他沒等裴如意說什麼,就轉身離開了。
他只是旁觀者清。在醫院裏看多了生離死別,這世道,有幾個痴情人?像陸天朗那樣長情的,不多了。
童非池離開以後,裴如意一個人陷入了好長一段空寂。
童非池的意思,無非是讓她找個依靠,不然像她這種殘廢,哪有什麼人要。
說起來,陸天朗對她已經夠容忍的了。不嫌她年紀比他大,不嫌棄她嫁過人,養了她這麼多年,幾乎什麼都為她做了。
可他們之間有根刺,讓他們的心永遠都不可能走到一塊兒。
裴如意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人無千般好,花無百日紅,總有一天,陸天朗會對她厭倦。童非池說的沒錯,到時,她何去何從?
陸天朗從醫院出來以後,就進了訂好的酒店。喝酒抽煙,腦子裏卻滿是裴如意那張微微帶笑的臉。
他重重的吐了口氣,揉着發疼的額頭,心底忽然生出了一股倦怠感。
裴如意是他永遠都翻不過去的山。
摁滅煙頭,他挫敗的揉了揉頭髮,拎起衣服出門。夜已過半,馬路上人都沒了,天氣冷得讓人打哆嗦,每呼吸一次,空氣中都冒出一團白霧。
陸天朗一路步行至醫院。
病房裏,那張蒼白的臉枕在枕頭間,脆弱的像是個搪瓷娃娃。
她倒是睡得着。
陸天朗看了眼床頭柜上剩下一半的粥,已經凍了起來,上面凝着一層浮油。他將那半碗粥連粥帶碗的都丟到垃圾桶里,然後將垃圾桶都丟到了外面。
這麼大的動靜,裴如意都沒有醒來的跡象。
陸天朗有種想把她晃醒的衝動,憑什麼就他一個人煩躁。她的事情了了,就這麼心安理得了嗎?
他還是想問她,欠了他的怎麼還!
雙手握住她肩膀的時候,裴如意忽然翻轉了下身子,腦袋偏向他的手,臉頰在他的手背上蹭了蹭,像是只貓咪似的。
那一瞬,陸天朗長滿了刺的心,那些刺一下子縮了回去。
他的手在她的臉上輕輕的撫了撫,低低的嘆了聲氣。
裴如意還是讓他不願爬出來的溫柔鄉。他這輩子啊,大概是要溺死在裏頭了。
陸天朗掀開被子,在她旁邊躺了下去。
醫院的病床比家裏的定製大床要小很多。他抱着她兩個人擠着才不至於掉下去,可他喜歡這個感覺,可以抱着她安然入睡的感覺。
早上護士來檢查體溫的時候,看到一張病床上擠了兩個人,一臉懵樣。陸天朗酒醒,看到傻傻站着的護士,淡淡的道:「怎麼?」
他跟在自己家裏似的,一臉淡定的掀開被子下床,那邊裴如意臉都漲紅了。陸天朗什麼時候爬上來的?
小護士是新來的,有生之年第一次看到情侶在病房還要擠着一張床的,紅着臉一本正經的道:「先生,醫院是不能留宿的。」
裴如意瞥了陸天朗一眼,那人一點沒聽到的樣子,揮揮手指頭道:「囉嗦什麼,不是給她檢查的麼,過來。」
護士瞪了他一眼,將托盤往床頭柜上一放,拿了體溫計先給裴如意測體溫。
童非池昨晚值班,這個時間就要下班了。他過來看到陸天朗在裏頭,勾了下唇角。昨天還氣得要上天,這就黏糊過來了。
小護士見到童非池,馬上告狀道:「童醫生,這位病人家屬在醫院留宿了,你能不能勸勸,醫院不能留宿的。」
童非池笑了下,雙手握住護士的肩頭,將她轉了個身面對陸天朗說道:「佟樂怡,記着這個男人的臉。他啊,在這醫院是沒有什麼不可以的。」
護士不解的皺了眉:「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檢查完了嗎?完了我們就去吃早飯。」
佟護士皺着秀氣的眉毛瞪他:「我才剛來上班,而且我是吃過了的。」
童非池才不管她,大手握住了她的手就往門外走道:「吃過了那就陪我吃。你看咱們倆一個白天一個黑夜,也就這個點兒能遇上,你要懂事點,知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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