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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夜裏回酒店後,嚴彬把這事兒給濯易說了。
怕他只顧着看手機不認真聽,嚴彬一把奪走他掌心的手機,義憤填膺的臉紅脖子粗道,「你說這像話麼?不是耍咱們麼?咱們前前後後為這部電影折騰了多久?你說那鍾庭怎麼就那麼不要臉呢?背靠大樹好乘涼是不是?他肯定被包養了,他要不是跟他們公司那男女通吃的大佬有不可告人的關係,就他那破爛演技能上林導的戲?還男主角,我呸……」
嚴彬實在是氣得不行。
他一邊吐槽一邊用動作表示鄙視,手上拿着濯易的手機揮舞不停。
視線跟着他的手晃動,濯易剛想拿抬手去取,嚴彬又「呸」了一聲,把舉高的手機挪到下邊兒,讓他撲了個空。
「你說像不像話?」
「不像話。」搖頭,濯易彎腰繼續去拿手機。
「是吧,典型的沒把咱們放在眼裏,我要氣得不行了。」錘了錘胸口,嚴彬見他想要手機,忙藏到背後,頭頂冒煙的瞪大眼睛,「手機手機,我說話你聽見了沒?我快氣死了,不行,我一定要重新把這個角色奪回來,要拿不回來我可真咽不下這口氣,你倒是說話啊?你倒是和我一起想想法子啊?」
濯易蹙眉,無奈的掃了眼自己被劫持的手機。
「是很過分。」他頷首道。
「是特別過分。」嚴彬忙不迭點頭,猛地加重語氣,眸帶鼓勵的望着他。
「不過……」頓了頓,濯易看他一眼,低聲道,「鍾庭也沒你說的那麼不堪,這種規則你又不是見得少了,不用生氣,你看開些,不演就不演。」明顯一副並沒放在心裏的樣子,濯易望着他右手,「你先把手機還給我……」說着就去接他緊握着的手機。
「……」嚴彬表情猙獰,他恨鐵不成鋼的瞅着他那樣兒,心臟抽抽的絞痛,要被活生生氣死了。
「拿去拿去。」霍然用力的把手機摔在他手裏,他開始眼冒金星!
滿意地拿到了手機,濯易嘴角輕微上揚。
他轉身就走,走出幾步,又覺得這個舉動好像有點兒不仁道,特意轉身,認真的對仍定在原地氣呼呼的嚴彬道,「你別太生氣,我都不生氣,你生什麼氣呢?」
「呵呵……」乾笑一聲,嚴彬皮笑肉不笑地睨他一眼,險些氣歪了嘴。
他覺得他沒法再多看他一眼,否則真有可能會被氣死。
見他笑了。
濯易回以一笑。
理所當然的認為他的一番安慰有效果了,便重拾步伐,心安理得地捧着手機進了臥室。
嚴彬:「……」
他心頭燃起熊熊烈火,目送濯易進屋,他憋着一臉潮紅,竟一個字都沒能從嘴裏擠出來。
行,他不在乎,他在乎。
雙眸恨恨地望向窗外的霓虹彩燈,嚴彬摩挲着下巴,琢磨怎麼找個機會跟許念提提呢?
她和濯易兩人之間的關係,依他來看,應該是那種關係吧……
兩日後。
「濯濯。」片場等戲階段,嚴彬見他抱着手機坐在片場角落,十足痴漢的表情!
嘖嘖……心下雖嫌棄着,表面卻特別友善地貼了過去。
收起手機,濯易偏頭看他,眼睛裏透着疑問。
「事情是這樣的。」拿出手機打開一個網頁,嚴彬笑嘻嘻地遞給他看,「再過半周,東城江畔有一場煙火盛宴,據說是個什麼文化節,我看了,咱們那天沒戲,要不去瞅瞅?反正黑燈瞎火,大家忙着看煙花也沒人看你,你就戴個口罩,約上想約的人,大大方方地去怎麼樣?」
戴上口罩,還叫大大方方麼?
濯易目光凝在他掌心的手機屏幕上,煙火盛宴?東城區江畔?
聽起來好像很令人嚮往的樣子,關鍵是他真的很想見她,無關時間地點,但是……
狐疑的盯着嚴彬,濯易防備的問,「你想讓我去那裏做什麼?」
「你這孩子……」大笑着擺了擺手,嚴彬揉着肚子笑個不停,「哥哥我是那種挖坑讓你跳的人麼?」
笑着笑着看到濯易淡淡朝他投過來的目光,嚴彬把笑容一收,拍腿怒道,「哥哥哪次對不住你了?就算挖坑也是好坑,下頭埋着寶藏呢!」深知濯易他個性使然,人比較端着,說好聽叫矜持清高,不中聽那叫做傻,榆木疙瘩一塊。
嚴彬知道跟他直說找許總幫忙行不通,他鐵定不屑。
但他屑啊……
「哥哥這次真沒指着你幫忙,就覺得你最近狀態不太好。」嚴彬咳嗽一聲,瞟一眼他手機,故意輕哼道,「心思都不在拍戲上,雖然別人看不出來,我可覺察到了啊!偶爾站在棚下眼睛都還往椅子上的手機瞅呢?你看什麼?」
趁他頭靠過來前,濯易將手機放進兜里,嘴上倒沒否認。
其實從前他沒有過這樣過,好像無論做什麼事都心不在焉,好像隨時隨地都能想起她。
輕垂着眸,半晌,濯易點頭,他要去的,他想去見她的,如果她願意的話!
等嚴彬心滿意足的離開,濯易重新取出手機。
他搜了下這個文化節,斟酌了許久才複製鏈接發給她。
措詞也是幾經編輯和刪減,最終發送的幾句話極其簡潔。
接下來就是等待,惴惴不安又滿心期冀的等待……
「好。」
大約過了半個多小時,當濯易看到這個「好」字時足足怔了半天。
他像是鬆了一口氣,又像是猛然提起了一口氣。
眼前驀地浮現出她清麗的面容,她不說別的話,也不用說別的話,一個「好」字對他來說就已足夠。
半周。
對於等待中的人來說,過的真是慢啊!
不光濯易,連嚴彬都急了,天天掰着手指度日,生怕那件大事來不及。
畢竟林導在武俠古裝電影上一向極具造詣,這部就是純武俠,嚴彬真的不想把機會拱手讓人,雖說如今濯易在影壇已經具有一定地位,但他希望他能更加穩固些,是那種任憑前浪後浪翻騰他都能屹立不倒的地位,那麼,這個資源就很值得爭取。
終於,這一日到了。
嚴彬甚至換了身新衣裳,興致盎然的催促濯易早點出發。
「我沒有要帶你去。」濯易站在客廳,語氣十分耿直,「你為什麼要去?」
「……」嚴彬張了張嘴,「我們不是說好了一起去?」
「沒。」搖頭,濯易輕飄飄看他一眼,隨手拿起大衣,穿上。
「我……我給你們開車。」嚴彬怔了下,不可置信道,「你開車技術一般,難道想要許總給你開車?你好意思麼?還有,我要幫你望風,萬一在江畔發生什麼事情,我在也好及時處理。」
濯易一向好哄,加之覺得嚴彬言之有理,遲疑了一秒,頷首答應,「但你不要跟着我。」
「不跟不跟,絕對不影響你談戀愛。」
臉頰驀地一燙,濯易不理他,拾口罩和帽子的動作卻頓住,戀愛?他們算是在戀愛麼?
準備好後,兩人驅車駛入市區。
濯易先前與許念商量好,五點去她公司樓下接她。
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經歷,車上的濯易既緊張又激動。
嚴彬開的是房車,遮蔽性很好,空間略大,裏面放着很多濯易準備的零食,不膩的水果,還有溫着的奶茶。
只有一點不好。
他覺得嚴彬還是有些礙眼。
不應該帶着他的……
濯易默默的懊惱。
四點半,車停在許氏集團簇新大樓下。
嚴彬單手敲打着方向盤,透過窗望着高挺入雲的建築,語氣不乏羨慕的嗟嘆,「瞧瞧,這都是許總家業,集團下有科技公司有影視公司有大型連鎖百貨公司,還有文化產業鏈,更別提其他投資,哎,出身啊,真是個好東西。」
濯易蹙眉,反駁,「她不是只有家世。」
「對對對。」好笑的朝後瞥了眼胳膊肘拐得明顯的男人,嚴彬調侃道,「她是集美貌與智慧於一身的女人,不過……」
話語戛然止住,嚴彬不吱聲了,他原本想說這樣厲害的女人你hold得住?但這關他什麼事?女人啊,和男人其實沒什麼不同,圖個新鮮也不是不可能,他們家濯濯長得多標誌啊,而且還是個純情小處男,嗯,許總可一點兒都不虧。
那他也不能讓他們家濯濯虧了。
各取所需,這才是最正確的方式。
「你呀……」嚴彬笑了笑,隨口道,「好好努力,爭取做個嫁入豪門的男人,到時我可就不用求着抱別人大腿,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咯!」
濯易沒再應聲。
他神情依舊平平靜靜,眸色卻氤氳了一團雲霧。
不是聽不出嚴彬言語間隱含的深意和不屑,他的那句話好像是在表達另一層意思,告訴他,你和她一點都不般配,醒醒吧,不要當真,不要墜入不切實際的妄想之中。
濯易都懂,他只是不說。
心倏地被厚厚的牆堵住。
那些突然冒出來的難受一點點蠶食他的激動興奮。
呆呆的坐着,駕駛座上的嚴彬似乎又提起了新的話題,可他什麼都聽不見。
喜歡就是喜歡,濯易不懂,為什麼大家要去考慮這些東西……
「許總出來了。」猛地一個機靈,嚴彬立即閉嘴,他迅速打開車門,回頭沖他道,「你別下車,我去迎。」
語罷,麻溜兒的下車,特別殷勤的小跑着去接款款走來的女人。
一上前,嚴彬就天花亂墜夸,「許總今兒真是明艷動人,乍一看,哎喲以為天上的仙女兒下凡了,世間竟還有許總這樣的高貴典雅之人。」
許念斜了眼身側穿着件羽絨服的嚴彬,這衣裳襯得他脖子很短,配合他笑眯眯的表情,真有那麼幾許滑稽。
說實話,聽慣了阿諛奉承,乍一聽到他這麼市井俗氣誇張的吹捧,許念還真有些哭笑不得。
見她嘴角露出淺笑,嚴彬自然笑得更酣暢。
他不露痕跡的觀察許念,她穿了件淺藍色的大衣,長及腳踝,皮靴跟不高,走起路來卻有股別人模仿不來的氣質,尤其脖頸上的一圈白色絨毛,襯得她眼睛格外明亮動人。
佳人的確是佳人。
可惜手掌大權的女人內心又怎會同外表一般溫和單純?
就他們家濯易那軟軟糯糯的性子,拿得住才怪。
所以,好好地謀取福利各取所需吧……
拿定主意,嚴彬抬眸往前掃了一眼,離停車場還有段路,他繼續沒個正經的笑着,「今天一看到許總,我這連續幾日的鬱結總算消散,哎,俗話說的對,心下不痛快的時候就得多看看美好的人或事,我真應該先給許總道聲謝,謝謝您讓我有機會能夠從您身上汲取能量哈哈!」
許念不搭聲,她安靜走着路,依然是不急不緩的步調。
哈哈完了,得不到回應,嚴彬只得硬着頭皮繼續往設定的套路里走,「許總您不知道,我這是有多生氣,還有我們家濯濯,他這個人一向淡泊,並不在乎什麼資源啊名利,可他們不能這麼耍人,我們濯濯為了那部片兒,推了好幾個價值七位數的代言,就悶在家揣摩角色,也很配合的去跟編劇去跟導演去跟製片交流,可他們撩了我們小半年,現在卻讓一個走後門的半吊子演員來截胡,我們濯濯心裏苦不說,還得安慰我不要生氣,說生氣傷身吶,可我哪能不氣,我哪能讓他受盡委屈還……」
「哪部片兒啊?」旁邊人都將近聲淚俱下,許念淡淡的打斷他,問。
「就林導,國際上響噹噹的中國導演林鈺華的復出之作。」
睨了眼灼灼盯着她的嚴彬,許念抿唇,雖然不大關注娛樂圈,但每個圈子的頂級人物都具備一定傳奇性,許念知道林鈺華,也知道他曾幫幾位演員在國際上打響了知名度,大概作為演員,都夢寐着與他合作……
「哪家公司投導?」她繼續不咸不淡的問。
「瑞華,瑞華集團下頭的影業。」眼睛愈加迸射出火花,嚴彬立即答。
頷首,許念「哦」了聲,不再多做回應。
不算太長的一段路即將走到盡頭。
嚴彬摸不透她心裏想着什麼,他暗示的夠明顯,深諳俗世的人怎會不懂?只端看她心底究竟怎麼個想法。
走到車旁,嚴彬暫時放下心頭的忐忑,給她拉開車門。
許念上車,看了眼坐在旁側的男人。
他看着她,彎唇,很是乖巧順眼的樣子。
「冷不冷?」濯易找出公仔暖手寶,另只手着急的拿出保溫杯,雙手滿滿當當的遞給她,「還有溫熱的薑汁奶茶,暖胃。」
許念低眉看着他雙手裏的東西,搖頭,「不冷。」
「哦。」悻悻將它們都放下,濯易眼神在車內亂瞟,一時半會不知道該找什麼東西給她。
「沒事,我不需要什麼。」在他行動前,許念出聲予以制止。
「哦……」語氣明顯落寞了許多。
啟程。
車內一片安靜,許念覺得方才自己似乎有些過了。
可她真的不需要。
明明不需要,為什麼會有種淡淡的歉意?
東城江畔不遠,他們到時正好六點,天色未徹底灰暗。
「我有個老友在附近居住,我先去探望他,你們回時叫我。」嚴彬履行承諾,絕不打攪他們家濯濯談情說愛。
推門下車,他遲疑的踮腳望着車內的兩人道,「天還沒黑呢,嗯……」剩下的話沒好意思說,嚴彬訕笑着揮了揮手,走了。
「不理嚴彬,也不用擔心別人認出我,我有口罩和帽子。」笑着看她,濯易迅速拿出裝備,眉眼彎彎,「我們下車。」
「再坐會兒……」許念靠在椅背,微垂着頭。
半晌,輕輕掀眸,她望着對面眼神赤誠的男人,微微彎唇,「你這個經紀人似乎還不錯。」
不明所以的怔了下,濯易遲疑的點頭,然後笑道,「嗯,他其實是好人。」
許念也笑。
她不知道這事兒他知不知道,或者兩人早就商量好了,分別在她面前扮演不同角色,誰知道呢?這世間最看不透的就是人心。
其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在默認他接近她時就做好了準備,在上次開口可以滿足他一個願望時就做好了準備。
可真到了這一天,她心裏卻不舒坦……
驀地,手背傳來一片溫暖。
許念抬起下頷,正好對上他清澈乾淨的眼眸。
握緊她細膩的手,濯易臉頰緩緩升溫,他認認真真望着她,揮去幾分赧然,笑着道,「終於見到你了,真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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