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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翌日。
嚴彬深一腳淺一腳踩着厚厚的雪上醫院。
他掩嘴呵了口白氣,縮了縮肩膀,冷啊,真冷……
什麼時候才能抱上大腿當個ceo不再過這苦命日子喲!這麼幻想着,嚴彬憂愁的望天,又嘆出一團白氣。
上樓,刷卡。
嚴彬推開病房套間大門,目光隨意的往床上一掃,咦,沒人。
何止是沒人,床上跟被洗劫似的,床墊和被褥枕頭呢?
玩什麼把戲?嚴彬快步走到床畔,怒,正要大喊濯易小兒你人在哪,結果餘光一瞥,不得了,包!是包啊!
轉身躬腰。
嚴彬目不轉睛的盯着椅子上放的一款深棕色女性包包。
貴不貴是其次,因為它肯定貴啊……
關鍵是,這似乎、好像、依稀是昨兒許總背來的那款哦?
單手托住下巴,嚴彬歪嘴嗤笑一聲,論這包是被無意間遺忘的幾率有多大?
呵,幾率大概為零,那也就是說……人還在?
鬼鬼祟祟的去浴室,去旁間臥室,連廚房都找了,沒人。
巴在門邊,嚴彬眯着眼睛,陡然覺醒的小碎步經過客廳,他悄悄推開一扇門,朝內探了探腦袋,好傢夥,那場景,嚇死他這個吃瓜群眾了!
捂住嘴,目瞪口呆的看了兩秒,嚴彬怕吵醒那一對擁抱在一起的男女,連忙退後。
一路小跑出房間,嚴彬拍着胸脯坐在醫院長廊上思考人生。
這濯易小兒什麼時候和許總勾搭上的?瞞着他?
可不對啊——
他連濯易小兒一日三餐吃的什麼都清清楚楚,不可能有時間暗度陳倉。
腦袋疼,嚴彬抱頭揉了揉,唉,不管了不管了,反正好事啊,有金主了有後台了!他一會兒皺眉一會兒笑,惹得一個被媽媽牽着走進醫院的小女孩頻頻奇怪的看他……
與此同時,醫院頂層室內,不大的一方空間裏,明亮的光線被窗簾嚴密擋住。
厚厚的被褥下,一男一女姿勢親密的偎依蜷縮在地上,彼此氣息相互暈染,一室溫暖。
埋頭在被褥里,許念只微微露出小半張臉。
漸漸,她神智有一點點的甦醒,但人還是迷糊的,她好像做夢了……
夢見多年前的雪天,她和小宇在庭院裏堆雪人,只堆了一個,胡蘿蔔鼻子,紐扣眼睛,再拿幾顆櫻桃當小嘴。
等堆完,她手凍得通紅,想去壁爐旁烤火了。
拉小宇,他卻不走。
他執拗的繼續在地上揉雪團,哈着白氣跟她說,「姐姐,太冷了,它孤零零的,冬天那麼長,怎麼熬得過去呢?我們給它找個伴,會溫暖些,讓它們一起度過冬天。」說完,他鼻尖通紅的朝她粲然一笑。
多可笑而幼稚的話。
等天晴了,有太陽了,雪人就會消失,根本不用度過凜冽的冬季。
它們不是人,也不會覺得冷……
睫毛輕微顫動。
許念艱難的睜開雙眼,呆呆怔了幾秒,她察覺到了自己現在這個奇怪的姿勢。她腦袋似乎枕在男人的手臂上,還有她的右手,她右手橫在這個男人腰間,他們彼此相貼,沒有縫隙。
遲鈍的意識逐漸歸位,許念轉了轉眼珠,原來她還在醫院……
這個男人,是濯易。
抬眸,入眼就是他熟睡的容顏。
作為演員,他長得自然好看。
好像也比其他演員長得好看一點……
許念懊惱的想收回橫在他腰間的手,為什麼會抱住他呢?
但胳膊卻有些酸僵,大抵是維持這個姿勢過久。
她只好放棄的暫時保持這個親密的接觸。
室內光線細微,讓人分不清白晝。
許念從溫暖的被窩裏伸出另只手,肌膚一旦暴露在空氣,寒意就拼命的透過毛孔滲入,拉開一點窗簾,她從縫隙看向外面。
到處都是白的,空中稀稀疏疏的仍在飄雪。
許念瑟瑟發抖的重新將手收回溫暖的被褥里,她驀地想起夢裏小宇說的話。
雪人不懂孤獨和清冷,人卻是懂的。
寒冷的冬天是不是找個人陪在身邊,真的會比較容易熬得過去些?
想着,許念忽然有所察覺的抬眸,正好對上一雙惺忪初醒的眼眸,清澈乾淨。
濯易彎了彎唇,嘴角弧度來不及放大,他猛地意識到了什麼,眸中幾縷睡意瞬間煙消雲散。
「我……」他有些慌亂的找藉口,眼睛不敢直視她,耳尖有些泛紅,「你昨晚看起來很疲憊,我不想吵醒你,然後你好像很冷,嗯,我這裏沒更多的被子,然後我也睡着了,所以,所以你可以把我當做一床簡單的被子,就單純的被子,我沒……」
解釋蒼白的毫無信服力。
許念望着窗外,忽的開口打斷他吞吐的語調,「下雪了。」
濯易跟着往外看,嗯,應該是雪還沒停。
但他現在可根本沒有欣賞雪景的心情,他覺得他事兒大了。
一而再再而三的故意親近她……
好像事情做完之後,他都覺得很鄙視自己,但奇怪的是,做的時候並沒有絲毫羞恥感。
「我……」濯易垂眸,他不想再找理由,他想告訴她,就是情不自禁,就是故意,就是……
「困。」眨了眨眼,許念動了下,她埋頭縮進原先偎依的位置,剛好緊緊貼在他的胸膛。
渾身一震。
每一塊肌肉都繃在一起,一動不敢動。
直直盯着天花板,濯易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好像能感覺到她的呼吸,細膩的拂過他肌膚。
許久,濯易低眉,他望着她安靜覆在眼瞼上的睫毛。
不可置信的望着,腦內嗡嗡,心臟砰砰,他忽的抬起左手,僵硬緩慢的圈住她身子,側身擁抱她。
更加親昵,親昵到真的不再有一絲間距,他完完整整的把她擁在了懷裏。
她沒有抗拒……
她沒有。
大腦持續處於死機狀態。
濯易睡不着,就這麼抱着直至她再度醒來,他的眼睛甚至都沒有閉上過。
「我得去公司。」捉住他手腕看了眼錶針,已然將近中午十二點。
許念半坐起身,她靠在玻璃窗上,側眸望向室外,雪已經停了。
不困了,她很久沒睡過這麼久的懶覺,只是依然覺得冷,想捂在被子裏直至天荒地老。
濯易比她反應更快些。
他用薄毯裹住她露在被褥外的肩,迅速起身,「我給你找洗漱用品,有整套新的。」
語罷匆匆離開。
從他背影處收回視線,許念揉了揉眼睛,裹着毛毯起身。
她身上穿着昨天的衣物,一夜過去,變得皺皺的。
走去客廳,他已經找出牙刷,正在浴室用熱水給她燙洗。
「好了。」看她走了出來,身上裹着毛絨絨的長毯,髮絲有些凌亂,但依舊好看。濯易努力不去看她,他在牙刷上擠出牙膏,水杯接水,遞給她。
許念接過,兩人換位。
她刷了數下,滿嘴的泡沫,才發現他依然定定杵在邊上。
莫名的抬眸,她看他一眼,這很好看麼?
「……」支吾了下,濯易眼睛躲閃的從她唇瓣挪開,他似乎要說什麼,卻又沒說,只撓了撓頭,飛快地轉身就走。
許念蹙了蹙眉,繼續埋頭刷牙。
站在客廳。
濯易深吸一口氣。
他當時居然想親下去,居然想親下去……
瘋狂搖了搖頭,揮去這些荒誕的念頭,濯易從抽屜找出一些小包裝的雞蛋乾麵包片,等浴室水流聲停止,他揚聲問,「我可以打開一下你包麼?」
「嗯。」
待得到同意,濯易往裏頭塞了幾小包幹麵包片,又再度翻箱倒櫃,找出幾顆奶糖和巧克力球。
他這裏可以吃的東西為什麼這麼少?
都怪嚴彬貪吃,捲走了他們給他買的零食,他都已經那麼胖了,還吃吃吃……
怨念的在心裏責怪嚴彬,濯易沉着臉把它們裝進她的包內,然後拉上拉鏈。
恍然又想起什麼,他連忙去隔壁臥室找出行李箱,把一件黑色長羽絨服抱出來。
正好許念也整理完畢。
她頭髮鬆散的披在肩上,衣裳稍作整理,看起來好單薄。
「穿上這個。」濯易獻寶的抿唇走過去,他將羽絨服遞給她。
「不用。」
「為什麼?我沒穿過幾次,剛乾洗過,很乾淨。」
看着擋在她面前的男人,許念仰頭,解釋道,「我會回家換身衣服再去公司。」
「可下樓這一長段路呢?」濯易皺眉,臉色有些鬱悶不悅。
這倒是許念第一次見他在她面前流露出這種表情,睨了眼他手中捧着的大件衣裳,她遲疑半晌,看着他眼睛道,「我大概沒時間來還給你。」
「……」濯易登時啞然,他覺得她誤會了,他沒想那麼多,可被她這麼一說,倒提醒他原來世上還有這麼心機的方式,「不還就是了……」他小聲咕噥了一句,把羽絨服披在她肩上。
男士羽絨服大大的,而且他個子本來就高。
衣擺幾乎拽地,她將手臂套進袖子,發現長了好多,低頭甩了甩袖子,許念驀地輕笑出聲。
她一笑,濯易心裏頭的一丟丟鬱悶頓時就一掃而光。
她誤會他也沒有關係。
本來他好像就沒自己想像的那麼好,他或許不是一個好人……
他情不自禁的跟着她彎了彎唇。
抬了抬長長的袖子,許念努力雙手互相幫襯着把袖擺擼上去。
右手剛鑽出來,就被他捧住。
他攥住袖邊,仔細的給她一圈圈卷上去,然後換左手。
許念沉默的望着他側臉,任他忙碌。
她對他隱隱約約的印象好像還停留在好幾年前,那個銀幕里寡言少語眼神執着的少年。
「你多大?」許念看着他筆挺的鼻翼,問。
「二十六,翻過年了就二十七。」
「我也是。」許念語氣隨意的道。
「我知道。」很快接話,濯易看她一眼,他避開她略微疑惑的視線,待卷好袖口後,他突地蹲下身,雙手拽住羽絨服底擺,輕聲道,「新聞上見過。」
許念有些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到,他……他要給她拉上衣服拉鏈?
看着蹲在她腳跟前的男人,許念心頭突然湧上一陣怪怪的感覺,她不習慣他這樣。
從下往上,「刺啦」一聲。
濯易站起身,給她把拉鏈扯到領口部位。
兩人距離瞬間貼近,對視了一眼,許念率先別過頭,她轉身拿起放在椅子上的包,「我先走了。」
「我送你下樓。」
「不用。」
「沒事,我想送你下樓。」
驀地駐足,許念側眸定定看着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後的男人,眉心微蹙,「我說不用。」
「好……」
許念拉開房門,沒再多說什麼。
她穿着明顯不合身的外套下電梯,迎來一些好奇和好笑的目光。
視而不見的到停車場取了車,許念坐到駕駛座,放下包。
心念忽的戛然一動,許念看着放在一旁的包包,方才在臥室,他似乎打開了她包?做什麼?
許念想起他站在門口目送她遠去的眼神,像極了被遺棄的寵物,眸子裏透着薄薄的委屈。
搖了搖頭,她伸手打開包,低眉一看,頓時無語,許念嫌棄的把餅乾糖果全都找出來,通通堆放在一邊,再度搖了搖頭……
接下來的一周轉瞬即過。
這段時間許念是真挺忙,那件黑色羽絨服她讓萍姨幫忙清洗乾淨,就掛在她衣櫥內。
儘管和他說她沒時間去還,但,心裏是打算親自再走一趟的……
雪後天氣晴朗,溫度基本維持在十度左右。
中午忙完手頭的一個收購計劃,許念陡然覺得肩上重擔一輕,她摁着眉心稍作休息,恰好秘書敲門而進。
「許總,需要幫忙點餐麼?」
「不用。」她搖頭,驀地又想起什麼,叫住旋身離去的秘書,她思考着道,「有沒有什麼補腦之類的營養餐?」
「藥膳?」秘書試探的問。
許念對這些不太懂,她猶豫的道,「是吧,幫我準備一份,謝謝。」
半個小時左右,藥膳成功抵達。
抿了口咖啡,許念提起保溫桶,直接下電梯到車庫。
方才她不餓,這會兒胃部卻有些難受,許念坐在車裏,她隨手撈起小盒子裏的一顆奶糖,剝開糖紙,聞了聞,好像也不是很膩的味道。遲疑的餵入嘴裏,還算不錯!
吃完一顆糖,許念又嘗試的吃了片他塞入包里的乾麵包片。
她平日嫌少吃零食,但現在她更不想耽誤時間去吃午餐,萬一到醫院時藥膳已經涼了呢?
又或者他都吃過了呢?
好麻煩,走一趟真的很麻煩,而且——
許念剛將車駛入公路,她霍然一怔,羽絨服!
羽絨服在家,沒有在車上。
所以她現在去做什麼?有需要去的理由麼?
蹙眉。
許念把車停在一旁。
她雙唇緊抿,右手手指輕輕敲打着方向盤。
斜眼望着保溫盒。
許念彎腰抱起來,她打開盒蓋兒,一陣古怪而刺鼻的味兒霎時撲面而來。
立即掩上,許念嫌棄不已的閉了閉眼,看來她準備自己吃掉的計劃只能作廢。
還是給他送去吧……
藥膳自然要給有所需要的人吃。
就說……她路過吧?
懶得再多想,許念啟程,一路順利的開去醫院。
駕輕就熟的上頂層,敲門卻無人應答。許念詫異的挑眉,人呢?
拿出手機,並沒有他的聯繫方式。
靠在牆側,許念煩躁的側眸望向廊道小窗外,大概只能問周子艦。
晃了晃手裏的飯盒,她嘆了聲氣,撥號。
鈴聲只響了兩聲,瞬間接通。
許念斟酌着低聲道,「上次劇組發生意外的事兒,大家都出院了?」
「怎麼突然這麼問?」
「嗯,就是問問。」
周子艦挑眉,他望向前方正站在梧桐樹下和其他演員拍戲的濯易,「你找人?」
「也不是找。」許念頓了頓,她不想再拐彎抹角的說話,實在是心累,便直接道,「我上次來醫院借走了他某樣東西,準備還給他。」
這個他指的是誰實在是不言而喻。
「哦?」周子艦好笑的輕咳一聲,他看了眼梧桐樹下,濯易他們這段戲似乎已經拍完。
「事情是這樣的,他聲稱痊癒的差不多,不想再在醫院逗留,也不想劇組的進度因為他一直延誤,所以……」走到桐樹下,周子艦一邊和她說着話,一邊將右手搭在正在低眉看劇本的濯易肩上,他朝他笑了笑,對着手機道,「你自己跟他說,我剛好在劇組這裏。」
濯易一愣,他低頭看着被周子艦塞在掌心的手機。
瞬間意識到什麼,他猛地將電話放在耳畔,說不清是期待多於喜悅,還是驚詫多於緊張,「餵。」
熟悉的聲音闖入耳膜。
許念尷尬至極。
她對周子艦的行徑十分無奈,根本來不及拒絕。
「我……是這樣的,衣服。」
「那件衣服啊?」濯易說不清有沒有那麼一點兒失落,他很快又恢復了心情,輕聲道,「你不是沒有時間?」
「突然不是那麼忙。」
「哦,可我現在在劇組,沒在醫院……」說至此,不知聯想到什麼,濯易陡然一震,他不可置信的睜大眼,望着遠方的密林,「你、你在醫院麼?」
「你是不是在醫院?」他聲音驀地提高,馬不停蹄的立即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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