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否認,夏季蘭生得極美,那種江南水鄉的溫婉清麗之色,在她的身上悉數體現。性格溫和,眼神溫柔,一顰一笑也都是幾近賢良淑德之能。在她身上,挑不出錯,如果不是因為長姐夏瓊芝的不識好歹,她在後宮必能安然無恙。
皇后挑着她精緻的下顎,笑得意味深長。
傅玉穎如今正得恩寵,她的孩子必定不可能交到皇后的手裏。而眼前的夏季蘭,溫婉怯懦,的確是最好的人選。皇后可沒有忘記,趙無憂所說的那些話。
後無所出,必為人取而代之。
要想保住自己的後位,就必須有個孩子。
「本宮可以讓你伺候皇上,但這份恩情,你最好記在心裏。」皇后笑了笑,「靜儀,你知道該怎麼做吧?」
靜儀在後行禮,「皇上這幾日除了在傅婕妤那兒,還經常去戲園子裏聽琵琶曲。皇上,好像迷上了琵琶。」但傅玉穎對於琵琶,卻不是很在行。
「你覺得呢?」皇后問。
夏季蘭俯首,「嬪妾倒是會琵琶。」
「那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能不能留住皇上,能不能懷上皇帝的孩子,能不能讓你姐姐獲得開釋。」皇后冷了臉,「本宮給你機會,你自己好好把握!」語罷,拂袖而去。
夏季蘭感恩戴德。
夏瓊芝善箏,夏季蘭善琵琶,所以這一次,好像連老天爺都在幫着夏季蘭。
皇帝靠在軟榻上,傅玉穎隨行伺候在旁,當夏季蘭猶抱琵琶半遮面的出現在台上時,傅玉穎便知道要出事。
果不其然,夏季蘭一曲琵琶,讓皇帝尤為驚艷,當場就召了夏季蘭在身邊。
夏季蘭溫婉如玉,始終垂着眉眼,一副羞怯的小女兒姿態,撩得皇帝更是心裏痒痒。皇帝本來就色心不泯,這會見到嬌滴滴的小美人,哪裏還肯放手。
「這雙手怎麼就這樣靈巧,琵琶彈得真好聽。」皇帝攬了夏季蘭在懷。
傅玉穎雖然心頭不悅,但面上卻是極盡大度。躬身行禮,傅玉穎笑道,「恭喜皇上賀喜皇上,得蘭美人這樣巧的妙人兒。嬪妾身子不適,先行告退。」
「你知道朕最喜歡你什麼嗎?」皇帝喜笑顏開,「便是你的聰慧。下去吧!」
傅玉穎離開的時候,偷偷回頭看了一眼,只見皇帝壓着夏季蘭在身下求,歡。而夏季蘭呢?美眸如水,一副欲拒還迎的嬌羞之態。男人哪扛得住這樣的女子,恨不能把她揉碎了,塞進身子裏。
出了戲園子,傅玉穎頓住腳步,微微輕嘆一聲。
日防夜防,沒成想夏家姐妹竟然還有這一招。
「主子?」秋嫻抿唇,「這必定是皇后的意思。」
戲園子乃是後宮重地,沒有皇帝的准許,誰敢放人進來,否則一個個的妃嬪還不得撞破腦袋的往裏頭擠?也只有皇帝,和後宮之主,才能做得了這樣的主。
傅玉穎點頭,伸手撫上自己的小腹。
長長的宮道里,傅玉穎依舊保持着最初的從容鎮定,臉上不見半點失落之態。後宮的女子最喜有孕,也最忌有孕。有孕就代表着不能侍奉皇帝,不能侍奉皇帝的妃嬪,必定會被遺忘,被其他妃嬪取而代之。
傅玉穎早就料到了這一日,所以她並不壓抑夏季蘭的出現,只不過對於皇后此舉,她有些不明白。夏家得勢,對皇后有什麼好處?
夏瓊芝跋扈,夏季蘭看上去溫厚,可那門庭出來的,能是簡單的人物嗎?
「只怕皇后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背。」傅玉穎垂眸。
秋嫻攙着她往前走,「主子,那蘭美人……」
「隨她去吧,被人利用的刀子罷了!若是沒了利用價值,就什麼也不是。」傅玉穎輕嘆一聲,自己又何嘗不是被人利用的刀子。
可她要爭寵,要成為人上人,她要讓整個東廠都為之付出代價。
不過現在,她不能針對東廠,不能涉及朝政。因為根基未穩,這後宮裏多的是穆百里的爪牙,所以她得忍耐,得讓自己看上去只是個無害的後宮妃嬪。
她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爭寵。
正走着,哪知一條小道上突然竄出個人來,險些驚了傅玉穎。
秋嫻大怒,「哪個不長眼睛的,走路不看道兒?沒瞧見這是婕妤娘娘嗎?竟敢這般橫衝直撞!」
音落,一名瘦弱的宮女撲通就跪在了傅玉穎的跟前,「娘娘饒命,娘娘饒命,奴婢不是故意的!娘娘饒命!」
「不是故意的,保不齊就是哪家刻意的,不知道咱家娘娘有了身孕嗎?還敢衝撞!」秋嫻切齒,「娘娘,此等刁奴必得給點顏色瞧瞧。」
一聽說要挨罰,宮女慌了,一個勁兒的哭着喊着,「娘娘恕罪,奴婢真的不是有意的。」
「你說出個所以然來,若是說得過去,我便饒了你。」傅玉穎也是歷經悲苦之人,如今剛入宮得寵,她可不想被人冠上恃寵而驕的罵名。
「奴婢是王淑女宮中的婢女彩雲,王淑女的咳疾犯了,奴婢趕着去太醫院取藥,可是……」彩雲抹着眼淚,「可是主子不得寵,太醫院那頭說是……」
不必她說完,傅玉穎已經大致了解了事情的始末。
在這後宮裏,世態炎涼,人心冷暖,不過如此。
「起來吧!」傅玉穎凝眉,這宮裏單槍匹馬的不頂用,總歸得有幾個人團結在一起,哪怕是相互利用相互依附,有些時候還是必要的。
彩雲感激,「多謝娘娘!」
「讓人去太醫院找李太醫過來,就說是我的意思,讓他幫着去給王淑女瞧病。」傅玉穎吩咐。
秋嫻俯首,「奴婢明白!」便着小太監去太醫院一趟。
「王淑女現在何處?」傅玉穎問。
「主子病着厲害,如今躺在宮裏歇着。」彩雲萬萬沒想到,看似高高在上的婕妤,竟然也這般溫柔。心裏溫暖,便什麼話都敢說了,「主子咳疾半月有餘,這幾日都咳出了血絲,卻也沒人管。」
傅玉穎跟在彩雲後頭,慢慢的朝着儲秀宮去。
身為婕妤,傅玉穎已經從儲秀宮搬了出來,入住蓮華宮。
但儲秀宮裏卻還有大批的女子,因為未能得蒙恩寵,只能在這裏長久的等待下去。儲秀宮裏,人情冷暖,那些不得寵而又位份低的,往往活得很悽慘。在這裏,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如果你實在等不了,還有個更好的出路。那就是與太監對食,從此以後再也不能侍奉御前,在宮裏以宮女的身份繼續活下去,不必再繼續無止境的等待。當然,這個太監必須是在皇帝跟前得臉的,並不是所有的太監,都有對食的權力。
可太監不能人道,折磨女人的手段更是慘無人道。這麼一來,女人這輩子就算是徹底完了。所以不管宮裏的日子有多艱難,哪怕一輩子都要生活在陰暗中,女人們始終不肯選擇對食這條路。
對於這個王淑女,傅玉穎隱約有些印象。因為淑女位份卑微,所以朝見皇后的時候也總是在某個犄角旮旯里站着。是個消瘦的女子,到底長得如何,傅玉穎也不太記得。
但是能入宮,能有位份的,估計也差不到哪兒去。
王淑女住在儲秀宮最偏僻的一角,當初皇帝羊車巡幸,怕是也不可能到這麼偏僻的角落。所以當每個人都歡呼雀躍的等着皇帝寵幸時,王淑女只能望洋興嘆。
家裏沒有權勢,入了宮更沒有優勢。
屋子裏透着一股子霉爛味,傅玉穎懷着身孕有些孕反,但還是忍着進去了。
王錦繡躺在床榻上,瘦弱的身子,如今更是單薄。她拼命的咳嗽着,一張臉乍紅乍白得厲害。奄奄一息的她,看到傅玉穎的那一瞬,整個人都有些繃緊,「你……」
「主子,奴婢衝撞了婕妤娘娘,還沒能請到太醫,是婕妤娘娘去請了太醫過來。」彩雲端着水,眼眶紅紅的上前攙了王錦繡起身。
王錦繡喝上一口水,這才緩過勁兒來。眼見着要掀開被褥下床行禮,彩雲忙不迭攙着。
「不必了。」傅玉穎道,「我過來看看你,你便好好歇着吧。」
畢竟王錦繡生了病,傅玉穎身懷有孕,與王錦繡保持距離還是必要的。
「多謝婕妤娘娘!」王錦繡拼命的咳嗽着。
「以後若是有什麼需要,只管來蓮華宮找我。」傅玉穎輕嘆一聲,「大家都是一起入宮的姐妹,不必如此生分,誰沒個艱難的時候呢!」
秋嫻道,「主子,該回去喝藥了。」
傅玉穎瞧了王錦繡一眼,「好生養着,日子還長着呢!我先回去了!」
「恭送婕妤娘娘!」王錦繡淚流滿面。
出了門,秋嫻有些不明白,「主子,王淑女出身卑微,宮中無權無勢,雖然長得還不錯,可——如今她又病了,爭寵之事怕是有些困難。」
「我這廂有孕在身,不能侍奉御前,總該有個人能替我。」傅玉穎笑了笑,「常言道,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有些東西能讓你記你一輩子,但有些東西也能讓人恨你一輩子。」
秋嫻一笑,「主子所言極是。」
「私底下去找管事太監,給調個乾淨點的地方,就說是為了養病,免得鬧出人命惹皇上不痛快。做事別太明顯,暫時還沒必要為她惹麻煩上身。」傅玉穎深吸一口氣。
「奴婢明白,主子放心就是!」秋嫻知道輕重,不然趙無憂也不可能把她安排在傅玉穎身邊幫襯。
傅玉穎方才也仔細看過,這王錦繡生得還不錯,沒有自己的妖嬈魅色,也不似夏季蘭的溫婉如玉,可她小家碧玉般的清新倒也是極好的。
皇帝吃慣了山珍海味,有時候弄些野味來吃,倒也是不錯的選擇。
人嘛,總貪個新鮮。
只不過現在王錦繡安分守己,來日可就說不定了。
好在傅玉穎並不求王錦繡能如何幫襯自己,她只希望能找個人分掉夏季蘭的恩寵。只要皇帝不獨寵,夏季蘭沒有專寵,來日自己誕下子嗣就還有希望。
可傅玉穎萬萬沒想到,就是因為這樣的選擇,後來讓夏季蘭反咬一口,倒是把自己陷入了險境之中。
當然,這是後話。
有信鴿飛進了聽風樓。
奚墨快速解開信鴿腿上的小竹棍,快速呈交趙無憂手中。
瀛渠清淤之事如火如荼的展開,一切按部就班,順利得很。趙無憂也沒什麼可擔心的,如今只管追查佛珠與玉牌之事,正好可以騰出手來,看看後宮之事。
畢竟皇帝的後院,有時候也事關前朝。
「公子!」奚墨行禮。
趙無憂面色微冷,「夏季蘭?」
雲箏一愣,「公子,這是怎麼了?」她知道這是傅玉穎的來信,可公子的臉色看上去不是很好。
「皇后打算腳踩兩條船,真是蠢得無可救藥!」趙無憂隨手便將信件遞給雲箏。
雲箏瞧了瞧,面色都變了,「怎麼把夏家的女兒送上去了,這不是要分傅婕妤的寵嗎?」
「這頭剛冊了婕妤,聲明有孕,那頭皇后就耐不住了。」趙無憂凝眸,不禁冷哼一聲,「她這是怕傅玉穎肚子裏的龍種,會佔了自己的地位。」
「公子的意思是——」雲箏心顫,「皇后娘娘擔心傅婕妤會威脅到自己的後位,所以迫不及待的把蘭美人送上君王的床,為的就是能讓蘭美人懷孕生子。」
奚墨也算明白了過來,「這麼說,皇后其實是想有個兒子。」
「若是有機會,我得好好的見一見這位蘭美人了。」趙無憂眯起危險的眸子。
在外人看來,是皇后拿捏着夏季蘭。
可在趙無憂心裏,卻是夏季蘭把握了皇后的心思。
這樣的女子,遲早是個禍害。
「準備好,皇帝這幾天大概就要微服出巡。」趙無憂深吸一口氣,皇帝着實任性,不管不顧的性子是誰都攔不住的。
不過這樣也好,穆百里勢必要跟着皇帝,確保皇帝的周全,而自己剛好能空出手來清理一下後宮。趙無憂是絕對不允許,後宮裏有太多的勢力摻雜。
父親還沒回來之前,趙無憂不會動夏家,畢竟自己勢單力薄。對於夏家,一旦動手就必須斬草除根,絕對不能給他任何反撲的機會。
這是趙無憂的原則。
「是!」奚墨頷首,「奴才已經私底下跟王指揮使交代過。」
「如果皇帝出點事兒,五城兵馬司會吃不了兜着走。」趙無憂抿唇,「皇帝出行,勢必會帶着妃嬪,到時候想個法子,把夏季蘭帶出來。」
「公子——」雲箏不是很明白,「這不是幫着她爭寵嗎?」
跟皇帝形影不離,夏季蘭就等於是專寵。
「這世上但凡專寵的,都沒有好下場。」趙無憂輕笑,「除非她能跟妺喜或者妲己那樣,能惑主到死。否則前有戚夫人,後有楊貴妃,哪個能笑到最後呢?」
雲箏頷首,「奴婢明白了。」
如今笑得歡,算什麼本事?
來日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
趙無憂一身白衣,腰間佩着雲箏剛做好的香囊,裏頭滿是新鮮的梨花,最得趙無憂之心。大街上還算安靜,誰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了,只知道這些日子得保持街面的乾淨和整潔。
微風細雨,春末夏初,溫暖漸始。
雲箏為趙無憂撐着傘,趙無憂緩步進了一間茶舍。
淡雅茶香,她似乎是在等人。
不多時,便有一名男子快速進入,「在下浮生,敢問這位可是趙公子?」
「對。」趙無憂淡淡應了一聲,沏上兩杯茶,「坐吧!」
雲箏與奚墨會意的退了出去。
浮生一臉秀氣,膚色白淨,只不過這種白,有種莫名的不正常。到底哪兒不正常,趙無憂自己也說不上來,她的白是因為一直病着所以顯得蒼白,而眼前的……
「在下浮生,乃是金陵人士,祖上原本是個風水師,後來家道中落便只剩下我一人了。」浮生輕嘆,「承蒙公子看得起,委以重金,多謝公子厚愛。」
他言辭有禮,讓趙無憂有些滿意。
「委以重金,公子該知道,我要的是什麼?」趙無憂抿一口香茶。
「拿人錢財與人消災,自然應該。」浮生恭敬的作揖,「浮生這條命如今都是公子的,還請公子放心就是。」繼而言歸正傳,從袖中取出了一張八卦圖,上頭的標註,趙無憂一個都看不懂。
她懂朝政,識人心,可對於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還真是一竅不通。
早前回去看了看易經,然則看了兩眼就看不下去了。
對於這些東西,果然是需要天賦的。
趙無憂,沒這方面的天賦。
這讓她有些懊惱,卻也下意識的想起了那個死太監。
死太監對於這方面,好像深諳其道,否則也不可能輕而易舉的帶着她離開黑陣。
「那是黑陣。」浮生壓低了聲音,面色凝重,「入者尋不出生門,便再也不可能離開。黑陣不但是玄陣,且具有吸食精魄之力。吸食越多,陣越強大。來的時候,雲箏姑娘跟在下說過。所以在下分析,困住公子的那個黑陣,暫時還不具備太強大的力量,所以才能被衝破。」
「被衝破之後呢?」趙無憂問。
浮生輕嘆一聲,好似有些惋惜,「衝破之後,那黑陣算是廢了。若還想重組,就必須重頭再來。早前的努力,都算是前功盡棄了。」
趙無憂嬌眉微蹙,「也就是說,這個黑陣以後不可能再出現?如果還想佈陣,就得重新開始?」
「是!」浮生頷首,「不過公子放心,浮生一定會保護公子周全,絕不會讓宵小之輩,擾了公子的寧靜。黑陣雖然可怕,但此人的黑陣顯然不到火候,否則進去容易出來就不可能這麼簡單。」
趙無憂似懂非懂的點頭,不動聲色的啜飲,「這麼說來,你對佈陣破陣還有些本事。」
「不瞞公子,在下身無長處,唯獨對這些東西頗感興趣,早年入得高人門下,潛心修習了一段時間。」浮生笑了笑,「雖然算不得精妙無雙,但對付一些宵小之輩,還是綽綽有餘的。」
「你這麼說,是想讓我留下你?」趙無憂放下手中杯盞,「自吹自擂的東西,我不信。你最好拿出點本事,讓我眼見為實。」
「那是自然,公子為了周全,而在下是為了榮華富貴。」浮生含笑望着趙無憂。
「你倒是實誠。」趙無憂深吸一口氣。
浮生道,「公子跟前,不敢隱瞞。」
趙無憂朝着外頭瞥了一眼,「今日就到此為止吧,你先回去,若有必要我會讓人再去找你。」
「是!」浮生行了禮,畢恭畢敬的退下。
「本座與趙大人,還真是緣分不淺,大老遠就聞到了趙大人身上的淡雅梨花香。猶記得尚書府內的梨園,實在讓本座流連忘返。」穆百里含笑從外頭進來。
房門,再次關上。
「督主屬狗的嗎?」趙無憂問,「大老遠都能聞到我身上的味道。」
穆百里凝着她笑,下一刻突然撲了過來,直接將她壓在身下。
「疼!」她倒吸一口冷氣。
這廝在咬她,奈何她壓根無法動彈,被他壓得死死的。
穆百里的動作何其快,一邊扯開她的衣襟,一邊發狠的咬着她的肩胛。劇烈的疼痛,讓趙無憂的身子快速繃緊。她想推開他,奈何百無一用是書生。
良久,穆百里才抬起頭看她,一雙清潤的鳳眸里,暈染着鮮血的顏色。
「既然罵都罵了,本座就該成全趙大人。」罵他是狗?恩,狗得咬人,還得狠狠的咬,否則她怎麼能記住呢!趙無憂越來越放肆,穆百里的耐性自然也漸漸的磨平。
需知:以往說這話的,都死了。
趙無憂,算個例外。
趙無憂眸色通赤,可是嘴角還帶着笑意,「煩勞督主親自動口,本官領教了。」
他的唇角,染滿了她的鮮血。
可是低頭看她時,穆百里覺得自己有些不明所以的東西在滋長。這樣一個柔弱的男子,卻生得牙尖嘴利,不管何時都得理不饒人。
因為疼痛,趙無憂的面色更蒼白了幾分,一雙美眸中微微噙着淚,閃爍着迷人的熒光。穆百里覺得自己瘋了,竟然覺得男人流淚也是一件極為美好的事情,尤其是趙無憂。
比女子多了幾分剛毅,卻又不顯得做作。
眼睛裏是堅韌,身體很誠實的繃緊。
當穆百里吻下來的時候,趙無憂覺得腦子裏的爆竹,轟的一聲炸開了。那一刻,色彩繽紛,紅的黑的白的紫的,什麼顏色都有。
口腔里是自己鮮血的味道,濃郁的咸腥味,伴隨着屬於他的舌的熾熱。他在席捲着屬於她的冰涼,唇齒間,殘留着方才的淡淡茶香,如今嘗起來竟是這般的甘甜。
她的唇是這樣的柔軟,若千年窖藏,回味甘甜,令人難以饜足。
趙無憂覺得穆百里瘋了,而後自己也瘋了。
他是太監,她是假裝的男人,然後這事兒算怎麼回事?他把她掰彎了?還是她把太監掰彎了?
當她一臉懵逼的看着緩緩起身的穆百里,那張濃墨重彩的臉上,浮現出稍有的戲虐與揶揄之色,「趙大人果然是個生手。」
趙無憂驟然回過神來,蒼白的臉愣是如毛細血管都炸裂開來似的,紅到了耳根。
「穆百里,你搞什麼?」趙無憂快速拭去唇角的血。肩胛處疼得刺骨,這廝下嘴還真夠狠的,果然是犬類,真適合去啃骨頭。她重新整理了衣裳,好在如今的天氣,她穿得不少,鮮血即便還在涌動,但也不至於從衣裳內透出。
他只是印證一下,她是不是個雛。如今穆百里已經確定,趙無憂的確沒有經歷過男女之事,否則怎就如此生疏呢?這麼說,簡衍沒吻過她?
穆百里略愣的看着她,怎麼就想起她跟簡衍來了?
趙無憂快速起身,她不想再跟這個瘋子待在一起。
不過,她也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在太監的眼裏,或許根本沒有男女之分。反正他是太監,男人和女人還真的沒什麼區別。
所以別以為太監就不會輕薄,太監要是耍起流氓來,比男人比女人都要發狠。
瞧瞧穆百里滿嘴的鮮血,這就是最好的證據。
這個發瘋的死太監。
「趙大人要去哪?」穆百里問。
「我怕傷口紅腫潰爛,還是去找個大夫好好看一看吧!」趙無憂冷哼。
穆百里將一個小瓷瓶放在桌案上,「給你。」
「要毒死我嗎?」趙無憂問。
「你還欠我一條命,毒死你也不為過。」穆百里起身,嘲笑着去看她略顯紅腫的唇。她的唇瓣本來就飽,滿,如今更是明顯一些。
趙無憂長長吐出一口氣,吐氣吸氣的時候,肩胛處還疼得厲害。
穆百里將瓷瓶塞進趙無憂的手中,「把手背上的疤——祛了!」他有些嫌惡的看着她手背上的劃痕,時隔多日,傷口已經癒合,只不過結痂之後留下了一些不太明顯的劃痕。
她這雙手本來白嫩修長,如今倒是有了一些細小的瑕疵。
他最是容不得這樣的瑕疵,何況還是在手上。
「這與督主有關嗎?」趙無憂眯起眸子。
「或者本座可以再證實一下,有沒有關係。」他上前一步。
趙無憂快速後退一步,下意識捏緊手中的瓷瓶,「督主真是任性,既然是一番美意,我留下便是。府中還有事,告辭!」
她掉頭就走,如果對方不是穆百里,她保證會擰下他的腦袋。
目送趙無憂疾步離去的背影,穆百里笑得寒涼。
「督主?」沈言進門行禮,「趙大人走了。」
「查清楚了嗎?」穆百里慢條斯理抹去唇角的血漬。
沈言俯首,「知情之人,不是死了就是失蹤。如今能知道內情的,恐怕只有趙丞相和丞相夫人。卑職發現,趙大人自己都在調查當年的事情,看來趙大人也不明所以。」
穆百里眸色微沉,「趙無憂自己在查身世?」他輕嗤,恐怕趙無憂要找的,是那個所謂的哥哥吧!但不管趙無憂在找什麼,有些東西就該先下手為強。
「繼續查。」穆百里深吸一口氣,「既然她自己要放水給本座,本座自然不能教她失望。」
「是!」沈言點頭。
外頭下着細雨,趙無憂一襲白衣,可肩膀上還是染了少許血點。雲箏眼睛尖,當即愣住,「公子受傷了,是督主?」
「不要命了?」趙無憂訓斥。
雲箏垂眸不語。
「穆百里到底是什麼意思?」趙無憂抿唇,「指揮使那邊還沒有消息嗎?」
「被生擒的那些人一一盤問過去了,但……」奚墨猶豫,「這些人抵死不招。」
「死算什麼,詔獄裏最痛苦的刑罰不是死,而是讓人生不如死,讓五城兵馬司學着點,有些東西該取其精華才是。」趙無憂輕撫肩上徹骨的疼痛,「給我送一鍋香肉去東廠,就說是多謝督主的救命之恩,賜藥之德。」
也不知是不是遇見了克星,趙無憂覺得自己淡定了一輩子,唯獨在面對穆百里的時候,總是沒來由的失控,總是以她的氣急敗壞而告終。
趙無憂心頭腹誹:這是病,得治!
「妥善安排浮生,我去一趟五城兵馬司。」趙無憂看了奚墨一眼。
奚墨頷首,心領神會。
如今他們是便衣出行,所以不必從正門進去,繞道偏門。皇帝不喜歡手底下的大臣私相授受太多,趙無憂深諳皇帝喜好,自然得避着點。
王介聽聞趙無憂來了,急急忙忙的就迎了出來,把趙無憂帶進了書房。
「辛苦指揮使了,這些事得抓緊辦。皇上那頭都盯着呢,文武百官沒一個是閒着的。」趙無憂這是什麼意思,王介心裏清楚。
王介行禮,「下官明白,此事已經抓緊在辦。原本下官也該去一趟尚書府,因為——」他有些欲言又止,看了一眼雲箏。
「沒事,說吧!」趙無憂淡淡開口。
王介頷首,畢恭畢敬的從書案的抽屜里取出一個盒子,打開盒子竟然是一枚珠子。圓潤的珠子,在微光里透着詭異的光澤。
「這是什麼?」趙無憂凝眉。
「在一處無極宮的分舵里,找到了這樣東西,下官不知這是什麼東西,所以未敢上報朝廷,私自扣了下來,且讓趙大人仔細看看。」王介呈遞。
趙無憂將盒子放在掌心,嬌眉緊鎖的握住了那枚珠子。
心,突然揪了一下。
就是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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