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
一群鳥兒掠過微明的蒼穹,往南方飛去。
姬澄澈站在庭院裏,一夜無眠。
越來越多的線索指向了嚴子稚,其中最關鍵的一環便是嚴金石遇害。
但愈是如此,他就越覺得這裏頭另有蹊蹺。假如嚴皇后會如此疏忽大意給人留下把柄,那未免滑稽。
姬澄澈相信林宗棠一定也有類似的懷疑,所以才久久舉棋不定未曾入宮稟報。
這時候一名(禁jin)軍小校上前稟報道:「(殿dian)下,官署外有人求見,說是從北荒來的。」
「北荒?」姬澄澈一怔,收起紛亂的思緒,是誰會萬里迢迢從北荒來見自己呢?
姬澄澈心中困惑走出官署,當第一眼看見站在門外台階下的那個人時,所有的困惑與煩惱頓時不翼而飛。
林隱,這個傻瓜居然來找自己了!
他穿了一(身shen)雪白的袍服,背後斜插一柄姬澄澈以前未曾見過的玉色古劍和一柄黑色劍鞘的厚重仙劍,整個人(挺ting)拔地站在那裏就像北荒冰原上參天聳立的雪松。
「林隱!」姬澄澈興奮地跳下台階,張開雙臂就想來個有力的熊抱。
林隱輕描淡寫地往後退了半步,姬澄澈的胳膊頓時在他(身shen)前抱空。
姬澄澈愣了下,半惱道:「搞什麼鬼,你的修為又長了?」
林隱點點頭道:「我去了趟劍冢。」
「那更得抱一下!」姬澄澈突然(身shen)形前側,施展出拔山式雙臂經天緯地懷抱(日ri)月。
林隱猝不及防被抱個正着,緊繃着臉推姬澄澈道:「我是男的。」
「我不嫌棄。」
「我的意思是——我沒法將你當成美女。」
「滾!」姬澄澈惱火地放開林隱,順手給他肩膀一拳道:「什麼時候到的?」
林隱回答道:「昨天。」
姬澄澈的笑容徐徐收斂,問道:「你知道天道教要收屠岸為徒的事了?」
林隱淡淡道:「無所謂。」
姬澄澈哼了聲道:「矯(情qing),真要無所謂你來天都城做什麼?」
「面聖。」
「就不能說是來看看我?」
「你不好看。」
姬澄澈咬牙切齒道:「信不信我要你好看?」
林隱非常自信地回答道:「我本來就很好看。」
姬澄澈氣結,眼珠一轉道:「林宗棠正在官署里,要不要見他?」
「不用。」林隱想都不想便拒絕道:「我是來找你的。」
姬澄澈笑道:「終於承認是來看我的?」
林隱白了他一眼道:「汪柔在我那兒。」
姬澄澈大感意外,問道:「你怎麼遇到她的?」
林隱道:「昨晚她去國子監找你,走到門外時突然昏倒。我剛好經過,就將她帶回了客棧里。」
姬澄澈凜然驚道:「汪柔昏倒在國子監門外?」
林隱道:「新傷加舊傷,有些麻煩。」
「新傷?」姬澄澈臉色發冷道:「怎麼回事?」
「你自己問她。」
姬澄澈點點頭,想起一事道:「你昨晚去國子監幹什麼?」
「我說了,是經過。」
「騙子。」
林隱也不生氣,從容道:「經過的意思就是經常會路過。」
姬澄澈笑了,說道:「謝謝。」
「用不着。」
「我是謝謝你會經常路過卻不會進去。」姬澄澈認真地說道:「我知道你是不想給我添麻煩,卻不曉得本(殿dian)下的麻煩已經一大堆,壓根不在乎再多一個你。」
林隱蹙了蹙眉道:「我不是麻煩。」
「走,去你那兒。」姬澄澈招手喚來門口守值的一名(禁jin)軍小校,讓他代自己向林宗棠通告一聲,便拽着林隱去了客棧。
兩人漫步在清晨的街道上,來往已有了路人,早點商肆里飄出(誘you)人的油香,不停有「嗤啦啦」的(熱re)氣冒出來。
姬澄澈立刻覺得肚子餓了,掏錢買了兩個(肉rou)夾饃,遞一個給林隱。
林隱搖頭拒絕道:「不(愛ai)吃。」
姬澄澈瞪他道:「你又不是女人,什麼(愛ai)不(愛ai)的,嘗嘗!」
林隱道:「在吃的方面,我比女人更挑剔。」
姬澄澈狠狠地左右開弓將兩個(肉rou)夾饃全部塞進了自己的肚裏。
他一邊狼吞虎咽一邊問道:「大叔大嬸可好?」
「好。」
「林曉和林夕呢?」
「好。」
「鋒寒好不好?」
「好。」
「那我呢?」
林隱風輕雲淡地瞟了某人一眼,回答道:「白痴。」
姬澄澈差點噎住,嗓子眼冒火道:「你倒用漢字寫個白痴給我瞧瞧?」
林隱道:「不用寫,面前就有現成的。」
姬澄澈氣呼呼推開客棧虛掩的門戶,問道:「哪一間?」
「左轉,在菱姨的屋裏。」
林隱引着姬澄澈往裏走,穿過兩座跨院進到了一座獨門的幽靜小院裏。
夜火四傑中的雪菱和景雲都在,另外還有七八個族中好手,見姬澄澈來了紛紛上前親切問候。
姬澄澈問道:「你們統共就來了這點人?」
景雲道:「進城的就這麼多。人多怕不方便,還有一百多兄弟住在了城外。」
姬澄澈不以為然道:「有何不便,統統搬去上林苑,我那兒地方大,隨便住,想住多久都行。」
景雲大喜,心想若大隊人馬浩浩((盪dang)dang)((盪dang)dang)開入上林苑,不啻是在為夜火部落大造聲勢,於後面的行事大為有利。
孰料林隱不假思索道:「不用。」
姬澄澈冷笑道:「你想逞能,可別連累族人。如今的天都城天天都在死人,你要避嫌,人家可不會這麼想,只當是掩耳盜鈴。索(性xing)大大方方,看誰敢胡說八道!」
景雲心裏一驚,說道:「天都城的(情qing)勢亂成這樣?」
林隱沉吟須臾,說道:「景叔,你傳話下去,今天就讓我們的人進駐上林苑。別管人家怎麼想,有多大的地方佔多大地方,不必客氣。」
姬澄澈笑嘻嘻推開雪菱的房門道:「你們慢慢聊,我去看汪柔。」
他進入客房,只見汪柔盤腿坐在木板(床chuang)上正在運功療傷。
姬澄澈見她垂着頭閉着眼不看自己也不說話,不由嘆氣道:「知不知道,你要是昏倒在街上會讓我很沒面子。尤其,居然是昏倒在林隱那傢伙的懷裏。」
汪柔低聲道:「我不會有事。」
「有沒有事你說了不算。」姬澄澈惱火道:「莫非我還要分心提防自己的婢女有一天莫名其妙不見了?」
汪柔的頭埋得更低,緊抿住嘴唇不再說話。
姬澄澈沉聲問道:「是誰?」
汪柔不吭聲,顯然毫無坦白交代的意思。
姬澄澈點點頭道:「你不想說是不是?好,你這些天便靜下心來養傷,哪裏都不准去。如果又有誰來聯絡,就告訴他,膽敢再亂使喚你,老子就砸了夜鷹在天都城的攤子,讓他們統統滾蛋!」
汪柔的眸子突然睜開,眼睛忽閃了一下,「林家鋪子。」她的櫻唇中驀然輕輕吐出四個字。
姬澄澈一怔,就聽汪柔繼續背道:「康樂坊槐樹巷東首第四家。」
「趙鐵匠,仁義坊銀杏巷東首第七家。」
「沈記靚湯,東市柳蔭街南面第五家。」
汪柔輕聲道:「刺殺董天舒的是法家叛逆殤馗門徒,剛才的地址是他們在天都城的幾處秘密據點。不過,殤馗向來行蹤詭秘,另有藏(身shen)之處很難完全鎖定。」
姬澄澈目光轉冷厲聲道:「誰想聽你說這些了,我有問過你殤馗的事麼?」
「可是我認為你應該知道。」
「那你告訴我,給你下令的那個人是誰?」
「他是誰並不重要。」
「那好,如果你的傷勢沒問題,跟我回去。」
「回去?」汪柔詫異地望着姬澄澈。
「回上林苑。林隱他們也會搬過去一起住。」
汪柔點點頭,重新合上眼皮,神(情qing)卻明顯鬆弛下來。
姬澄澈瞪了汪柔幾眼,轉(身shen)退了出去。汪柔需要稍加洗漱整理,他在邊上看着怕是不方便。
他不清楚帝君是如何將汪柔放入自己的計劃中的,又將她放在自己(身shen)邊到底想幹什麼,還有,夜鷹在天都城的那個頭頭想利用汪柔達到怎樣的目的?
但這件事(情qing)必須有個了斷——既然夜鷹能找到殤馗的人,那麼自己也一定能夠挖出在汪柔背後搞鬼的那個傢伙。
這時客棧外一騎飛來,人尚未進到門裏,便高聲宣道:「陛下召八皇子進宮!」
姬澄澈正和景雲閒聊,說要帶大伙兒去吃頓最好的。
聞聽宮中侍衛召喚,兩手一攤賠笑道:「等晚上看我有沒有空吧。」
林隱淡然道:「沒你我們照樣吃飯。」
姬澄澈不理這傢伙,奪過傳令侍衛的坐騎,打馬揚鞭趕往皇宮。
入宮果然見到姬天權,丞相趙易山、光祿勛林宗棠、金吾將軍孟海山都在,(殿dian)中的氣氛異常壓抑。
姬天權的龍案上擺放着一疊卷宗,其中不少是田契和地契,數目驚人價值連城。
「這些都是從嚴金石家中找到的,連嚴夫人也並不知(情qing)。」
姬天權神容森冷,手撐龍案道:「澄澈,你猜猜看都是誰送他的?」
姬澄澈從龍案上隨手拿起幾張地契,驚異道:「是觀產?」
「嘩——」姬天權揮手將桌面上的卷宗資料掃飛,一頁頁田契地契滿空亂舞。
「趙易山,你來擬詔。」他寒聲道:「查國子監祭酒嚴金石行為不檢與多女通(奸jian),且偷養暗娼以至染疾,名為太學之師實為國家之恥。(奶nai)(奶nai)的,老子要扒了他的官服,抄了他的家產,滅他三族!」
趙易山停下墨筆,說道:「陛下,嚴金石的妻族是……」
姬天權不耐煩道:「那便饒了他老婆,交給陳泰隆帶回家去好好管教。」
「是。」趙易山下筆如飛,須臾間詔書已成呈給姬天權。
姬天權看也不看直接丟給孟海山道:「你去辦!」
「遵旨!」孟海山折騰了一宿又跟姬澄清吵了一架,正愁沒處泄火去,當下接了聖旨闊步而出。
姬澄澈(欲yu)言又止,目光飄向了(殿dian)外。
晨曦初露,曉風吹送蒙蒙的霜露寒氣在陽光底下汩汩飄流。
今年的(春chun)天,特別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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