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給海面罩上了一層薄紗,嚶嚶的發動機聲在上空喧譁。一架白色鑲金條紋的AW-609傾轉翼飛機揮舞着兩側六片巨大的槳葉,在海霧中穿行。
茫茫的大海之中,有個如山崖峭壁一般巨大身影在緩緩航行。上白下藍的軀體宛如一個巨大的冰山在海上浮移。這便是滾裝船「日龍丸」號,10萬噸級的龐然大物。這艘日龍丸在船體內已經進行了掏心換肺的大改裝,中央大貨艙成為能夠維護垂直起降戰鬥機的直通機庫。
中央走廊上,一位穿着白色連衣裙的女性身影走了過來。在大貨艙昏暗的光線內,那一雙修長雪白的雙腿仿佛在發光。
她慢慢走過剛剛塗上新東都政府軍黒獅頭標記的LSPM「梟鬼」,那真是一架令人心悸的飛機,從正面看造型咄咄逼人。這位女士繞到後面的隔間,拉開門,走了進去。
屋內沒有開燈,只有中間的座椅上坐着一個人,頭上戴着一個軟塌塌、皺巴巴的東西,看上去就好像大腦完全暴露在外似的。那個人便是尾張組組長斯波豐義的長子、斯波義仁。
他發覺有一雙手搭在了自己的肩上,便睜開了眼睛,刀削般的面頰抽動了幾下:「哦,是你啊,小草生。你這傢伙,居然會穿起洋裝來,看着真是彆扭。」
「皮痒痒了唄?義仁。」小草生走到了他面前,「瞧你滿頭大汗的,臉色真差,不會是偷偷對自己干那個吧。大姐姐我可以幫你解決哦。」
斯波義仁把頭上帶着的設備和各種導線拔掉,站了起來:「得了吧,你也好不到哪兒去。你穿不慣這身衣服的,反正現在……那位大人物還沒來,我幫你先脫掉,放鬆放鬆吧。」
小草生歪着嘴,冷笑了一下:「怎麼樣?那玩意兒,還能適應唄?」她下巴一揚,示意那些設備,也就是用來操縱梟鬼的「頭皮」。
「不怎麼樣。」義仁一甩手,撩撥了一下那堆導線,「粗劣的仿製品。如果能得到原版的設備,肯定能更好。」
「試生產型就是這樣的唄。原品在普林斯實驗室被偷掉了,現在還沒找到。確實可惜哇……」
「如果有原品,肯定更好!」斯波義仁的臉扭曲着抽動,樣子非常兇狠,眸子偏到別處「這破東西,每次練習完後都會覺得胃裏噁心,頭疼得厲害,要裂開,整晚都疼。」他一邊說着,一邊嘩啦啦地搖動止疼片的藥盒,「要不是靠這個,恐怕我早就自殺了。只是這些止疼片的效果越來越差。不過,你說會不會原品還在付先生那老不死的手裏,他也怕全套原品湊齊,所以把試生產型的破爛頭皮丟給咱們,讓咱們為他火中取栗。」
「義仁啊,一會兒他要是來了,你就那麼問他唄。別忘了哈,啊,哈哈哈。」
「哼,誰敢。我也沒必要。」
小草生走到試生產型的頭皮系統旁邊,擺弄了兩下:「以下克上又沒膽量;去合義社砸人家攤子又討個沒趣。你這傢伙呀,現在又要抱怨設備不好……」
「行了吧,小草生。我看你也就在我面前耍威風。我告訴你,付先生,我們還用得着。而至於你說的合義社那件事情,我對陣的是蒙擊,你知道嗎!那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碾扁的無名小輩。我可跟他過了好幾招!現在梟鬼在握,哼!別讓我再遇上他。」義仁笑了笑,「哦,對了,你也不怎麼樣啊。我聽說,你為了把蒙擊騙來,一連搞丟了兩個玩具,偷雞不成蝕把米啊。」
「那怎麼樣啊?」小草生眯起眼,斜看着斯波義仁,「下次再讓我捉住蒙擊的女人呀,先把手腳全部斬掉,這樣她們就跑不了了唄。然後嘛,我再把蒙擊抓過來……慢慢折磨他。」
「呃,你說把他的女人四肢都斬掉?那你還能玩嗎?」
「我的玩法多着呢。」
「哼,不過我怕你沒這機會。我們的這次行動,他肯定會插手。但現在的我今非昔比,我得親手殺了他,才能雪恥。」
小草生走過來,拍拍他的臉:「義仁啊,我對你可不抱希望,你只要完成主要任務就行了。可別舍本求末啊,聽話。」
「行了!」斯波義仁撥開小草生的手,踱了兩步,走到旁邊,「你回新東都後,見過我父親嗎?」
「沒。」小草生走了過來。
「嗯?你不是說要去見他嗎?」
「勝久沒讓我去見唄。」
「勝久,勝久!整天都是那個混蛋。我父親就是對那傢伙言聽計從,他為什麼不認勝久作兒子!我看勝久巴不得呢吧。」
「行了吧,義仁。這次見過付先生了呀,你也會是大人物的。知道唄,幾乎沒人見過他。」小草生走過來,捋了捋斯波義仁的衣服,「到外面跟大家說兩句吧,付先生也快來了。」
「不不,我講個屁。」
「總得說兩句唄,你不能讓付先生來了之後,看到大家懶懶散散的嘛。」
斯波義仁笑了笑,然後回身拿起試生產型的頭皮系統,邁大步向外走去。
他來到大貨艙中央,啪啪猛擊兩下手掌:「諸君!」
艙內的人停下了手中的活兒,小步快跑聚攏過來。
隨着悉悉索索的腳步聲,這些人迅速整齊列隊在斯波義仁前方。
義仁清了清嗓子。
「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我想說兩句。我們呢,一直都在期待一個日子。為了這個日子的到來,每個人都付出了很多。但是,那些和我們在戰爭中失去的東西相比,根本算不得什麼。」
「甲午年那場戰爭,讓我們失去了什麼?」他頓了頓,「誰能告訴我,我們到底失去了什麼!家嗎?老婆嗎?孩子嗎?確實,那些東西都不存在了。但如果我們失去的就是那些東西,我問你們,我們為什麼還留下來。嗯?為了懷念?為了表演哭泣的樣子,給那些勝利者助興?我來告訴你們我們失去了什麼,我們失去的是靈魂!」
「我們為什麼失敗,就他媽的因為我們還有家!有老婆孩子!有沒追完的動畫新番!有他媽的手辦、有抱枕,還有沒打完的遊戲沒參加的展會。那麼多年來,我們這群豬、自衛隊那群豬、政府里的豬,天真地認為,我們迎來了和平!結果呢?跪倒在別人腳邊、舔着別人的鞋子而祈求來和平,感覺怎麼樣?甜嗎?」
「我們全都錯了。其實,我們根本沒有失去任何東西,老婆啊、家人啊,那些東西,哈!我們從來都沒擁有過,那些根本是幻覺。戰爭,也從來沒有結束過。自從廣島的原子彈爆炸之後,我們根本就是一堆行屍走肉,早就沒有靈魂了。」
「諸君,該覺悟了!戰後,我們活下來的意義到底是什麼?」
所有人鴉雀無聲。
斯波義仁環視一番,拿出了頭皮系統,慢慢戴到頭上:「我們活下來,就是為了找回我們民族的靈魂。我們的靈魂,由太陽皇神佑護。我們不斷地尋求,也得到了太陽皇神的禮物……」
說完,他啟動了頭皮系統。
與此同時,只聽嘶的一聲,梟鬼的電源也啟動了,氣動面啪啪作動進行自檢,這鬼鳥一般的戰鬥機發出着啾啾的鳴叫,如同報喪的歌謠。
「看!我們辛苦換來的……太陽!」
話音剛落,梟鬼啪地張開其吊掛的繭包彈艙,內部伸縮掛架瞬間放出一枚AGM-69核導彈,裝載W69核彈頭。
即使是在這艘日龍丸號滾裝船上,也沒有多少人真正看到這枚核導彈。每個人都好像看到金子一般露出興奮的目光。
「靈魂,我們是怎麼失去的,我們就要怎麼拿回來。核彈爆炸開始的,就要用核彈爆炸結束!很快,新東都聯合觀艦式就要開始了。那些惡魔,利用卑劣的戰爭瓜分了我們的國土,我們被迫離開。現在,是時候讓他們償還了。」
「我們,要用他們的飛機、向他們投擲核彈,在他們中間點燃戰火。讓他們互相仇恨、互相廝殺,互相投擲核彈。我們要讓他們嘗嘗,我們的痛苦!我們要讓他們知道,我們的戰魂,是永不滅的!諸君,我願七生報國!」
「願七生報國!」眾人回喊道。
「今日天氣晴朗但是浪高。」斯波義仁說道,「諸君,當倍加奮勵努力。」
說完,斯波義仁轉身,帶着幾個人,和小草生一起向樓梯走去。
他一邊上樓梯一邊看表,快步爬樓梯往甲板上走,「如果能獲得激光聚能炮,應該是另一番景象。」
「別想了唄,那是陳總長的寶貝。有核彈也可以了呀。」小草生附和道。
打開艙門,海風迎面灌進來。義仁抬手一擋,眯眼朝外看了看。
日龍丸的甲板上增設了直升機停機坪,從停機坪到船橋入口已經鋪上了鮮紅的地毯。兩邊整整齊齊地站着兩排穿着黑色西服的人。
斯波義仁邁出艙門,皺着眉點點頭,鼻子哼了一聲。然後帶着小草生及眾人快步走到直升機停機坪旁邊,分列兩排站直,靜靜等待。
這個時候,空中傳來了嚶嚶的發動機聲音,一架白色鑲金邊的AW-609傾轉翼飛機已經逐漸臨空。兩側的發動機短艙逐漸抬起來,讓螺旋槳放平,整架飛機由固定翼常規飛行轉換成直升機的懸停,並穩穩地降落到了停機坪上。
旋翼掛起的巨大旋風在海風的助力下,幾乎要把眾人掀翻。
斯波義仁頂着這股狂風向前挪步,迎了上去。
AW-609的艙門打開了,一個穿着休閒西裝,戴金絲邊眼睛的人走了下來,嘴裏嚼着泡泡糖。
斯波義仁眉頭一皺:「梁經理?怎麼是你?付先生為什麼沒來?」
梁經理仰着頭,不客氣地說道:「你還真看得起你自己,什麼玩意兒,你也配見付先生。」
「你!」義仁剛要往前沖,小草生在後面拉住了他。
「別他媽胡鬧了,小子。」梁經理轉過身,從艙內拎出個鋁色手提箱,往斯波義仁懷裏一塞,「這幾天,頭疼得都說不出話了吧。拿好這個吧!沒這藥,你這幾天就得死。一次只能吃一瓶,一周一次。另外,我把資料也夾在裏面。那些東西要是外泄,你得先死在新東都政府軍手裏。」說完,轉身回到機艙中,關閉艙門。
AW-609的發動機再次發出嚶嚶的鳴叫。
斯波義仁也沒管那麼多,跪到地上,雙手按開鎖扣,打開箱子。他胡亂扒拉開裏面的檔案袋,從下面拿出一個小盒子。打開後,裏面是整整齊齊的六個無標註鋁製藥瓶。
他什麼也不顧,摳出鋁瓶打開蓋兒就往嘴裏灌,然後乾咳着強行吞咽。隨着幾下嗚咽,慢慢地,他覺得頭疼好多了。不然,這幾天為了熟練使用頭皮系統,頭痛得恨不能往牆上撞。義仁拿起藥瓶,左右看了看,現在什麼都不怕了。
小草生站在旁邊,撿起了散落的檔案袋,打開一看,裏面有幾張圖表,是亞同體聯合觀艦式的所有艦船資料、航路和集結計劃。
她笑了笑,把檔案袋重新蓋好,抱在胸前,心中暗道:「你們,都會是我的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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