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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我心裏很慌。`喬紅玉的身體正在生變化。從外表看不出來,可我能感覺到,就像是有另一個怪物在她體內,隨時都會衝出來。我不顧一切地想幫她,越快越好,不然就來不及了。」
儷琋說起這件事,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珂洛伊感覺到她在回憶這部分時,雙拳緊握,過度緊張的情緒讓敘述變得十分混亂,而且有些過程是明顯缺失的。不知道是時間久遠讓記憶生混亂,還是這裏面有她自己不願碰觸的**。在珂洛伊心中,儷琋的故事是另一番光景:
那天晚上,也不知到底是幾點,明明早該過了天亮的時候,可天色一點要復明的趨勢都沒有。儷琋抬腕看表,她有點不相信時針的位置,時間像是完全凝固住了,絲毫沒有推進。在那一瞬間,她甚至懷疑其實已經過了整整一天,只不過白天像晚上一樣黑,沒人注意到晝夜已經完成了更替。
夜色很濃,緊緊包裹着上唐基地、密林中的隔世堡壘。茂盛的叢林和茫茫霧氣封鎖了這裏,將整個基地與現實世界隔開。
喬紅玉的情況很嚴重,一分鐘都不能等了。儷琋想找到蒙擊,希望他做點什麼。可公司聯盟的空襲癱瘓了上唐基地一大半的通訊網絡,她在電話里把能找到的飛行員宿舍管理和駐地招待所值班員全問了遍,都沒找到他。剩下的地方只有機庫,可那兒是空襲的重災區,通訊不能保障。儷琋咬咬牙,決定自己去找。她放下電話聽筒,看了看病床上的喬紅玉,她安靜了些,又陷入昏睡。於是,儷琋躡手躡腳地後退,慢慢離開喬紅玉的病房,生怕吵醒她。等出了門,才挪開步子在走廊上跑了起來。她不顧一切地想趕快找到蒙擊,讓他想辦法救救喬紅玉。
狹窄的走廊里,儷琋的小跑聲在兩側牆壁來回碰撞,就好像有人在身後跟着自己。可儷琋內心中莫名其妙地萌生出某種奇妙的興奮。她回頭望了幾眼,害怕有人跟在後頭。身體也像是在某種做賊心虛的情感下,儘可能靠着牆邊兒、躲開監控攝像,讓自己跑在燈光照不到的黑暗中。`
腳步的回聲時近時遠,真的好像有人跟着。儷琋再次停下腳步,回頭張望,誰都沒有,她靜靜地等了一會兒,才繼續沿着通道跑進地下機庫入口。
主機庫堆放着成片的殲6戰鬥機,這些戰前舊時代的古董飛機排得整整齊齊,直挺挺地躺在固定托架上,蒙皮表面泛着慘白的輝光,這裏是戰鬥機的停屍間。
金屬屍骸中央,是通向試驗場的大直路。那裏晚上沒有人,所以也沒開燈,前方黑乎乎的,像一口吃人的深井。隱約間,儷琋看到有個人影,一個身材高大卻耷拉着頭顱的身影。
那人的身影非常高大,上半身完全隱沒在黑暗中,看上去就只有兩條腿立在那裏罷了。
她看出來那是蒙擊,他果然在這兒。雖然只見了幾面,可儷琋的腦海中已經印下了他的形象,這絕對是蒙擊不會錯,只要他在,一切都還有救。她加快步伐朝前方人影跑去。儷琋想要快些,可又不敢讓腳步聲太大,更不敢叫蒙擊的名字,只覺得腳下的直路變得越來越長、地面越來越軟,每一步都跑得格外費力;兩旁白色的金屬屍骸也都像長出了眼睛,牢牢盯着自己。儷琋不敢再回頭看了,更不敢停下腳步,只想儘快向前跑,希望前面的蒙擊能回頭現自己,幫自己擺脫內心的恐懼。
奔跑中,儷琋看到了試驗場的燈光。
她氣喘吁吁地衝過安檢門,就像在黑夜中跑完了全程馬拉松那麼累。直到自動檢測玻璃門關上的一刻,儷琋才總算鬆了口氣。
回頭看了一眼,洞庫內確實沒有人,還是那一大片整整齊齊的戰鬥機機身,白色的、毫無生氣。
再轉回頭望向前方試驗場,剛才的人從黑暗中走出,抬起頭,臉龐逐漸在燈光下顯現。儷琋屏住了呼吸,直到蒙擊的面孔完全呈現在燈光下、堅硬而輪廓分明的臉型毋庸置疑之時,她才敢讓緊張的神經稍微放鬆些。 `
回想起來,喬紅玉的病情愈是惡化,基地里的怪事也越來越多,這才讓自己神經緊張。
尤其是眼前的百日鬼模擬試驗場,就像是噩夢的起源。
幾塊厚重的玻璃隔板在地下機庫內分隔出專門的百日鬼測試區,用於頭皮模擬系統的調試,這兒並不需要太多場地。試驗場本來是保密的,只允許石毅帶來的研究組和喬紅玉操作。合同制傭兵叛亂時威脅到上唐基地的安全,研究組也撤出了基地。平時禁止進入,大部分時間只有喬紅玉和儷琋兩個人。
蒙擊是怎麼知曉試驗場的地點,又是怎麼進來的,儷琋已經不關心了,她只希望蒙擊能想辦法儘快讓喬紅玉好起來。
「儷琋?你來得太早了。」他看到儷琋進來,並沒有停下手裏的忙碌。
他沒忘了自己的名字,儷琋這樣想。然後才問:「太早?」
「喬紅玉醒了嗎?」
「沒,沒有。」儷琋想把自己的奇怪感覺告訴蒙擊,可又不知道該怎麼說。總不能說自己覺得有個怪物在喬紅玉體內正在成長吧,可她就是這樣想的。
「她需要人照顧,可我現在不能去,時間來不及。」他看着公司內的百日鬼模擬用系統實驗艙,還有旁邊堆放着的廢棄木頭人操縱機。「在這裏沒法給她治,但治療需要這些試驗數據,或者應該說是病歷,我得把這些帶走。」
「她的狀況不好。」儷琋把情況簡單說了說,可又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表達清楚了。
「我知道,會這樣,有時嚴重有時好些。幸虧現在還不算晚,資料複製完後,天一亮我就帶她走。今晚讓她好好休息吧,我這邊要準備的事太多了。」
「嗯。」她猶豫了一下,然後說,「我來幫你。」
儷琋想着,等天一亮,自己就只剩下一個人了。上唐基地沒法再維持,石毅不在大本營,蒙擊會帶着喬紅玉去大阪治療。以後生活會如何,誰也不知道。不知為什麼,儷琋心裏萌生了某種尷尬與不甘,就好像眼睜睜看着朋友們上船、可自己卻沒有船票。
蒙擊就在面前,背對着自己。
他把複製完成的木頭人操作機抬走,換上來另一具,繼續複製數據。這台木頭人不太完整,下半身完全潰爛,脊柱捅了出來,導線和液壓管像破碎撕裂的肌肉和血管般暴露在外,黑紅色的液壓油淌了一地。
儷琋曾在喬紅玉那裏聽了很多百日鬼工程開階段的故事,那位臉色蒼白的瘋姑娘把這些木頭人稱作「化身」,彼岸世界的靈魂重歸現實世界的載體。
「彼岸世界真的存在?」
「是喬紅玉告訴你的?嗯,在或不在,得看你怎麼定義現實世界。」
「你們還會回來嗎?」
「我希望永遠不會。」
儷琋坐了下來,看着蒙擊,這個人明天就會帶走這裏所有的一切了。
她靜靜地坐在那兒,看着這個男人在百日鬼模擬器旁操作着。他在幹什麼,自己其實也看不懂。儷琋只是依照着自己所認識的喬紅玉,想像她和蒙擊這兩個人到底是怎麼走到一起。
她的印象中,喬紅玉感情淡漠、冷靜,可在面對這個男人時,情緒卻變得如此強烈而瘋狂,喬紅玉就像是被他點燃的一顆美麗寶石,在熔煉的火焰中閃閃光。這火焰是甜蜜而唯美的,卻讓人痛苦而飽受折磨,遲早有一天會把所有的一切都燒掉。
迷迷糊糊之中,儷琋覺得有些恍惚,四周的指示燈光亮也逐漸融化成了旋轉的彩虹,慢慢把自己包圍起來。彩虹的光亮越來越強,接着便化成火、在旋轉中形成了火焰的暴風。儷琋覺得越來越熱,身體燙,渾身都燙得難受,體內有一股難以壓抑的火在激烈燃燒,燒得她想要喊叫。
一霎間,她覺得身體在白的光芒中驟然收縮,接着便縮進一個無限小而無限深的黑暗中,像是從高處跌落下來。
她打了個激靈,猛然睜開雙眼。
眼前是雪白的床單。
儷琋抬起頭,剛才所有的東西都消失了。蒙擊不在身邊,百日鬼模擬座艙不翼而飛,就連整個機庫都不見了,眼前只剩下一張床,上面蓋着雪白的床單和同樣雪白的被褥。她按着頭,閉眼想了想:不,並不是所有東西都不見了,而是自己換了地方。
這兒不是百日鬼試驗場,而是喬紅玉的病房。
怎麼回事,難道自己在試驗場不小心睡着了,蒙擊把自己送了回來。她抬腕又看了看表,時間還是那麼凝然膠着,就好像自己從未離開。
難道這一切都是夢,自己只是趴在喬紅玉的病床邊睡着了。其實,自己從沒見過蒙擊,也沒到過百日鬼試驗場。儷琋逐漸清醒,這才現喬紅玉不在病床上。左右掃視,也不在房間裏。她開始驚慌起來,嘴裏喊着喬紅玉的名字,奔向衛生間、走廊,都沒看到她的身影。
冥冥中,走廊里有歌聲傳來。
也許是歌,也許是如歌囈語。那正是喬紅玉的動人嗓音,她唯一沒有因百日鬼而病變的東西。
儷琋走出門,側耳傾聽。歌聲來自走廊深處,無盡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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