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歷史事件都不是孤立的,人的一生也並非由偶然構成。某件事發生之前,總能看到很多跡象;而某件事一旦發生,同樣代表着新時期的開啟。世界就像個精密而複雜的鐘表,一個齒輪的緩緩轉動,帶動的是整個系統。
頭狼比爾的f-35b在低空進行高過載機動格鬥時,猛然被密集的高速炮彈陣面扯成碎片,四散噴濺的燃油和崩裂的發動機高溫高壓組件製造了一場駭人的可怕爆炸,衝擊波甚至直接壓迫到地面。這場爆炸把很多人從睡夢中驚醒,甚至觸發了附近地區的災害預警。民宅雖早已空無一人,可屋裏那些本用來應付核大戰而安裝的自動掩體紛紛啟動;廢棄城區街道兩旁,無家可歸的難民抬頭觀看,有的老人回想起戰前的節日焰火。前美已經太久沒有節日,在寒冷的冬日裏,人們都快忘了幾天後就是聖誕節。
創普同樣牢牢盯着屏幕中的爆炸火焰,他希望能從中看到頭狼比爾被燒焦的屍體。
可是沒有一個人注意到,高空中有另一架飛機。它正在窺伺、記錄着現在發生的一切。更確切地說,它從普林斯公司遭受襲擊之前就已經在那裏了,難民動向、偽裝混在其中的武裝人員、偷襲與佔領、空中法庭,還有比爾和創普的一切,都被這架飛機完全記錄下來。
中央參謀部直屬特別行動隊的殲21「雪鴞」多任務作戰飛機正在行動。這是全方位隱身飛機,幾乎每一寸蒙皮都在遮掩電磁波特徵;飛機噴口也做了降噪設計,能夠悄無聲息地在低空緩慢前行;機身表面包裹最新研製的光學隱身貼片,可以根據環境改變機身色調。這樣的飛機在戰後的前美飛行,沒任何人或設備能發現。
烏日格坐在座艙內,觀看着同步偵察吊艙和遠程攝像機畫面。他的表情像是不屑,雙目微閉,也許有些疲勞。可那副緊張的身體姿勢和前伸脖子又在說明烏日格內心的不安。就像是等待一個遲遲不公佈的判決。
他根本不關心前美的南北勝負、也不管比爾和創普誰輸誰贏。烏日格想要確認蒙擊的生死。
他不相信蒙擊已瀕臨死亡。烏日格覺得,這混球準是又想逃跑,他記得蒙擊已經不止一次用死亡來逃避責任。對於蒙擊這傢伙來說,也許獻身赴死就是負責任;可倘若什麼問題都沒解決,死又有什麼意義。幸好他每次都能大難不死,烏日格追上他,就是要他承擔當年的責任。
烏日格努力壓抑住情緒,他現在真想立即降落、衝到醫院裏抓起蒙擊的衣領,把這傢伙拖到應該在的位置上。可現在還不是時候,他很刻板,知道任務在身。中央參謀部必須知道比爾的最後結果,以推進下一步行動。
「天王星,萬丈槍報告。」烏日格通過機密頻道與艦隊聯絡。
「請講。」
中央大陸壟斷了僅有的衛星資源,信息和情報控制能力佔據主導優勢。如此遠程通訊只有中央大陸的主攻或重要部隊特別任務才能使用。
「監視任務達到目的,申請行動開始。」
「萬丈槍,請確認監視結果。」
「已確認。」
「明白。同意展開部署。」
這一切秘密行動悄無聲息,民眾還在掙扎求生存、政客在觀望,頭狼比爾和創普的決戰到了最後時刻。
比爾吊在降落傘下面,兩邊肩膀和後腰被傘帶扯得生疼。但這種疼痛令他安心,至少感覺到了自己肢體的存在。他渴望勝利,可是勝利之後就得截肢可絕不是讓人高興的事情。
腳下是黑乎乎的地面,什麼都看不清,唯獨黑色烏亮的彈射座椅在打着滾兒下墜。導爆索炸碎艙蓋、彈射火箭推出,降落傘牽引與張開、座椅安全分離,只要有一個步驟出問題,他比爾就不在人間了。幸運的是凱西挑了一架狀態最好最新的飛機,這架f-35b直到最後一個動作都沒讓人失望。
面前,一朵低空雲顯得濃密而富有體積感,比爾甚至能在上面看到自己的影子。降落傘可沒有加力燃燒室,只能靜靜等着它把自己慢慢帶到地面。有不少飛行員就是在跳傘之後被射殺的,這個過程也是飛行員最漫長最無助的時刻。
怕什麼來什麼。
比爾聽到前方雲朵之後傳來尖銳的吼叫聲,片刻,黑色而恐怖的身影從雲中閃現,那架瓦利爾斯無人戰鬥機又回來了。
創普沒有鬆懈,他在監視器中看到了降落傘,眼神因為失望和錯愕而變得兇狠起來:「小比爾,你比你父親要幸運。他就是個倒霉蛋兒,而你怎麼就那麼難死。」他再次指示無人機發動攻擊。雖然創普不相信比爾還能逃脫,可萬一他逃脫了。自己的計劃便全盤皆輸。「我倒要看看,你的運氣是不是真的用不完。」
無人戰鬥機接收到指令,系統讓襟副翼和任務電腦重新復位,涌動的電磁脈衝讓整架飛機跟隨舵面而渾身打顫,就像是嗜血餓狼看到獵物一樣興奮。
比爾是第一次在如此距離與正在機動的無人戰鬥機面對面。他在甲午年大戰期間跳過傘,南洋的傭兵生涯中也跳過傘,可是沒有一次像現在那麼緊張。自己遇到的敵人都是活生生的人,他們大部分都不會射殺已經跳傘的飛行員;就算有一些極個別以殺戮和血腥為樂的惡徒,也因為性格暴躁而根本不具備駕駛高速戰鬥機對低速降落傘進行精準射擊的能力。
面前這頭冰冷的黑死神則不同,它有完美的技術、卻沒有一丁點兒的靈魂,一台純粹的殺戮機器。這醜惡的東西想要射死慢悠悠降落的比爾,只需要一枚炮彈就足夠。
比爾雙臂拉住兩肩傘帶,眼睛緊緊盯着遠方正在盤旋轉向的瓦利爾斯無人戰鬥機。它開始傾側機身進行小半徑急轉,兩翼拉起白色翻滾的霧氣,像是死神的披風。從飛行軌跡動作看,它就要動手了。
放棄意味着死亡,可是疼痛和幾乎完全喪失的雙臂功能卻實實在在。比爾唯一的辦法就是利用降落傘傘帶的拉拽改變下落方向,算準時機在無人機攻擊時準確變向。即便如此也不一定能躲過攻擊,畢竟降落傘的機動幅度極為有限,和戰鬥機無法相比。更何況,比爾的胳膊受傷嚴重,根本無法完成這個動作。
唯有出奇才能制勝,這是勝利的法則,同樣也是生存法則。
比爾不準備作任何機動或躲避,他從外套內抽出了飛行員必備的割傘刀。降落傘能救飛行員,也能殺死飛行員。很多跳傘者沒有死在墜機災難中,卻被降落傘掛在樹上無法脫困而餓死,或者落地後被狂風吹起的降落傘活活拖死,這種實例毫不鮮見。割傘刀就是用來在必要時幫跳傘者緊急擺脫降落傘。比爾現在胳膊抬不起來,夠不着脫鎖環,只能強割降落傘了。
從來沒人會在半空中割斷自己的降落傘,比爾能想到的只有這個辦法。他並不是蒙擊那樣主意多端的人,他更喜歡直接挑戰死神。
也許無人機想不到比爾計劃割斷自己的降落傘,機載計算機僅僅分析了降落傘所有可能的機動方向,高射速炮可以完全覆蓋這些區域,也就是說只要比爾還在傘底下,無論往哪兒機動都無法逃脫。可是比爾會選擇割斷傘,無人機不可能猜得到。
頭狼比爾,其實也沒猜到無人戰鬥機的行動計劃。
他以為無人機會穩定機身瞄準,保證彈陣覆蓋概率區域後才會開炮,沒想到無人機根本沒瞄準,搶在比爾割斷傘帶之前就開始轟擊了。
遠處火光閃現,頭狼比爾的耳朵沒有頭盔和座艙、也沒有任何遮擋的情況下直接聽到了機炮轟鳴,那種聲音非常可怕,就像是自己的死亡預告。
炮彈到達時,比爾才明白無人戰鬥機根本沒有瞄準自己,而是瞄準降落傘傘蓋進行快速射擊,傘蓋又大又好打,而且在機動過程中傘蓋是最慢移動的,無人機幾乎不用瞄準就能打掉。
比爾-普林斯這才意識到無人戰鬥機的可怕之處,它比人類的解決問題方式更直接、更原始,它們沒有任何主意、創意或者別的什麼奇招,就是從最根本處直接入手。
他忽然得意起來,比爾覺得自己摸到了這種怪物的作戰思路,他有信心打敗蒙擊了。作為比爾的私心而言,他始終忘不了和蒙擊那場沒打完的決鬥,而自己最有成就感的目標是百日鬼蒙擊。
炮彈擊穿了降落傘傘蓋,燒出幾個焦黑的大洞。雖然傘面採用防火布料而避免了起火,但結構破壞造成傘蓋失去外形,比爾感覺身體一沉,忽地墜了下去。
割傘刀還在手裏,比爾把刀柄握得緊緊的。
「抓緊時間!抓緊時間!」
他的右臂義肢在下墜的狂風中很難控制,更別說割斷堅固的傘帶。比爾不得不側着腦袋狠狠夾緊義肢固定基座,這讓肩膀突然疼起來,可是又這樣才能使出力量。右臂用力、加上挺胸的力量,頭狼幾乎是把刀墊在胸口把傘帶頂斷的。兩聲悶響,降落傘應聲崩開。
比爾就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墜落的方向就是地面,可自己的頭朝着哪裏卻不好分辨。四周的風光是聲音就令人感到痛苦,疾風的聲音快要把自己的耳膜捅破了。身體就像個石頭一樣下墜,根本操控不了。
眼前忽然出現了斑斕的光亮,那是天堂美景還是地獄的火光。
頭狼笑了起來,他知道這是哪裏。
這些都是計劃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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