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變得更好了,還是更壞,沒人知道答案。
不過有一點可以確定,那就是世界已經完全改變。
天色漸暗,一架運20重型運輸機經過多次空中加油,終於接近了目的地。斜陽灑下的餘暉把前美大陸西海岸線染上了一層血紅。這架飛機塗刷着中央大陸維和志願隊的標誌,從日邦列島名古屋機場起飛,朝着前美腹地飛行,遠程飛行讓機組人員疲勞不堪。
目的地近在眼前,但卻讓人無法輕鬆,夕陽的紅光也讓氣氛變得有些怪異。
「海軍他們人呢,護航機是不是早都離開了。」副駕駛回頭往貨艙方向望了望,就像是有人會把飛機上運載物資偷走似的。
「遲早會走。」機長表情放鬆,目光有些茫然,「不然他們就得準備在海里洗澡。」
「搞不懂,海軍為什麼不給我們全程護航。那能省不少麻煩。」
「你還不懂嗎,上頭還是要這張皮。」駕駛員懶洋洋地抬手,隔着頭盔拍了拍臉皮,「新條約簽訂之前,絕不會派軍機進入前美大陸的。你得搞清楚,為什麼要拉攏南洋搞這個維和志願隊。海軍作半程護航已經很不錯了,中途肯定有前美護航機過來交接。」
「既然如此,海軍索性別來。」副駕駛的情緒始終有些緊張,長途飛行的疲勞讓他說話不假思索,心中所想直接脫口而出。他看機長不答話,又說了句,「聽說交接護航的是普林斯公司的飛機,是嗎?你說靠得住嗎。」
「呵,前陣兒的戰鬥不是還不錯嘛。他們頭兒、比爾,名氣大。」
「我總覺得懸。聽說他們又是搞勝利巡遊,又是慈善晚會,這種時候合適嗎。」副駕駛嘟囔着,「這次運送的貨物,我覺得不正常。交給他們護航,我可不放心。」他把自己的擔心說了出來。
正駕駛沒搭腔了,他知道機上所運貨物是不應該討論的內容。片刻的沉默後,他說了句:「海軍護航機走了。」
「咦,他們這就走了,也沒打招呼。」
「先別急,你看,往前看。我跟你說的『那個』已經來了。」機長朝前指了指,順手掛上氧氣面罩。
副駕駛臉上浮現出某種奇怪的表情,臉頰朝上推擠着,嘴角卻耷拉了下來,像是把興奮和擔憂混在一起的情緒,就跟聽到鄰居家突發大火似的:「來了嗎,真的嗎。」
「肯定早就等着呢。」機長對於能言中事實有些得意洋洋,「我就說會來的,而且比普林斯公司的護航機先到。」
機組人員所談論的東西,便是地平線上出現的黑影。
「真的是嗎。」副駕駛的激動情緒勝過了不安,他眯着眼睛,努力辨識黑影的外形。
西斜殘陽讓高空的景色看起來很古怪,像是太陽從下往上照過來,所有的東西都是肚皮發亮、面部漆黑,感覺詭異無比。副駕駛逐漸看清楚了,那是一架外形奇特的戰鬥機,全身黑色,鴨式佈局。兩邊的鴨翼像是惡狼聳立的耳朵,面門中央只有一個又大又圓的瑩綠色眼睛。
「百日鬼,這準是百日鬼。」副駕駛的聲音略帶顫抖。
機長嗤笑了一聲:「有點像,不過應該選個大點兒的飛機。」他撥弄着膝板內的任務電腦,「識別信息是jas-39ng,超級鷹獅,小飛機。遊獵傭兵,在蒙大拿州警隊註冊託管,嘖嘖,你猜駕駛員多大歲數。」
「那不是百日鬼嗎。」
「駕駛員才26歲,他在扮演百日鬼。」機長搖了搖頭,「我就說過,蒙擊在前美鬧得那麼大,現在學他樣子的人很多。鷹獅戰鬥機都賣脫銷了,只要長得像百日鬼的飛機,都好賣。年輕人就喜歡模仿這種人,怎麼說呢,有點邪門的所謂英雄。可是啊,沒什麼屁用。」他欠了欠身子,把膝板任務電腦推回去,「喏,朝右邊看、兩點鐘方向,那裏還會有兩架。」
副駕駛的熱情仍然不減,他也很年輕。正如機長所說,東南面先後出現了兩個黑點,全部塗成黑色,機頭安裝綠色的新型光電瞄準裝置,無一例外。
「就沒有更像點兒的。」機長冷笑着。
「這些都不是百日鬼?」
「流行文化,你就當是萬聖節。」
正如機長所說,當大型飛機這類容易被劫持的飛機進入前美空域,就會有扮成百日鬼的義務防空隊員前來護航,他們都希望成為英雄。沒過多久,這三架黑色的戰鬥機已經靠近了運20,像保鏢般伴隨左右,比海軍的正規護航隊更加忠實可靠。
「可惜,沒屁用。」機長的偏見很深,「真要有事兒,誰指望小屁孩。得有正規隊伍才行,我們還是等普林斯的機隊吧。」
不經意間,機長的眉頭掠過一絲擔憂,「沒想到,普林斯的人居然遲到了。」
多功能顯示器上的導航點慢慢在運20身後遠離,約定的匯合地點早就錯過了,但普林斯公司的護航隊還沒來。如果不能準時匯合,這架運20飛機就得獨自通過前美西部空域,那裏已經退回到蠻荒西部時代。四台大涵道比渦扇發動機推動的最新型運20飛機,在劫匪面前並不比西部片中的四輪馬車更佔優勢。
「至少有他們吧。」副駕駛示意兩旁的蒙擊模仿愛好者。
他的這句話非常無力,完全被駕駛艙內的噪音壓了過去。
對於機組來說,真正的救星是儀錶盤上的識別指示信號燈。期盼許久的綠色應答光芒閃爍,讓機長的眉頭舒展了一些:「總算來了。」雷達顯示西面有高速目標群出現,像是緊密編隊的戰鬥機。識別器上出現應答代碼,是普林斯軍事公司的專用加密識別碼。
「這下放心嘍。」
副駕駛看了看交互信息:「奇怪,普林斯公司用無人機嗎?」
「還用問。你得學會自己思考、自己判斷。」機長教訓起來,「普林斯的頭兒自己是飛行員,不可能用無人機的。真正的飛行員沒人瞧得上無人機。」
「但機種識別碼是無人機啊。」
「不可能。」機長把臉扭向屏幕,表情變了,剛才的輕鬆突然變成了尷尬發蒙。正在接近的護航機隊雖然使用普林斯公司的識別碼,但機種應答信息是瓦利爾斯無人戰鬥機。
老傢伙頓時色變:「快,快跟海軍、剛才的海軍護航隊聯繫。通報緊急情況,叫他們立即回來。」
「怎麼回事?」
「別問那麼多,快啊!」機長手忙腳亂,他在甲午年大戰期間就開始駕駛運20了,能活到現在靠的就是對戰局的敏感。說話間,他加大3、4號發動機推力,切換狀態,讓干擾彈發射器、主動電子戰干擾機、被動天線還有所有他想得到的自衛手段全部處於待發狀態。
副駕駛答應一聲,但來不及了,全機通訊和電子設備都遭到了強幹擾。面對這種情況,他開始慌亂起來。
就在這當間兒,耳旁聽到巨大的嘯叫聲,就連頭盔耳套都遮蓋不住。巨大亮光把駕駛艙內照得通亮。這是噴氣發動機全加力的特有嘯聲,運20身旁的三架「百日鬼」模仿者全開加力,準備迎敵。遊獵傭兵雖然不是正規部隊,但他們年輕而富有幹勁,比遲緩的大戰遺產州警隊更靈活,消息靈通,聞風而動。況且,模仿蒙擊、模仿百日鬼的人,當然也希望打一場同樣偉大的戰鬥。這些人恐怕早已知曉此次入境的運20不同尋常,特意來義務護航的。
機長不指望這群人,直到現在依舊當作看不見。雖然他們是現在唯一能指望的救星。
誰是敵人,誰是朋友,副駕駛已經完全懵了,他只知道自己是來運貨的。
天邊出現的正是瓦利爾斯無人機,前美大陸上空的全自動保護者。這些無人機兇猛、冷血,是維持戰後治安秩序的高效兵器。但在阿諾德事件中人們看到無人機的致命弱點,太容易被不法者操縱。
機長深知這一點:普林斯的護航機沒來,來的是假冒普林斯識別碼的無人戰鬥機,這絕不是好兆頭。
運20駕駛艙內,機組成員全都閉了嘴,一言不發。每個人都緊張極了,但卻什麼都看不到。雷達勉強工作着,剛才的三個「百日鬼」模仿者正在大盤旋機動,和無人戰鬥機纏在了一起,看來是正在發生空戰。可整個戰鬥全部都在視距外,他們什麼都看不見,無能為力。
第一個綠色信號消失,「百日鬼」的模仿者中有人被擊落。
機長的眉毛扭着,表情很複雜:「果然指望不上。」他還滿心等着正規軍、普林斯軍事公司前來救援。
此時的普林斯公司內,正在陷入一場看不見的混亂,就像平靜海面下涌動的可怕洋流。公司高層和中級主管幾乎全要參加這場盛大的勝利遊行籌備慈善晚宴,比爾的躍層別墅內觥籌器樂。各部門值班人員很少,大多也在進行着各自的狂歡。
前往東海岸執行護航任務的戰鬥機隊已經完全失去聯繫,這條關鍵信息被淹沒在了喧鬧與碰杯聲中。
別墅的宴會現場內,凱西-格林獨自端着高腳杯,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緒。比爾在王小姐面前的樣子,她不想看。
胸前的電話震動讓她皺了皺細眉。凱西掏出電話,是飛行場站打來的,那股女性的奇怪直覺又讓她不安起來。凱西放下酒杯往人少的露天平台方向邊走邊接電話:「怎麼回事,你們找比爾是嗎。」
「我們找不到頭狼,打不通他的電話。」聲音斷斷續續,「我們組有個護航機隊失去聯繫。」
「好吧,我給你找一下比爾。」凱西扭頭往宴會場內看。
人群依舊喧鬧,不過比爾和王湘竹的身影都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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