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深處一片黑暗,看不到任何光亮,笑白的呼吸聲在她耳邊急促地響着,愈發讓氣氛凝重得宛如實質。
沒有人開口提起楊,希融也努力強迫自己在逃出生天之前不去回憶那最後一眼看到的景象。楊最開始確實騙了他們,這是她一直不信任楊的原因,可是到最後,他們僅有的一點生機,都是楊的命換來的。
人類真是複雜的生物。希融這麼想着,無論是從壞的方面,還是好的方面,都如此複雜。
在極其安靜的環境裏面,思路也漸漸變得清晰起來。希融的腳步越來越慢,在這久違的安靜之中,她終於把之前覺得不對勁的地方,慢慢連成了一線。
莫名其妙地被發現蹤跡,然後是山頂異常密集的追捕,一直被迫逃跑到這附近,恰好躲進這個山洞,緊隨其後的是正對着山洞口的遠距離狙擊。
要是這一切全是巧合,也未免太巧了一點。
笑白察覺到握着自己手腕的手慢慢收緊,而希融的步子也幾乎停了下來。他隱約察覺到不對勁,然而黑暗中卻看不清楚希融的表情,也當然不可能猜到希融到底怎麼了,笑白只好喊了她一聲:「姐?」
希融等了一會兒才回了話,回的是一句不相干的事情:「笑白,你身上帶手電了麼?」
手電筒?笑白頓了頓,隱約感覺到什麼地方不對,老老實實地回答:「帶了。」
「開吧。」
「姐。」笑白怔了怔,「山洞裏面,開手電的話,萬一有趨光的昆蟲,會很危險……」
「開吧。」
希融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有點莫名的疲憊,笑白心裏的疑慮越來越深,不過他還是悉悉索索摸索了一陣,拿出手電筒,再三向希融確認過之後,這才慢慢扭開。
橘黃色的光芒在黑暗中亮起來的時候居然有些刺眼,笑白眯着眼睛適應了一會兒,才看清楚手電筒照出來的景象。這一個山洞非常狹長,看起來還算乾淨——是那種對於一個荒蕪的山洞而言,有些過頭的乾淨。別說蝙蝠蛾子什麼的,看起來連碎石野花野草都幾乎沒有。
笑白頓時意識到整件事情不大對勁,遲疑地看向希融。希融倒是沒什麼特別的反應,只是握住了他的手腕,輕輕一轉,在四下里轉了一圈。
只有他們兩個人在。
說山頂上追兵少,應該向着山頂跑的人,是蘇雅。一路上領路的是蘇雅,發現了山洞並且勘察說沒問題的,也是蘇雅。而蘇雅現在不見了。
答案這樣就很明顯了。笑白的臉色瞬間就白了,確實,這樣能解釋通很多事情,假如蘇雅從一開始就是被對方派到他們身邊來的的話,他們這一路的不順利,甚至於楊意外的死亡,都有了原因。
笑白突然想起來,最後蘇雅把繩子從上面解下來的時候。現在的他們,沒有繩子可以爬上去,手機沒有信號,甚至於他們爬下來的痕跡,都已經在那個時候被他們自己做主清除掉了。
——他們被困在這個山洞裏,出不去了。
希融沒說什麼,她站在原地頓了一會兒,低聲說了一句:「抱歉,沒看出來她……是我的責任。」話一說完,甚至於沒有等笑白回答,希融就突然表情一冷,一把抓住笑白的手繼續向着山洞深處狂奔。
「姐!我們為什麼……」笑白手裏電筒的光芒因為奔跑而晃來晃去,在山洞裏晃出一道一道詭異的光芒,「我們為什麼還要跑?」
「他們不只是想要把我們困在這裏。」因為不需要呼吸,即使在奔跑中希融的聲音聽起來依然非常鎮定沉穩,讓人心安,「他們不知道我們的能力,不可能就此放心。為了把我們幹掉已經設了這麼多環,不會差最後那一環的,否則他們就沒必要狙擊楊……等等,那裏就行,笑白,過去蹲着。」
笑白並沒有反應過來希融什麼意思,只是在緊急的時候,下意識地順從了希融的話,乖乖蹲到了那個形狀奇特的山洞角落的豁口裏面。希融從他手裏接過了手電筒,照着他周圍的石頭,似乎確認了什麼東西,這才輕聲說:「笑白你蹲好,手電給我,雙手抱住頭堵住耳朵,眼睛閉好。好,就這樣無論發生什麼,都絕對別動……」
希融的話甚至都沒來得及說完,笑白才剛剛把雙手按到耳朵上,再下一秒,一陣劇烈的爆炸聲幾乎震破了他的耳膜。
爆炸發生的距離極其接近這裏,即使提前堵住了耳朵,笑白也覺得整個腦子都一陣嗡鳴。他突然意識到希融為什麼選擇了這個豁口——這個角落的岩石形狀相對穩定,不容易崩塌。更加重要的是,這個豁口的入口很小,而希融就站在那裏,擋在他前面,擋下來了所有爆炸的風。
笑白意識到這一點的一瞬間猛地睜開眼睛,然而手電的光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熄了,爆炸當然只有一瞬間,那一剎那爆炸的火光之中,他只看得見一個背光的人影,下一刻他眼前就徹底陷入了一片漆黑。
「姐!!」
笑白猛地站了起來,在黑暗中向前摸索,試圖找到希融:「姐!姐!!姐!!」
即使他聲嘶力竭地吼了好幾聲,他也沒有聽到任何回音。在這一片死一樣的寂靜中,他幾乎什麼都感覺不到,只能徒勞地向前摸索。有那麼一個瞬間,他仿佛突然意識到那個很有可能存在的事實——
希融死了,為了救他而死的。而後下一秒,他覺得整個大腦也和眼前一眼陷入了徹底的漆黑,比希融把他從馬戲團抱出來之前更加濃烈的黑暗。
直到燈光再亮起來的一剎那,笑白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只是坐在地上,呆滯地看着前面。希融似乎是剛從地上撿起手電筒,還維持着彎腰的姿勢,看起來沒什麼大事,大概是被飛來的石頭砸中了幾次,衣服被燒破了幾個洞,整個右手的袖子都沒有了,此外尚且還完好,假如忽視掉她又瘦了一圈兒的身形,還有地上的一截斷手。
笑白呆呆地看着希融不停地試圖給他比手勢,似乎在示意什麼,笑白眨了眨眼睛,看着希融努力最後指了指耳朵,這才意識到,他先前之所以聽不見希融的回答,是因為雖然剛才堵住了耳朵,但是爆炸聲還是讓他暫時性失聰了。
她還活着……
這個認知一旦後知後覺地傳到腦海裏面,眼淚就開始自顧自地向下流。
耳朵里慢慢開始出現嗡嗡嗡的響聲,過後才有混亂但依然能辨認出來的人聲:「沒事了沒事了,被爆炸嚇到了?別害怕沒事的,這種角度不容易被爆炸傷到,沒事了已經。笑白你怎麼說哭就哭,真的還是個小孩子啊……」
笑白這才注意到自己在流眼淚,用力咳嗽了兩聲,掩飾了下哭腔,這才略微尷尬地別過頭:「不,爆炸煙塵太重,是身體的自然反應。」
「這樣?」希融並不知道居然還有這種反應,好奇地多看了一眼,點了點頭,「我們運氣還算不錯,這裏沒有被波及多少。雖然石頭踏下來了,不過周圍還沒有完全被封死。你休息一會兒,等覺得舒服了,我們還可以到處走着看看有沒有出口。」
笑白安靜地坐了一會兒,抬起頭,輕聲咳嗽了一聲:「姐,有件事我想說一聲。」
「嗯?」希融正在觀察着周圍的坍塌情況,漫不經心地回了一句。
手電筒並沒有指向自己,呆黑暗中笑白算是稍微有了點勇氣,很認真地開了口:「姐,下次再有這種事情的話,讓我站在離爆炸風近的地方。」
希融聽完明顯愣住了,很是驚訝地回過頭打量了一陣笑白:「笑白,你地意思是……你現在也開始能夠再生身體了?」
笑白被這個問題堵得一時語塞,沒說得出話。
希融眨了眨眼睛,看上去並沒能猜到笑白的想法:「還是說……你現在速度已經有把握把所有撞過來的碎石頭都扔掉?不過那些石頭當時溫度很高,你承受不了,所以我來的比較保險。別多想了,我的話,只要還有一塊兒能吸收養分的部分剩下就還能再生,肯定比你合適。」
笑白張了張嘴,到底還是把那句「這不是合適不合適的問題」咽了下去,沒再說什麼。希融總是有把這種問題扯成學術討論的本事,他幾乎是有些憤怒地想着。
「我們走吧,進來的路看來已經被封死了,只能找別的出口。」希融轉頭看了看黑暗深處,向着笑白伸手,「剛才爆炸的聲音響起來的時候,我聽到山洞裏面有其他尖叫聲。這裏看來不只有我們在,我們可以進去看看還有什麼人。」
「好。」笑白努力了一下,這才借着希融手裏的力氣爬了起來,跟在希融身後向里走。
作者有話要說:
笑白:一口氣卡在嗓子裏,吐不出來咽不下去的痛苦,你們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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