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希融開口的一瞬間,笑白幾乎立刻站了起來,雙手撐着桌子向前壓低上半身,睜大了眼睛,用一種少有的正經的表情看着花揚:「花揚姐,你看到了,那個男人跟着姐來酒吧,身上帶着對異種專用的槍,還在靴子裏藏了刀子。這是相信她的人會做得出來的事情?蘑菇姐你道什麼歉?」
花揚笑了一聲,坐了下來,看了他一眼:「雙面人兄妹是用希融的聲音把他騙出去的吧?換句話說,希融喊他出來,他這不是立刻就來了麼?退一萬步說,最後他拔槍了麼?難道不是在希融說了不要拔槍之後,連原因都沒問就開始肉搏麼?笑白,你老實回答一句,在那種情況下要是那個西格瑪種沒出現,一個普通人類的勝算有多大?!」
笑白表情整個兒僵硬了一下,慢慢地坐回去了,咬着嘴唇不回答。
花揚仰頭笑了一聲,伸出手指毫不客氣地把笑白的下巴勾起來,強迫他看向自己的眼睛:「說,多大?」
「沒勝算。」笑白鼻翼動了好幾下,這才回答,「一點都沒有。」
「他看到了雙面人兄妹是有再生能力的,他很清楚自己的勝算。」花揚毫不客氣地補了一句,仰頭灌了一口酒。
希融已經不打算再聽了,直接站了起來單手扶住已經有點走不穩的花揚:「抱歉,下次我……」
「沒有下一次了。」花揚不耐煩地把酒瓶子向桌上一丟,濺出來的紅酒灑在她潔白的手背上,即刻從酒精中竄出了清晰可見的火苗,再下一個瞬間,連同酒漬一起徹底消失,「希融,這個人相關的事情你不要管了,父親那邊我去跟他說,這件事情我們會換個人來調查。」
希融一呆,立刻張了張嘴,然後又閉上,過了一會兒才回答道:「好,我清楚了。」
花揚從柜子裏面扯出一份文件,扔到希融面前:「這是東邊瀾海市出的事情,本來是我負責的,希融你去吧。學校那邊後天開始就是一周的春假了,正好趁這個機會過去把事情弄完。你一個人對付可能有點困難,笑白你也去。」
希融雙手接了,垂着眼睛應了聲:「好,我知道了。」
「你先回去吧,收拾收拾行李,準備一下。不是什麼很大的事情,要是有朋友可以一起喊上。剛才那個十三科的男人除外。」花揚意有所指地開了口。
希融乖乖巧巧地點了頭——以花揚對希融的了解,她在自己面前這麼安靜乖巧的時候,表示她內心非常不高興,甚至於在生氣——然後希融向着在聽完最後那句話之後已經一臉震驚地站了起來的笑白點了點頭,轉身出去了。
「笑白,你也坐下。」花揚向後一仰,整個人都陷進了柔軟的沙發裏面。希融一走,她幾乎迫不及待地點了根煙,深深地抽了一口之後,整個人的氣勢都慵懶了下來:「冷靜點,你知道這是為她好。那個叫易曲的男人,別說希融,我都沒看出底細。就算讓她調查也調查不出什麼。」
笑白轉過頭,少有地從喉嚨里翻出了一聲不以為然地笑聲,隨後才坐了下來。
「正好你們一起出去,有什麼話想跟希融說,趁着這次機會直說。」花揚無聊地吐了兩個煙圈,掃了一眼笑白,似笑非笑地說了一句,「你這麼遮遮掩掩的,吃醋了就拼命找另一個男人的不好,也不表白。這德行,一輩子都追不到女孩子。」
笑白絲毫沒有被調侃了的窘迫,仍舊是不以為然地轉過頭,一臉無所謂的嬉笑:「我沒想和她在一起。」
「小孩子別想太多。到目前為止,你長大得確實比正常人類快很多,但是這未必表示你未來老化也是這麼快。」花揚冷笑了一聲,很是懷念地敲了敲額角,「希融剛來的時候還不到我腰呢,這才三四年的功夫就這麼高了。她也是成長很快的類型,不過她成年之後這半年沒再變過,看來壽命不會短。笑白你也未必。」
「不,你不明白。」笑白聳了聳肩,似乎沒什麼所謂,「我比你清楚自己的能力和帶來的影響,我相當確定,我沒有多久可以活。」
————
希融回到自己房間的時候,以笑白的腳程,居然還沒回來。天色不早了,大多數青部的不是上床了,就是出外了。希融這麼一路發着呆走到房間,都沒遇到其他人。
花揚最後那句話地意思很清楚,是要她邀請卓恆一起去。不過邀請卓恆這件事的難度似乎有點大,希融躺在自己床上翻了一圈兒,還是選擇給酒酒發了條訊息:「說起來後天就是春假了,有安排麼?我打算去瀾海市轉一圈散散心,你要不要一起?」
酒酒幾乎是秒回了這條消息:「好,正好家裏這邊事情多,大家也希望我滾遠點/(tot)/~~」
希融忍不住笑了出來,還沒想好要說什麼,酒酒很快又追了一條過來:「哎呀,說起來和卓恆在一起時之後還沒約過會呢。我能帶他一塊兒不?那樣我就去問問他去不去。你是一個人去嘛?」
「你想的話就帶他一起啊。我也不是一個人,還有我……」希融想了想應該怎麼描述和笑白的關係,「還有我弟弟一起,我弟弟身體不太好,所以我估計照顧他的時間多,一定不打擾你們約會的,放心好了。」
她這一條發完就把乾脆手機往床上一扔,幾秒之後就聽見「叮叮咚咚」的連續響起來的訊息提示音,不用看都知道,一定是酒酒拼命追問自己怎麼會有個弟弟,怎麼從來都不提到過,身高年齡分別是多少之類之類。
光是想一想酒酒現在炸毛的樣子,希融都忍不住嘴角上揚一下。酒酒不是那個西格瑪種真是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希融一邊這麼想着,一邊開了電腦,翻了一會兒找出一副保護視力專用的眼鏡戴上,把關於晨陽死亡的資料統統整理了一遍。
敲了半個小時電腦,她已知的信息和可能的推斷才算是整理得差不多了。希融停下來想了想,起床套了雙拖鞋跑到另外一邊的房間,把正在偷偷摸摸看漫畫的青部老十六小豆丁從被窩裏挖出來,笑眯眯地看着小豆丁一臉敢怒不敢言地拿起筆,用能力把她記憶中那張照片速寫到紙上。在此過程中,希融還非常過分地伸手捏了捏小豆丁圓圓滾滾的臉。
小豆丁當時眼淚就下來了,一把滾進希融懷裏,一邊嚎啕大哭說希融欺負她,一邊抓着希融睡衣的袖子用力擦乾淨了眼淚鼻涕。
希融晃了晃從小豆丁被窩裏撿到的漫畫,輕輕咳嗽了一聲,小豆丁目光一掃,幾乎一秒就停止了哭泣,甚至是光速切換到咧嘴一笑,乖乖巧巧地坐到桌子旁邊,然後把那張無比血腥的畫速寫完了,抬頭眼巴巴地看着希融——
然而悲傷的事實是,漫畫依然被希融沒收了,並被希融告知假如明天小學老師沒有找家長說她上課打瞌睡,那才能還給她。
小豆丁回到被窩裏,閉上眼睛開始睡覺的時候,覺得自己整個世界都世界都向她露出了希融式的可怕微笑。
希融回到電腦前,把圖片插了進去,繼續整理。一直到打完最後一個字的時候才揉了揉眼睛,拿手機看看,最後一條還是酒酒發的:
「好啦,我就知道你肯定不會說你弟弟的事情。哼,等見了面我一定從你弟弟那兒把你小時候尿褲子的事情都扒出來!哼哼!
ps:我問過卓恆啦,他同意一起去了。他有駕照,所以要是你覺得可以的話,我回頭去租了一輛車,到時候行動也方便一些。我先去看看賓館預定啥的,卓恆跟我說過你們一般都沒拿得出手的身份證明,我一次性弄好不用擔心啦!晚安啦啦!」
酒酒神經粗起來那是能突破天際的粗,但是要真的計劃起事情來,那也不是一般二般的靠譜。希融估摸着酒酒已經睡了,這才給她回了一條:「好啦,謝謝你。我弟弟的事情到時候就知道了,不要急。晚安~」
一邊手裏發着短訊,她另一隻手也把剛剛整理的資料打包成郵件發了出去,然後稍微收拾了一下,上床睡覺去了。
這封郵件上傳完畢並且被卓恆打開,已經是五分鐘之後的事情。卓恆當時已經正在24小時營業的快餐店,剛剛點好東西,打算稍微安撫一下下從早上開始就沒好好吃東西的胃部。在心情不佳了一整天之後,他收到這麼郵件標註着「無標題」的時候差點手一抖直接把它刪了,要不是眼睛迅速捕捉到發件人的郵箱名稱的話,他估計是不會開這封郵件的。
雖然點開郵件的時候,他內心充滿了十二萬分的「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都能遇上」,不過真正看到郵件內容的一瞬間,卓恆差點沒把手裏的飲料扔出去。他下意識地四處環顧了一圈,很好,深夜的快餐店人很少。於是他找了個角落,幾乎是偷偷摸摸地開始閱讀這封郵件的正文——他沒注意到服務台兩個剛才還對着他拋了好幾個媚眼兒的小姑娘已經開始討論他,他這是躲起來看不良雜誌了,還是和男朋友聊天怕被人指指點點。
郵件足足寫了六頁,卓恆看到最後一頁之後用力吸了一口空氣,再劃到中間去看那張速寫出來的圖片。
希融在郵件最後說「我對誰是兇手毫無概念,但是這件事情每一步都和你有所牽扯,我想你或許應該已經知道了。」
很好,卓恆盯着那張照片看了一會兒,差點沒突然笑出聲來,迅速把兩塊漢堡塞進嘴裏,填了填肚子,連餐盤都顧不上收拾,就大步流星地向外走,手裏的力氣大到幾乎要把整個手機捏碎。
時隔很多年,卓恆才突然之間第一次發現,自己原來已經有了重新走進第一研究所內部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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