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能......進得來?」
驟得強助,夜蓮首先覺得疑惑。
修真鐵律:天劫不可干涉,否必遭天譴。
不可干涉指的是劫,不是應劫的人。前提依舊,無論是殺還是幫,首先不能觸動劫雷。
需要提到的是,這與渡劫的人是誰無關。比如現在,旁人想幫還是殺夜蓮,只要不影響到雷劫本身,天道一概不理。相反若招惹了,無論有意還是無意,都會帶來報復。
此前天狐吞月,冥冥中被認定為對抗天劫,遂被雷霆轟擊;如若堅持,雷劫會一直轟擊且越來越強,直到將其殺滅。
樂洪濤之所以沒有五炮齊發,獵妖使援兵只是一方面,同時有別的擔心。因為魔靈炮的攻擊面很大,若與劫雷相遇,會不會被認定為干擾?
鬼曉得。
這種事情沒有先例,保險起見,樂洪濤下令三條輔艦發炮,中央戰艦轉移目標。如此,即便事情朝最壞的方向發展,頂多損失幾艘戰艦,所帶人員尚可無恙。從這個角度講,十三郎等人呢拼命為夜蓮阻擋魔靈炮,等於讓樂洪濤省了一層擔憂,當然樂洪濤同樣想不到,自以為足夠解決問題的三炮疊殺非但未竟全功,甚至連一個活人都沒有殺死。
殺人如此,幫人同樣如此。
破境關乎性命道業,修上絕無可能在敵人環伺的情形下闖關。反之如是為了幫忙,丹藥法器事先早已準備妥當。怎麼會等到快死了才拿出來?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夜蓮戰場化神。好的壞的險的惡的一一經歷個遍;最後,十三郎感受到玉璧內躁動,為了助其渡劫不得不沖入本不能涉足的禁區,險為劫雷所查......
假如不是剛剛有所領悟的話。
「這是我的地盤,怎麼會進不來。」
十三郎的回答很有意思,言罷收手轉身閃爍而走,拋下一句讓人感慨良多的話。
「我很忙。快點把天劫打發掉,有事等着你做。」
「......」
夜蓮想說你當天劫是什麼。說打發就打發。可惜十三郎如游魚再度鑽進雷池,轉瞬不見了蹤影。千萬狂暴雷弧瘋了一樣抽打,十丈地面掀起無數沒有絲毫規則的亂石,但沒有一條雷弧、甚至沒有一塊石頭能沾到他的邊。
有幾次,夜蓮親眼看到兩條電弧封住死角,避無可避;結果十三郎不知從哪裏摸出一條鐵鏈,提前一步飛入電弧所在地面。之後那一幕讓人無語。那兩條電弧就像嗅到腐屍氣息的蒼蠅撲向鐵鏈,對這個近在咫尺的人卻選擇無視,仿佛沒有看見。
「真有避雷針這種寶物......」
夜蓮不能再想下去,一股蓬勃如萬物復甦般的生存自心頭升起,提醒她自己正在渡劫,每時每秒都需格外珍惜。與此同時。一股浩蕩猶如大海起潮般的力量轟然爆發,整個世界變得與之前不同。
恍惚間,夜蓮似看到了自己的將來,看到自己一路闖關開障,一路修煉達到某種未知境界。與天地爭輝鬥豔。
那是不死的感覺!
往生丹,內含不死之力。休說夜蓮這樣略受創傷,便是肢體殘缺也能自愈補全。
沒人相信有誰會在化神的時候多次走神,遑論道心堅定如夜蓮。此時此刻,萬世之花三世重疊,意味着可以同時擁有三種思維,看似混沌,實則已在吞吐法力,苦苦修煉之中。
說修煉不合適,片刻間被灌輸的力量太大太多也太強,夜蓮頭疼的是如何將它們完整吸收,而不是額外奢望更多。
「他到底還是出手了,可他為什麼要出手?」
體會着那股龐大力量帶來的「強壯」感覺,感悟着那種如真實化神帶來的天地明悟,享受着那種不知為何會有、但又絕對真實的不死感受,夜蓮的臉上竟然流了淚,升出一抹紅,濃濃疑惑,同時還有少許嘲諷,與憤怒。
「他也講大局?以前好像不是這樣。還有這種......東西,他是從何處得來?」
相比生滅丹與紅塵意,最讓夜蓮動容,不,最讓她不可思議、甚至驚心動魄的是那枚玉璧里的血泉。適才將要燃燒靈魂時,夜蓮分明感受到一股從未感受到、但又一直期盼的感應,童姥師尊的話便在那個時候在耳邊迴響,比耳邊劫雷更響亮,也更震撼。
「當初看到你,為師有一種面對輪迴的感覺;但你命理天生有缺,非外力外物所能補充。或許就是因為這個,先發現你的玄機子害怕犯忌,沒敢將你留下,而是等到為師。這麼多年,為師窮盡天下珍物,始終不能將那道缺陷補齊,也找不到原因在何處。」
「為師略通推算之道,多次窺究最終無果。直到一天,為師偶然會訪真人,請他開卦為你求緣,才知道那是自血脈而生、乃祖上男女衝突帶來的結果。這種實際上不叫缺陷,而是天道之罰,那些不被天道允許在一起的人強行在一起,後嗣才有可能會如此。」
「據真人講,這種情形並非絕對沒有補救之法,只要修成道基根本,初探天地法則的時候拿到祖上犯沖者的本源精血,直接灌入身體便可;想來是利用那時天道開眼,重新獲其認可。然而......為師查不出你的身世,祖上精血無從找起;或許他們雙方都已經死了,這種缺陷終身無解,也未可知。」
「天地有缺,為師憐你資質奇異不忍捨棄,將來能否成就大道,除自身苦修外,終究要看緣法。」
心裏回憶着,靈魂中傳來一種奇妙的感覺;就像一隻精美的盤子缺了角。再巧的工匠亦不能將之補全如初;但經過那道血泉滋潤,盤子仿佛活了過來。正以緩慢而堅決的速度緩緩自生。可以預料,只要時間足夠長,只要這個過程不斷持續,它就能恢復為本來摸樣,重現、應該說首次展現其本來面目。
心頭掀起滔天巨浪,夜蓮若有所思,若有所悟。
「原來,所謂三生並非血脈。而是如師尊所講的輪迴力量。那麼我的血脈是什麼?他為什麼會有祖上精血在身上,他見過我的祖上?他們又是誰!」
思忖無果,煌煌巨力不停涌動,夜蓮氣息以看得見的速度瘋狂滋長,體內神輝噴發般潮湧,八方蔓延。與之對應,其身周圍千萬雷弧越發狂暴。其勢頭隨着時間持續不停衰減,不可阻止。
終於,千萬雷弧盡皆消失,天空漩渦再度旋轉,醞釀下一次更強風暴。下方正對着它的位置,夜蓮的氣息依舊瘋長依舊。腳下蓮台隨之復甦,仿佛和她一樣吞食了不死神藥,很快便將恢復原狀。
「不!」
一聲悽厲哀嚎將夜蓮徹底喚醒,受千重禁法封錮的冉不驚明明不能動,此刻卻給人馬上要跳起來的感覺。他的臉上。一條條肌肉皮膚彈跳不休,眼裏的火焰如實質般明亮。卻又那般絕望。
「不,這不可能發生,這不可能......」
掙扎終究無力,冉不驚目光漸漸絕望,如死一樣慢慢沉寂下去,神情哀傷若死。
「為什麼?」
夜蓮望着冉不驚,面孔帶着真誠與少許憐惜,平靜開口說道:「講出足夠理由,或許我會對你說聲抱歉。」
「......」
冉不驚沉默望着她,半響輕嘆一聲,說道:「進入道院的時候,我隨身帶有兩名劍童。」
夜蓮一愣,神情瞬間變得極其荒謬,且有無盡厭憎。
「你為他們找我復仇?」
「不行嗎?」
冉不驚唇角抽動了一下,回答道:「是你下令讓我殺死他們,否則就要請動老師,將我逐出道院。我為何不能找你復仇?」
夜蓮臉上憐惜盡去,叱道:「道院是什麼地方,豈容得那等污穢事。」
冉不驚嗤的一聲笑,說道:「道院是什麼地方?藏污納垢,男盜女娼,爭權奪利,傾軋千年;就說仙子你,看起來高傲聖潔不容褻瀆,實際上做了多少骯髒事?」
身體用力扭動着,冉不驚怒吼道:「這種地方這樣的人,有設麼資格教訓我?」
夜蓮並未因此而動怒,淡淡說道:「既如此,你為何要來?」
冉不驚沉默下來,良久落寞說道:「我需要進道院。」
講完這句話,冉不驚臉上再無恨意,閉目待死。
夜蓮靜靜地望着他,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直到冉不驚感受到神輝灼燒重新睜開眼,夜蓮緩緩說道:「我要再問你一件事,說出來,可以免受搜魂之苦。」
冉不驚平靜說道:「死就是死,怎麼死不重要。不過......你問。」
夜蓮沉吟着說道:「是你泄露我的行蹤?」
冉不驚目光微閃,忽裂開嘴笑了笑,說道:「你為何不直接問,是誰指使我這樣做?」
夜蓮神情不變,說道:「是誰指使你這樣做?」
冉不驚回答道:「表面當然是樂洪濤。他對你有慾念,知道你對我還算器重,早就將我收入麾下。」
夜蓮說道:「實際呢?」
冉不驚再次笑起來,竭力朝一側歪歪腦袋,看向坡前那群人。
「實際上,飛殿下才是真正主使。」
「你......」齊飛怒叱,之後搖頭苦笑,懶得說什麼辯解的話。周圍學子群情激奮,個個臉上寫着憤怒,紛紛怒吼着「臨死還要血口噴人」「仙子切不可信他的話」「將其碎屍萬段」等等。
「呵呵,我知道會是這樣。」
冉不驚輕輕嘆息,回頭對夜蓮說道:「你信不信我?」
周圍瞬間安靜,人人看着夜蓮的臉。
夜蓮神情淡漠,認真的表情說道:「你的確非常恨我,為了讓我死,什麼事情都能做得出來。」
冉不驚微微皺眉,說道:「你想說什麼?」
夜蓮說道:「你不是被利誘,不是受脅迫。如當初你殺那兩名劍童一樣,是你自己想做這件事。」
冉不驚啼笑皆非,說道:「然後?」
夜蓮回答道:「你嘴裏說着不懼死亡,實際還在等待奇蹟發生,或許,這樣的機會的確存在。」
冉不驚神情微變,笑起來說道:「再然後?」
夜蓮輕輕揮手,說道:「然後你就死吧。」
神輝如鎖鏈,冉不驚愕然張口還想喊些什麼,神情已然定格。夜蓮沒再多看他一眼,收回目光抬頭挺胸,對着那團再度增亮的漩渦之眼,輕輕招了招手。
「來吧。」
「來吧。」
坡前,十三郎朝老者勾勾手指,輕蔑說道:「要麼滾去和你曾經的主子廝殺一場,之後被我殺死。要麼......」
老者強行壓住怒氣,沉聲說道:「要麼怎麼樣?」
十三郎身軀微晃,不知怎地就出現在老者頭頂,當頭一刀。
「要麼現在被我殺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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