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靈殿前包教包會,蕭十三郎可謂盡職盡責,把工作做到實處。
想像一下當時情景,一邊蘇老闆被人、狗、蛤蟆圍毆,一邊成群修士聽兇手家長講課,那邊咆哮演變成慘嚎,這邊講的專注,聽的認真
怎樣的慘無人道!
要知道,仙靈殿多以恩主身份自居,稱飛升修士為子民的。
不是嗎?若沒有星盤,他們至今還在下界各自的狗窩裏趴着,哪有機會飛升上界,焉能見識到更高層次的力量與風光。
怎樣的喪盡天良。
「噗!」
不知誰第一個笑起來,隨後意識自己的舉動多麼荒唐,趕緊捂嘴;但他很快又發現,周圍人大多表情古怪,其中不少硬憋着不發笑,分明和自己一樣幸災樂禍。
程長老的眼睛何等,不責怪,相反似有鼓勵。
「看起來,對仙靈殿有意見的不止本座啊。」
「」
「哈哈!」
片刻沉寂,四周鬨笑響如雷鳴,譁然中僅天絕地缺兩個神色訕訕,低下頭默默盤算。
笑過鬧過,片刻後程長老擺手叫停,待周圍重新安靜下來,說道:「事情講完了,下面說說看法。本座以為,蕭十三郎破局固在必然,其選擇的目標同樣值得深思。」
稍頓,他說道:「生系蘇三為首,蕭十三郎選擇最有把握的對手,一為試探仙靈殿實力,以為表明立場。自古情義得人心,蕭十三郎不棄齊傲天,此番做法不管出自私心還是公心,無疑為其爭取到不少同情。」
「重創蘇三,蕭十三郎有了底氣,選擇色系蘇二為突破點,示威為主,同樣是為了博取人心。」
程長老幽然說道:「別人如何不曉得,起碼本座這裏,憐香惜玉總歸是好的。」
溫和口吻,嫵媚神情,反面長老柔情似水,四周不少人直打冷顫,紛紛低頭。
長老早就習慣了這一切,繼續說道:「第三次選擇最有意思,至今仍在四層停留的修士,基本可斷定進階無望,內心不甘與怨氣最為濃厚。本座原來也想利用這種心情,以升入上界為條件換其效力,蕭十三郎同樣想到這一點,所用的法子更直接,更有效。」
講到此處程長老大讚,乾脆鼓起掌來。
「送一條修行大道,以身示法,現場講解。對那些人而言,再沒有比這更大的誘惑了,非如此,仙靈殿怎會出現那麼荒唐的事。經此一場本座斷言,無論我們、仙靈殿用什麼法子,都無法再把四層修士的心拉回。」
那就沒指望了?
四方群修面面相覷,心裏想您這是要幹嗎,還嫌士氣跌落的不夠深?
「除了這點,蕭十三郎或許還有目的。」
程長老自顧說道:「生系蘇四『失蹤』已百多年時光,仙靈殿至今沒有補充新人。本座通查過去歷史,這種情形從來沒有發生。蕭十三郎這個時候出手,將四層五蘇當中戰力最強的一個砍掉胳膊,是否別有用心?」
片刻沉寂,趙氏主事者目光閃動,試探問道:「長老的意思是,五系如傳聞所講,可融」
「道友慎言。」難心老人及時開口,阻止其繼續往下講。
趙家主事內心微凜,先朝四周看了看,再朝難心老人抱拳。
「多謝。」
「是啊是啊,我們不是蕭十三郎,講話要有分寸。」
程長老哈哈一笑,語氣幽幽嘆了口氣,說道:「本座忽然覺得,蕭十三郎這個傢伙活的倒自在,想幹啥就幹啥,有那麼點逍遙意味。」
魔求自在,靈追逍遙,程長老把這麼高的讚美送給對手,周圍群修個個尷尬,不知該說什麼好。
「關於蕭十三郎,早先本座提醒各位,將其視為如程睿同等級的對手。現在看來這個估計錯漏不大,當算得上先見之明。」
不管眾人臉色如何,程長老說道:「現實情況,想憑人力全境搜索已無可能,唯一辦法是提前預判,估計出他的下一步。」
目光四望,反面長老誠懇邀議:「各位,有何高見?」
無人搭腔。
等了一會兒不見回應,程長老再言道:「沒有建議不要緊,無論什麼想法都可以說出來,大家商量着辦。」
依舊無人開口。
這就有點丟面子了。
程長老又等了會兒,微諷說道:「在座多為六族子弟,縱為新人,也都發過誓言效力宗族;再說大家都是過了生境的人,不會也想掉頭重選,拜十三郎為師吧?」
這就嚴重了。
「長老言重。」
「屬下不敢。」
「我等怎會那樣想。」
亂七八糟一通表白,有的沒的乾貨濕貨,總之趁勁兒表態沒的錯。真要說心情,此刻已沒有多少人對追緝之事感興趣,反正程睿一直再鬧,如今多個十三郎,真正頭疼的還是齊家與程氏,別人了不起河邊濕鞋,退出完全來得及。
至於宗門榮耀什麼的程睿已經破劫,蕭十三郎一力可戰三生修,那些劫上老怪就別在端着了,自己何苦找罪受。
退一萬步講,大字報一出,人人心裏都在打鼓,這事弄好了好,弄不好將來極有可能翻案;當下拼死拼活不要緊,還要冒着被連累的風險。
都是人精,誰干那傻事。
種種心思,沒營養的話說一堆,始終不見有人提出實質建議,此情此景,縱以程長老的好脾氣也掛不住,沉下面孔正待開口,忽聽清叱。
「我有話說。」
刷的一聲,群修注目,齊門、難心老人身旁,歐陽燕舞俏面微寒,直言,質問。
「人心可用,大事當為,程長老心早有打算,何不乾脆說出來?」
「長老早就知道,你的那些部署,程睿、蕭十三郎必有辦法獲知。」
「程睿其人,燕舞只聞其名不見其人,不便評價;我與十三同出一地,以他的智慧,必能猜出長老知道他有辦法獲知你的部署。」
正對着程長老那張無人敢看的臉,歐陽燕舞說道:「燕舞認為,長老也知道這一點。」
「大膽!」
「放肆!」
三句話,被一張大字報撕開的裂痕被掀起,變成難以癒合的巨大傷口。
程長老知道十三郎有內應,蕭十三郎知道程長老知道自己有內應,程長老知道蕭十三郎知道自己知道他有內應繞來繞去只有一個意思,兩人看似隔空鬥法,實則正以尋常人難以理解的方式培養默契,互訴衷腸。
成何體統!
四方群修紛紛變色,氣息隨之陡變。程長老身後,幾名程氏修家怒目相向,只需長老一聲令下便會出手將歐陽燕舞拿下;對面,歐陽燕舞身邊連續站其十餘人,所有滄浪飛升修士全體起立,冷麵向抗。
這種局面,齊門子弟不能不做表示,幾名降臨生修冷哼響應,除難心老人還是那副老好人面孔,其餘全都蓄勢待發。
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稍安勿躁。」
只有程長老神色依舊,暴凸眼球瞳仁在前,感覺就像貼着面孔看人。
「歐陽姑娘的意思,本座故意縱然陳睿,與蕭十三郎?」
「當然不是。」
明顯早有準備,歐陽燕舞斷然否認,說道:「長老出題,十三回應同時給長老出題,如今信息已經送達,現在輪到長老決斷。」
這算什麼?四面八方一地眼球,大家心想這還不如縱容,根本就是叛族大罪!
程長老神情依然平靜,幽幽問道:「那你說說,他給本座什麼回應?」
歐陽燕舞回答道:「其一,十三連破三處仙靈殿,送出功法,未殺一名飛升修士。」
程長老淡淡說道:「他同樣沒殺蘇老闆。」
歐陽燕舞說道:「但他掘了仙靈殿的根。」
程長老挑眉說道:「怎麼講?」
歐陽燕舞回答道:「狂靈道一出,飛升之地所有未進階修士遲早全部獲知,今日後,無論他們是否選擇修行,都將成為仙靈殿之大忌;他們自己同樣會明白這一點,時刻防範。如此便意味着,仙靈殿與飛升修士之間再無和緩之可能。」
程長老想了想,說道:「有點道理。然後?」
歐陽燕舞說道:「十三不殺蘇老闆,不是為了給自己留退路,而是為了蘇四。燕舞認為長老早就知道這點,不然的話,李順也不會變成那樣。」
字字誅心,周圍群修慢慢意識到什麼,內心被一股驚恐的氣息所充斥。
程長老絲毫不見動容,淡淡說道:「姑娘是想說,蕭十三郎向本座表明立場,請求合作?」
歐陽燕舞輕輕搖頭,微諷說道:「十三把事情做到極致,不是向誰祈求。他是在問長老的立場。」
「問我?」程長老微微一笑,說道:「就憑他。」
歐陽燕舞說道:「燕舞不覺得好笑。」
程長老輕蔑說道:「化神之身擊敗幾名生境,了不起。」
歐陽燕舞平靜說道:「以往無數事例證明兩件事:其一,決戰前,十三從來不把全部實力顯露出來。其二,輕視十三的人、包括真靈在內,通常沒有好結果。」
「大膽!」
「不要吵!」
揮手阻止身後叫囂,程長老驕傲說道:「本座不是那些人,本座不是那些個真靈。」
怒意明顯,歐陽燕舞依然不懼,冷笑正要開口,旁邊燕山搶前一步,抱拳鞠禮後說道:「晚輩多一句最,大字報講述十三經歷,其中並未提到兩個關鍵的人。」
程長老看了燕山一眼,說道:「程睿、邵林兩個都還不錯,但還」
「不是他們。」截斷程長老的話,燕山先是告罪,誠懇說道:「是程睿,與我齊門少主。」
程長老微楞,疑惑說道:「齊傲天?他怎麼了何事!」
喝問中,數條長虹飛馳而來,根本顧不上什麼禮不禮,犯不犯,各自沖向自家尊主,拜倒哭號。
「三日前,齊傲天帶人突襲趙氏山莊,斬首三十七,火滅全莊!」
「三日前,程血衣、邵林突襲燕氏山莊,殺死全部生修。」
「兩日前,齊傲天、程睿、邵林等五人血洗楚氏山莊,雞犬不留!」
轟的一聲,全場大亂,數十名大能倉惶失措,狂喊亂罵甚至尖叫。這其中,趙、燕楚三家修士最為慌亂,有人追問消息是否準確,有人忙着發信符,有人朝程長老怒目相視,有人找上齊門;甚至還有人質問羅宗,誓言復仇等等。
連程長老都傻了眼,降臨後首次沒了主意,無話可說。
正在亂時,耳邊忽聞一聲嘆息,難心老人艱難站起身,老臉再無往日謙卑與討好笑容,滿滿滄桑,滿滿無奈,同時有強大與警告。
「燕舞說的對,蕭十三郎從不祈求合作,只問各位的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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