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洞不過三丈寬,挖出來一座百丈山;百丈山不大可終歸是山,如何才能夠進入到球球的肚子裏?
理論上不可能出現的景象明明白白展現在眼前,極具衝擊、且心裏不會覺得不合理。如讓十三郎來形容,就是吃飯的時候戴上高倍放大鏡,挑起飯粒當蘋果吞。
顧不上思考這一切如何發生,十三郎趕緊找嘲風,結果發現它正學着球球的樣子對一塊丈許大的石頭較勁,可惜沒有那種天賦,怎麼都吞不掉。
山被吞掉,沖霄氣意威勢驟減,體型不變的球球打個飽嗝,頭一歪身子一軟,倒頭便睡。旁邊三殿下屢次吞咽不得,放棄努力趴在球球身邊呼呼大喘。
那塊石頭慢慢平靜,五彩之光雖在流動但如剛才那種暴烈兇猛,望之美艷無雙。一睡一躺的兩隻妖獸滿臉幸福,渾不知、不理惹出多煩。
大禍臨頭。
「佈陣!」
匆忙叫一聲左宮鳴,十三郎疾落三百丈,反手去收那塊石。
真重!
真他嗎重!
真他娘的重!
好在這次不同往常,早有準備的十三郎開足力道,收石還算順利。下一步,他把目標轉向球球,內心頓時有些犯難。
球球睡了,嘲風醉了,那股本能敵意依舊存在,適才搬石可以判斷出,想挪動球球的身體,十三郎非出全力不可。
咬一咬牙,雙手颶風同時開舞,十三郎修為全開,儘量控制着「溫柔」姿態去托。
睡夢中的球球感覺到什麼,呲牙咧嘴做出兇惡表情,旁邊嘲風這會兒也意識到什麼,趕緊對着它的耳朵輕聲細語,哼哼唧唧叫個不停。
「不想死就別鬧!」
沉聲低喝,十三郎全力催動法力,提!
別說,睡夢中的球球比清醒時候好哄,在三殿下的安撫中沒有抗拒,被送入獸環。
來不及慶幸,轟的一聲巨響,獸環碎了。
「!」
十三郎再也忍不住,破口大罵。
修士裝載有極限,不是想拿什麼就拿什麼;空間寶物同樣有極限,不是什麼都能朝里扔。當然這與品質有關,品質越高裝載的能力自然越強,再有修為高深者可以自劈空間,乾脆不用寶物,兩手空空仍能夠攜帶所有。
十三郎沒那本事,只能用寶;事先考慮過會有風險,他特意拿一隻全空獸環,結果仍被球球加巨石活活壓碎。
空間寶物碎裂必有風暴,風暴席捲印出一張無奈面孔,十三郎束手無策。
這可怎麼搞?
無需提醒,嘲風撲上去試圖像上次那樣把球球叼起來,結果險些把腰累斷,依舊徒勞。
「汪汪」多耽擱一時多一分危機,嘲風急的團團轉。
「讓它吐出來!」十三郎忽然叫道。
「?」殿下一頭霧水。
「搬得動也沒用,傳送陣受不了。」
由蟻后藉助厭靈蟻的感應可知,兩千里外有修士出現,正如流星朝這方疾趕;只要被人拖慢腳步,再想走,難度不亞於登天。
「分開兩次,不然沒辦法。」
十三郎真急了,一腳踢在球球的肚皮上。
「吐出來!」
嘲風也慌了,嗚咽聲聲似在請求,可惜沉睡球球雖不能反抗,但其姿態非常堅決,到嘴的東西吐出來,門兒都沒有。
「你別逼我!」
情勢緊急,十三郎哪有心情細調慢哄,反手亮出天絕。
「汪!」意識到十三郎想幹什麼事,嘲風一躍而起,橫身攔截,如臨大敵。
看到這一幕,十三郎反而笑了,笑容平靜冷酷,踏步向前。
「讓開。」
「汪汪!」嘲風后退半步,目前由兇狠變得有些畏怯,隨即湧出乞憐。
「挨一刀,它不會死;留下來我們可能都會死。讓開。」拿出最後的耐心解釋,十三郎再跨一步。
「汪」三殿下搖頭擺尾。
「翅膀硬了,想造反?」
「嗚嗚」三殿下如泣如訴
「讓開!」十三郎一聲怒喝,舉劍。
「」
嘲風身子一撲倒在球球背上,肚皮朝天把它蓋得嚴嚴實實;之後鈎着前爪,眨着眼睛望着十三郎,一聲不吭。
十三郎目瞪口呆。
「想死?」
三殿下不理。
「以為我不敢下手?」
三殿下繼續沉默。
「我砍」
三殿下眼淚汪汪。
血光撲面,十三郎揮劍,揮、揮、揮到底沒砍下去。
「把它埋起來。」
沒辦法的辦法,之後如何,就只能靠運氣了。先前寶光如此劇烈,引來的人不是一個兩個,而是成百上千,甚有可能連仙靈殿都知曉,接下去,絕不僅僅是一場鏖戰那麼簡單。
正在無可奈何時候,上方忽聞幾聲怪響,眼前人影晃動,黃花女輕如飛葉。
「別急別急,我來了。」
「你來有啥用?」瞧她一臉得意洋洋,十三郎有些好奇。
「剛剛跟你說了,別什麼事情都要想個通透,這不,腦子不靈光了。」
嘴裏應着,黃花女翻手亮出一條船,並對嘲風招呼。
「乖狗狗,讓讓。」
「」嘲風仍不解。
「滾蛋!」十三郎恍然一拍腦門,抬腿把三殿下踹飛。
真想把球球開膛破肚,剛才就該這麼幹,說到底十三郎自己拿不定主意,下不了手。
五行舟,曾經吞掉七艘魔靈艦,連同裏面的人都好好活着,肚量之大哪是獸環所能比。這件「活寶」是贈品一直留在黃花女身邊,十三郎已經不太記得起來;再或者,黃花姑娘說的有道理,十三郎太喜歡尋根究底,腦子用廢了。
「怎不早說。」
「魔靈艦太多,需要時間清空啊。」
黃花女低頭去和五行舟「溝通」,憂心忡忡說道:「我得先看看情況,鬼東西這麼重,誰知道小五受不受的了。」
這話實在。壓碎獸環不要緊,萬一五行舟因此送命,黃花女非殺球球不可。
「不會的不會的,它再重也趕不上七條船」
當初泗水一戰,五行舟吞掉包括樂洪濤座駕在內的七艘魔靈艦,十三郎親自掂量過球球,知道它怎麼也不能與那種相比。
「有點慢啊!」
五行舟動作遲緩,開口吞天與吞一塊石頭的感覺相當,永遠慢慢悠悠。但只要能「吃」進去,空間規則自動生效,球球的體重不再是問題。
想到這裏,十三郎忽然一愣。
球球不是力量大,而是能無視重量,但它不是空間妖獸,難道
「想什麼呢?做事啊!」
「好。」
醒悟過來的十三郎騰空而起,四方觀望,目光頓化刀鋒。
來了。
修真世界靈像萬千,重寶面世前常有異兆,精修大能根據其規模、寶色及威力便能窺出寶物品質;正因為如此,一場紛爭在所難免,殺人奪寶,奪寶者被殺,都是常有的事。
常規情形,寶色顯露並不意味着寶物馬上出世,越是奇異,寶物醞釀的時間越長,三五日、三五年、乃至三五十年甚至上百年。此外還有,秀色散發被人察覺,但不代表能夠馬上確定其準確滴地點,因而在時間與空間上都有緩衝;那些實力龐大的組織可以從容調集人手,把奪寶演成圍獵。
爭奪寶物靠力量、靠時機、靠運氣、靠組織,不是說一定先到先得;遇到彼此實力相當的情形,妥協商量在所難免,或有聯手之舉。
唯一種情形例外。
寶色濃重且恰好落在人多的地方,寶色與寶物同時出土,這種情況是大勢力最不願見到、相反最為散修所趁的局面。飛升之地亂相重重,一百零八座下界無人統組,獵殺者身份不能公開,這種情形,大家通通可以看成散修。
那怎麼辦?
一個字:搶!
十三郎遇到的就是這種情形,寶物已經到了球球的肚子裏,五行舟吞物需要時間,左宮鳴佈陣同樣需要時間,來搶寶的修家已在眼前。
「交出寶物,或者死!」
一句商量的話都沒有,最先趕到的就是剛才經過的那批人,三人同行以老婦為首,憑十三郎現在的眼力能夠看出,必為獵殺者之一。
坑道深幽,寶色餘光仍在閃爍,氣意已不像剛才那樣濃郁;從來人的角度看,下面只有一名青年,一個小女孩,坑內可聞女聲催促,旁邊一個老頭正忙着佈陣。
看修為,十三郎的氣息漂浮不定,病怏怏好似重傷未愈,小不點反倒有些神秘,望之如隔了一層紗,朦朧不知究竟。
至於那個老頭,陣法造詣不錯,修為幾可忽略不計。
等等,他佈置的陣法怎麼看着像傳送!
「殺!」
不再遲疑,沒有停頓,老婦下令後俯身疾沖,徑直撲向地面坑洞,其餘二人分阻兩方,不但要殺人,還要給老婦爭取時間。
時間就是勝利,時間就是一切,遠處人影疊疊出現,奪寶容易護寶難。
再過一會兒,這裏必有百千豪雄。
流光聚集,銳鋒撲面,老婦不殺人也出全力,雙手各提一盞燈火,耳邊忽聞弓弦響亮。
然後沒了。
弓響,燈滅,人亡。
「殺。」
另一側,三道黑絲亂舞交錯,第一個開口的修家分屍成片。
感覺就像時間停頓了一剎那,兩個方向,後於老婦趕到的七名修士齊刷刷一愣,激動神情凝固在臉上,有些不知所謂。
「幻覺,一定是幻覺。」不知誰說出來,獲得不少響應。
蓬!沉悶撞擊。
十三郎反手一拳將襲來的飛劍砸飛,旋身一腳將那名至今尚未弄清狀況的修士身體活活踢成對摺,悽厲哀嚎終於響起,提醒陸續趕到的人們,這不是幻覺。
之後十三郎抬起頭,對那名出聲後不停眨眼的修士招手。
「你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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