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木身邊便是魔使,魔使姓孫,面色和氣,脾氣也很好,看着像個很好商量事的人。
「四方還是六方,關鍵不在魔而在靈。行前掌座曾有吩咐,十三先生對魔族恩同在造,無論魔族與兩族結盟成與不成,只要先生想要守護的東西,我等絕不會動。」
初聞十三郎的構想,孫長老着實大吃一驚,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他很快回復平靜,輕輕兩句話,將皮球扔給未到場的靈修身上,連帶之前私自與兩族接洽的事情也都扔得一乾二淨。不知道的人看了,怕會以為其真的是為了締結友好條約,維護萬世和平。
守護這種東西,各人因為能力大小或有區分,但有一條不容置疑:當今世上,再無可與當年紫雲真人相較者;紫雲尚不敢提及靈域大統,別人就不用說了。是以所謂「先生所要守護者」,無非落靈、紫雲島、嶺南等與之相關者,了不起增加一些附屬旁親,相比整個靈域闊土,滄海一粟罷了。
今日之變,事實已經非常清楚,道盟副使樂洪濤勾結獵妖使,先是摧毀靈魔傳送,之後欲行滅口之事,無論談感情還是講大局,都把締造這一切的十三先生得罪個透。若再考慮十三郎生平,與道盟間早有仇怨,反之魔族向來與其親近,甚可以說成翁婿......
一句話,機不可失!
「事關重大,非一般人所能擔當得起。老朽年邁神疲不堪大用,原只是為了探路望風而來;如今先生親自在場,實為魔族之幸,老朽之幸,再好不過的事情。」
抱拳一揖。孫長老笑眯眯說道:「魔族億萬人性命,盡托於先生。」
四方聯盟關係重大,六方會談關係更重大,但凡這樣的談判大多都會有前站,通俗點講就是摸底。作為撮合的人,首先探明各方大致底線。沒有原則性衝突時才能坐下來開談。身為此次結盟的關鍵人物,十三郎才剛剛接觸這件事,無論他是否懂得這個流程,別人都早早準備妥當,先後過來與之碰頭。
談判不能論資排輩,而是要論交情;論交情,霞公主當之無愧排名第一。提到這個,又牽扯出一樁當年恩怨,金山之戰前。十三郎救駕贈衣險造聯姻,若不是因為冷玉無蹤,如今或許娃娃都有了。思及此事,魔修多有感慨也有小小得意,得意於自家女的位置更重,感慨於霞公主這身衣服穿起來實在好看,可不能被夜蓮再搶了去。
亂舞平亂數十年,經多方推斷。魔宮對於冷余的死心中有些數,本有些失望......又有消息傳來。林家姐弟與先生有師徒之義,小宮主更有重生之恩......真好!
以小宮主的身份,原本若有曖昧事發生,魔修無論如何接受不了對方敢在別處勾三搭四,然而事情就是這麼怪,一來十三先生與眾不同。二來其與小宮主並未表露什麼,最後一條更關鍵,無論從哪個方面看,霞公主都絲毫不遜色於小宮主。
老祖宗的親嗣居然要屈居人後......罷了罷了,這是天意;可假如有人這樣還不知足。絕對應該天打雷劈,萬死不足以洗其罪。
沒有誰好意思、也不敢與霞公主爭先。正因為此,發現十三郎歸來時,只有霞公主一人出迎,進而有這一路清淨。可惜可笑的是,帶着幾個女孩步行上山,十三郎多數時間在於她們談論鬼梟,連敘舊都很少,更別提什麼談判了。
這種事情,說給誰聽都不會相信,因此在目睹幾人歡歡樂樂上來的時候,孫長老覺得大局已定,放心將事先準備好的說辭講出來,還特意潤潤色。
奇妙的是,剛剛破境的夜蓮的確需要幾天修養,飛殿下卻不是完全不能動,但不知是覺得沒必要還是真的受傷太重,飛殿下並未與魔族爭先。
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十三郎如果連靈修的底牌原則籌碼都一無所知,他必然不能代表靈修出面;不代表靈修出面,就只能是替魔族擔當,如此刻孫長老所講「魔域億萬人性命,盡托於先生」。
那樣的話,十三郎算靈還是算魔?或者......什麼都不算?
是誤會還是巧合......鬼都不信呵!
鬼都不信,十三郎自然不肯相信,於是他直接將其捅破,說道:「完全交給我?」
孫老者連連點頭,說道:「掌座講過,先生高義......」
十三郎伸手打斷他的話,說道:「拿來。」
孫長老一頭霧水,心裏想拿來什麼?億萬魔族的命嗎?這玩意兒又不是寶物,就算我想給,也給不了撒!
十三郎說道:「掌座令牌、委任狀、授權書......隨便了,總之能代表長老使者身份的東西,交給我。」
孫長老神情微惘,尷尬說道:「先生說笑了,老朽......」
十三郎面色微沉,說道:「不會是沒有吧?還是說,長老純心戲耍於我?」
孫長老目瞪口呆,內心羞怒,但又不知該拿這個「不懂事」的傢伙怎麼辦。翻臉他不怕,但是害怕將大事攪黃,再說十三郎這樣逼迫雖然混賬,起因的確是因為他的那句「客氣話」,若因為這個鬧起來,有理沒理,別人還真不太好講。
旁邊牙木快急死了,想插口又不敢,懊悔於沒把少爺脾氣講清楚,更恨孫長老「亂解風情」。話說這也怪不到他頭上,魔族所打的兩張牌,十三郎佔據重要一份,如果說別人不了解十三郎情有可原,身為此次代表魔王宮出行的使者,連此人行事風格都不知道,絕對算得上失職。
孫長老不知十三郎?當然不是!他只是想不到事情發生何種變化,再說上哪兒也見不着這樣的人,因為一句客套找人要令牌。還那樣一本正經。
「先生要知道,魔使一職並無掌座令牌......」
「你沒有,我有。」
十三郎翻手亮出一面令牌,隨手扔給孫長老。
「長老幫我看看,會不會有假。」
「什麼真假,我......的個天!」
一頭霧水接過令牌。待看清其模樣,孫長老瞬間石化。旁邊牙木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連忙叩頭。
令牌很簡單,除了魔宮標記便只有兩個字:親臨!
......
......
要怪之能怪老祖宗,從未與人提及過曾送給十三郎一面親臨令牌。話說老祖宗也很冤枉,她想不到會有今日這場變故,更無法提前預料十三郎會在這場變故中出現,然不管怎麼講,令牌就是令牌。親臨就是親臨,在沒有得到老祖宗親口指令前,十三郎就是老祖宗。
「令牌千真萬確,孫某萬萬不敢褻瀆,請先生收回。」
恭恭敬敬將令牌奉上,孫長老重新抬起頭,臉上再無一絲戲容。
「然而,這件事關乎億萬魔修性命。先生如果......」
下面的話不用說出來,孫長老誠懇再施一禮。緩緩說道:「老朽只有捨命一途。」
同樣是關乎億萬人性命,此時與前番完全不同;孫長老做好被賣準備,打算以死相爭。
這是他的本份。
「我要你的命做什麼,很值錢麼。」
收好令牌,十三郎嘲諷說道:「讓你們談,結果談不成事兒;談不成事也就罷了。還想撂挑子之後摘果子......我就奇怪了,天下哪有這麼多便宜好占?」
孫長老面色微紅,唯唯諾諾不知該說什麼好,心裏委屈得不行。他暗想什麼叫談不成事兒,沒有你這個攪屎棍。老夫說不定拿到盟約,此刻都已經着手實施了。無奈這番話只能憋在心裏頭,如今令牌在對方手裏,理論上擁有生殺大權,只要不是真讓他去死,怎麼說都有理。
十三郎沒有理會他怎麼想,自顧沉吟片刻,說道:「這樣吧,當下之計,首先把今天發生的事情通報四方,有俘虜做人證,有戰艦作物證,該怎麼弄,你們比我在行。」
孫長老神情微動,說道:「正要請教先生,這件事可大可小......」
十三郎斷然揮手,說道:「往大了鬧,別給道盟留面子。」
內心驚喜,孫長老說道:「這樣的話,聯盟怕是要......」
十三郎再次打斷,說道:「長老放心,散不了。」
「......」
孫長老有些無語,暗自想我擔心個屁,散掉最好。
十三郎嚴肅說道:「我以令牌之主的身份警告你,聯盟不能散。」
「......」
長老目瞪口呆,意識到自己接了一個燙手山芋,表情愁苦萬分。
「這樣的話,真的很難辦,先生能不能......」
「靈域不是道盟一家做主,稍後我會與飛殿下還有夜蓮他們談一談,具體該怎麼做,你們商量。」
「可是......」
「沒有可是。長老既受老祖宗託付,就應勇於擔當,把該承擔的責任挑起來。」
十三郎既無心情也沒時間搞這些勾當,隨口把擔子扔給對方,說道:「順便問下,魔族那個傳送陣,還修不修?」
話題轉得太快太突然,孫長老眨眨眼睛,回答道:「當然要修,先生的意思......」
十三郎說道:「那就趕緊修。依我看,不如你們現在就去斜谷,一來幫幫忙,再則能夠防範跨界傳送不要再被人偷襲。關於六方會談,我會整理個綱要出來,方便長老行事。」
孫長老驚訝說道:「既然整理會談綱要,老朽如何能離開,不如我安排一下......」
十三郎伸手一指牙木,說道:「把藍山、蔣凡與伏波留下,我有點事情問他們。至於會談,魔魂聖子足可擔當......怎麼,長老信不過他?」
「咳咳,當然不是,牙木聖子曾經......」孫長老惡狠狠瞪着牙木,暗示他務必懷有一顆捨生求仁之心,斷不可因私廢公,把魔族賣給這個奸猾小子。
「長老,我......少爺,我......」牙木快哭了,心裏想我也沒犯錯啊,就算犯錯,乾脆您一刀砍了我,起碼來得痛快。
「那就最好了。我相信聖子這邊一定沒問題,倒是長老身擔重責......」
當着所有人的面,十三郎伸手拍拍長老的肩膀,認真說道:「您是司令,魔族億萬生靈性命繫於一身,千萬不可大意。」
原詞奉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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