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沒,禁樓有鬼!」
「呃,這笑話真好笑。」
「不是笑話,李大山親眼看見有鬼。」
「鬼跑到道院來,活得不耐煩了吧!」
「鬼又不是活的。」
「……」
僅僅過了一天,禁樓鬧鬼的話題便在道院傳得沸沸揚揚,學子們自然不信,奈何那位李大山同學言之鑿鑿,一口咬定自己看到鬼魂在禁樓台階上做手腳,還親身體驗了一回。
說到激動處,這位同學神情激動,將那種仿佛要被扯進九幽地獄的感覺描繪得逼真而恐怖,聽到的人一面搖頭一面忍不住思量,暗想是不是禁樓教習嫌日子太無聊,故意折騰人尋歡作樂。
傳言這個東西,永遠帶有不可預測的也無法捉摸的可變性,沒過多久,人們開始胡思亂想,有人認為老師夜裏調整禁法,有人覺得老師故意考教學子膽量與臨危機變,還有人乾脆認為老師已經沉迷禁道精神失常,反正奇人奇事,那幾位大爺本身就不是什么正常人。
閒言碎語,流言蜚語,胡言亂語,總之禁樓成了道院的熱門詞彙;可以肯定的是,的確有人將台階上的禁制無聲無息間做了改動,且威力大到不可思議,變化更是莫測難究,必定是高人所為。
很少有人把這件事情聯繫到十三郎頭上,除了……
……
……
「修改禁制或許不難,但於行走間便將禁制的本性徹底改變。尋遍學子也找不出幾個。假如真是他,如此短暫的時間內取得如此進展,實為恐怖。」
精厲壯漢聽着老者的回報,眉稍輕挑說道:「你肯定是他?」
老者肯定說道:「自那次起,老奴按照少主吩咐,時刻留意此人行蹤。這些天他專心研究禁制,行程兩點一線極為簡單。不可能出錯。」
壯漢聞言點頭,又問道:「依你看,此人可有機會進入內院?」
老者苦笑說道:「這等事情。豈是老奴所能猜測。」
「不妨事,盡可說說看法。」
老者認真想了想,斷然說道:「假如他一直這樣鑽研下去。十年之內,當可登上四層!」
聽了這番話,壯漢為之動容,說道:「你的意思,他有被特招的潛質!」
進入內院,最常見的方式是學子大比,若有人不願參加比試,或是想提前,可以闖須彌山,登頂即可錄用。此外還有一種最為罕見的方式:特招!
所謂特招。自然是因為修士在某方面有着極其優異的天賦,讓內院也不能不為之動容,便可不限修為與戰力的限制,破格錄取。道院四樓,每座樓都有自己的特招方式。禁樓的規矩最簡單,破禁登上四層即可。
也就是說,修士哪怕只是築基甚至更低,只要對禁制的造詣足夠深,完全可以憑藉禁法衝破那個理論上需要元嬰修為才可硬闖的關卡。這樣的人物如果還不能獲得資格,那內院乾脆也不用開了。關門大吉來得乾脆。
得到老者肯定的答覆,壯漢沉吟片刻,說道:「有潛力進入內院的人,都應多加留意。此人與嶺南交惡,若能為我所用,不失為一大臂助。通知下去,收集關於他的一切信息,尤其是消失的那幾年,務必調查清楚。」
老者答應下來,隨後似想到什麼,疑惑說道:「還有件事情要和少主提一下,老奴觀察此子的時候,總覺得他好像發現了一樣。」
「怎麼可能!別說他那點修為,就算是元嬰修士,也很難察覺竹老行蹤才對。」
「我也甚為不解,許是弄錯了?」
老者自己也覺得難以相信,皺眉說道:「很難形容那種感覺,好像……假如我帶有敵意的話,就會帶來危險一樣。」
晃晃腦袋,老者自嘲地笑了笑,說道:「罷了,大不了老奴試探一下,自然比較明白。」
「不可!」
壯漢抬手阻止,謹慎吩咐道:「若真是這樣,對此人的估計還要再提高一籌。即已確定方略,情況未明之前就不要魯莽行事。這樣吧,你不要再留意他,把重心放到……」
低語數聲,老者恍然道:「少主的意思是……」
「呵呵,杜雲天性有缺,做出這樣的事情並不奇怪。以我對他的判斷,多半是如此。」
壯漢輕蔑說道:「既然是這樣,等於送給我一個機會,焉能輕易放過。」
老者連連表示贊同,遂又與壯漢商量一些細節,便自領命而去,消失無蹤。
……
……
「鬧鬼?」
「咳咳,師弟你看看自己,可不是有點像……」
「是啊少爺,修行非一朝一夕之功。」
渾身油膩的靈機頭一次沒和袁朝年抬槓,符合說道:「眼下四海清平、國泰民安,即無外敵之憂,也無內患之慮,除了這位老弟偶爾上門催債比較討厭,來者皆為友好人士;少爺應該注重顏面,起碼讓自己乾淨清爽……少爺您去哪兒?」
「師兄稍候,我去去就來,去去就來。」
十三郎已經無地自容,一溜煙返回靜室梳洗打扮,恰好童埀要出門,愕然道:「怎麼這麼臭!」
「是你擦了太多粉!」靈機痛罵道。
不知不覺,五月開山的日子已然臨近,按照行規,袁朝年上門索取下一期租金,順帶取走今日靈符。難得趕上十三郎出關,便借着「鬧鬼」這個話題提醒他,是該做一次個人衛生大掃除的時候。沉迷于禁法的十三少爺這才從醒悟過來,被擠兌得面紅耳赤,好生羞臊無狀。
「唉!少爺太辛苦了。」
童埀和靈機相處得久了。基本拿他的話當耳旁風,從不往心裏去。為十三郎感慨一句,童埀挺起肥碩的肚皮胸膛,極力賣弄風情。
「袁師兄,你看我咋樣?」
「騾子樣!」袁朝年冷哼一聲,乾脆掉頭走人。
「你這是嫉妒!」童埀憤怒沖他的背影大罵。
靈機看不下去,板着老臉喝道:「別臭美了。煉丹煉得怎麼樣了?還有馬上就要開啟山門,你到底行不行!」
不得不說,自從靈機掌管三元閣。在這個家庭里的地位便開始直線飆升。不僅將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條,還搗騰不少人面行情,當然更多的是街長里短小道消息。讓十三郎可以不出門而知天下事,省出不少功夫。以十三郎的身份經歷,這些事情他可以不關心,但卻不能不知道,萬一有什麼不測動向,總不能等到事情臨頭還茫然不知,那不符合其一貫性格。
反之童埀雖看似春風得意,實則已經落到小三的位置,被靈機呼來喝去,雖不服卻不敢表現不服。多少有些憋屈。
關於煉丹,靈機知道童埀在為十三郎煉製某種丹藥,似乎還頗為重要。他關心的不是藥效,而是能不能煉成,會不會受到少爺重視帶來好處等等。以至於對這件事情。靈機看起來比十三郎本人還上心,隔三差五總要督問兩聲,儼然一副總管派頭。
「安了安了,本大師出馬,還有搞不定的事情麼?再過兩天,我就請少爺購買材料。保證成功。」
童埀邊說邊朝外走,竟是懶得搭理。靈機目光閃動,如他追罵袁朝年那樣罵道:「當心被人賣了!蠢貨!」
「你才是蠢貨。」童埀不敢頂嘴,低聲咕噥着悻悻而去,一副着急上火的摸樣。
「怎麼了?」十三郎一身清爽地走出來,恰好聽到靈機大叫,隨口問了聲。
「錘子怎麼了?被誰賣?」
「嘿嘿,這小子啊!」
靈機眼中賊光四濺,惡狠狠說道:「桃花劫臨頭,躲都躲不過!」
壓低聲音與十三郎交待幾句,靈機兩手比劃出一個球,嚴肅認真又懇切地問:「那小子長成這個德行,少爺您說說看,是不是劫?」
「不過是小事情……」
「千里之提,潰於蟻穴啊少爺!」
靈機一臉沉痛地勸說:「少爺您還不知道吧,何問柳出關了,據說他已經破階成功;兩件事聯繫起來……嘿嘿!」
十三郎笑了笑,平靜說道:「知道了,來了總比藏着好。這件事我來處理,你就不用再管。」
「少爺英明。」靈機高舉拇指。
……
……
開山之日將臨,道院門前反倒顯得格外清淨,尚不能通過門禁的新生正抓緊時間入院修行,期望在最後關頭有所突破,以便能長期駐留。這段時間裏,道院幾座小樓人滿為患,到處都是學子的身影;其中最熱鬧的兩處,莫過于禁樓與丹房。
禁樓可以激發潛力,提高悟性,看重長期效果;丹樓則是從實際出發,直接將修為拔高,對那些感悟無門的修士來講,此時已經顧不得什麼短期長期,紛紛將目光轉向丹房,帶着積蓄與期望,尋找各自目標。
慕容沛依舊那身打扮,帶着淡淡愁意等在丹樓門口。她的目光望着周圍,瞳孔卻有些渙散,仿佛無法聚集精神。
「師姐,我來了。」
童埀的大嗓門於咫尺處響起,慕容沛從失神中驚醒,換上笑臉說道:「師弟,今日可有了把握?」
「放心吧師姐,開山之前,我一定可以煉製成功。」
童埀一面答應着,一面忸怩而不失得意地拉起慕容沛的手,昂首闊步走向丹樓。慕容沛輕輕皺眉,眼中閃過一絲無奈,還有幾分厭惡,卻沒有掙脫童埀的大手,跟在其身後一路前行,很快消失在人群之中。
遠處角落,十三郎輕輕搖頭,轉身朝禁樓方向而去,嘴裏淡淡吩咐道。
「去吧。」
陽光照着他的身體,拖射出一條鬼魅般的身影。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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