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到對魔族魔修的印象,多數靈族馬上會想到如狂暴、粗野、血腥、跋扈等詞彙,似乎他們是一群未開化的野蠻人。
這當然不是真的,靈族從來不乏殘暴歹毒,魔族一樣可以溫文爾雅,然而不可否認的是,魔族整體性情上確比靈族外放,被許多靈族人視為缺乏內涵,好聽點講,他們的性情比較直,而且真。
撇開敵我,不少人欣賞這種性情,比如最看魔族不順眼的大先生曾經感慨,如果靈域上層少一點「聰明」,滄浪根本不可能被魔族奪去半壁江山,這句話的意思顯然是在誇獎,魔族秉性率真讓他們比靈族更容易凝聚力量,戰場體現尤為明顯。
今日今時,正在無奈絕境的時候,相柳一吼驚天地,除了震撼,人們不禁腹誹魔物就是魔物,哪怕修到堪比天道,骨子裏還是那麼低俗。
視線太窄,天魔太大,八顆頭顱堪比小一點的星球,更不論其身體。這麼大的「東西」與人作戰,感覺就像古時猛獁去捉一隻螞蟻,不輕鬆、反應該格外艱難。
相柳不覺得艱難,因為他是大自在天魔。
大自在,字面意思為自由自在,想幹嗎幹嗎就說啥說啥,實際當然不是這樣,相柳的大乃相對而言,戰鬥時其力量與身體似合似裂,就像芥子空間內外顛倒、看到與感受完全不同。
好比化境,外面看可能只是一扇門,一顆草,一粒沙,也可以像十三郎那樣變成一隻眼;身在其中則為世界,想擊破時所要對付的不再是那扇門、草、沙、眼,而是整個世界的反擊。相柳把樣的兩個面顛倒過來,對手在外卻如面對世界,作為操縱者的他反而成了內里那一面,揮針行使千鈞棒。無論對手躲在哪裏,沖向何方,相柳總能將力量集中為一點,窮追不捨。
這已不是高妙所能形容。簡直神乎其技!
因有突襲的成分,相柳出擊時占儘先機,等若將八王分割到自己的八顆頭顱,八個世界,不同的是這八個世界為外部所見......於是人們看到八大鬼王像繩子拴在頭上。左衝右突,厲嘯連連,打出一道道帶有毀天滅地氣息的道法,終不得脫。
「我的個天......」見此狀況,不知多少人心內嘆息,均有深深失落。
假如沒有親眼見到,沒有人相信世界上有誰能夠獨斗八王——哪怕他們都只是影身;眼下天魔一人鎖死八面天空,不僅困住八王,也讓大家無處可逃;但凡有哪個鬼王突破禁錮,施法時泄露一星半點。都會惹來大禍。
幸好相柳的戰鬥是這樣,否則八王這般出手,今日戰場勢必生靈塗炭,縱有閻羅化境相守,恐也死傷萬千。
最終誰能贏?
這個問題是關鍵,沒有人能夠給出結論,人們所能見到的是,相柳八頭鏖戰時顯得極其興奮,大呼小叫,吼喝不止。初聽根本不會以為那是戰鬥,反倒像是街頭鬥毆,又或一群孩子嬉戲,亂七八糟鬧到不亦樂乎。
這並不代表相柳佔據優勢。事實上人們可以看到,才這麼會兒功夫,相柳八頭中已有三顆遭到重創,就像被巨大天錘砸中一樣後仰、落地、擺動、嘶鳴、痛吼......尤其與火雲王交戰的那一個,相柳之頭就像一顆巨大火球,嘶嘶啦啦爆響之聲從不停歇。鼻端甚至能聞到烤肉的氣息。
不用說也知道相柳的身軀多麼強大,被燒成這樣,可見其戰鬥進行的極為艱難。
相柳就是相柳,許是天魔天生狠辣,又或是地底實在憋的狠了,連痛苦都顯得那麼痛快,不管優勢劣勢受傷還是佔便宜,嘴裏始終歡呼叫囂,依舊吶喊。
「這一式不錯,東亭你個小王八蛋,長進了。」
「火雲小鬼,本尊最厭真火,帶會兒定讓你嘗嘗反噬滋味。」
「狗日的蒼獠,居然變身本相,不怕恢復不了人形,生兒子沒屁眼!」
「好你個爛鼠,居然在本尊境內有急!」
邊打邊罵,污言穢語如潑風灑浪,從開始就沒有停頓的時候,頂級大魔戰鬥高端、這裏的人多數看不大懂,只從那些叫罵聲判斷形勢,個個被驚到目瞪口呆。
「這也太......那個了吧......」
修士總該有幾分矜持,似這樣潑婦罵街般的所為,着實不該出自頂級魔頭之口。
「成何體統。」
不少生修心內酸酸,尋找理由抵消對魔物強大的嫉妒之情,卻忘記了作為這批人族的代表,他們的領頭者,十三郎不知多少回扮演潑皮無賴,而且......眼下也正在這麼做。
「不管是人是鬼還是凶靈,我們大家都是靈族一員,眼睜睜看着魔物肆虐,豈不羞恥。」
擺明大義,十三郎望着閻君,神情冷厲,義正詞嚴。
「你為閻君引領冥朝,大逆不道,難怪不被天道所容。」
聲音來的突兀,周圍一下子變得安靜。
***************
沒錯啊,我們都是靈族!
無可辯駁的事實:同為靈族,本該與八王站一邊共抗強敵,怎麼能一邊幸災樂禍,甚至擔心相柳落敗。
有了這層想法,大家看着閻君的目光頓時變得不同,複雜,羞恥,亦有些不善。
視線中閻君先是一愣,古怪目光望着十三郎,容顏慢慢展開。
「噗」的一聲輕笑,隨後......
「你啊你,真真一張毒嘴......哈,哈哈!」
開口便不能止,閻君放聲、放肆大笑顯得極為開懷,把所有人都笑傻了眼。
不管她是啞姑還是閻羅,這樣的舉動都顯得太另類,呆愣中人們忍不住要想,是否閻羅早被魔物侵染,失魂喪志了。
「笑個屁啊!」
經過這麼一段時間,尤其經過適才那種和風如神跡般的滋養,不少人傷勢減輕甚至完全恢復,最嚴重的十三郎也有好轉。聲音聽起來有力、而且嚴厲。
「不管你是誰,不管你想幹什麼,先放開啞姑出來!」
這是要點,也是底線。十三郎至今不知啞姑究竟發生何事,至於繼承閻羅神位......別人想必受寵若驚,他的感受卻有不同。
起碼要知道啞姑自己的意思,而不是借其身軀說話。
「出不來了。」閻君笑過、也笑夠了,斂去輕浮淡淡說道:「本君快要死了。你看不出來嗎?」
「死快點好。」十三郎沒什麼好臉色,譏諷說道:「左右要死,不如你去放個大招,把什麼鬼王相柳全部幹掉,還我們自由如何?」
「怎麼說話的,那是閻君......」身為判官,無論遇到什麼情況,美帥都必須站出來表達憤怒。
「你閉嘴。」十三郎毫不客氣,呵斥聲聲嚴:「不是我說你,最大的缺點就是迷信。閻君怎麼了?閻君也會死。會犯錯,會發瘋,會耍流氓......」
「你......」美帥哭笑不得,有心爭辯、但知道毫無勝算,鬧下去只會聽到更多不能聽的話,讓閻君更難堪。
「我來和他說。」都說將死之人什麼都能看開,閻君的表現證明這句話是至理名言,看看戰局知道一時半會兒還不能完結,索性喝退判官,自己主動粉墨登場。
「你又不是純正靈修。自己也是半個魔物,哪有資格說這種話。」
「生養生養,生為天生,養者為大。你連這都不懂?」十三郎冷笑反擊道:「聽說你誕生於天,歸位時口口聲聲捨棄天道,果然天生反骨。」
前一句有理,後面那句好像不怎麼搭界,似又所指、但又雲裏霧裏,不過這時候沒人在意。只覺得十三郎激昂慷慨,好不威風。
閻君說道:「八王齊至,不把相柳請出來,你有什麼辦法解除危機?」
十三郎冷笑說道:「八王沖你而來,我們都看到你與鬼王有約。」
「沖本君來的沒錯,但它們不會放過你。」
「了不起代表妖族燃梅,好過與魔物狼狽為奸。」
「魔物為囚,相柳可是你放的。」
「是你逼我。」十三郎振振有詞。
「本君只是建議。」
「霸佔別人身體說建議,不知羞恥。」
「什麼叫霸佔......」閻君臉色有些難看:「你不了解情況......」
「我了解啞姑生死在你一念之間......妞妞回來,她不是姑姑。」
「呱!」關關首先行動,直接從啞姑肩頭跳到十三郎腳邊。
狼王也聽到這句話,看樣子竟也有「背叛」的念頭,抬頭看看閻君、啞姑,最終忍了下來。
「呃。」小不點一步三回頭,忍幾忍終於沒忍住,小心建議道:「那個,閻君叔叔,要不您先放姑姑出來?」
「......」閻君不知該說什麼好。
周圍人大眼瞪小眼,一方面弄不清這是什麼狀況,二來覺得真真是開了眼,好不慶幸。古往今來,這種機會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管它當下什麼狀況,務必把這場熱鬧看仔細,聽清楚。
「瞧見沒,瞧見沒,就知道不是好人。」十三郎趕緊拽女兒回來,說道:「興許還會拐賣兒童。」
「嚇!」小不點嚇了一跳。
「他利用爹爹,還準備算計爹爹。」十三郎看看左右說道:「人多,這貨不好意思開口。」
「啊!」
「他與相柳早有勾結,和鬼王也是,轉手又把鬼王賣給天魔,其心可誅。」
「......壞人......」小不點神情擔憂。
「當然。」 白宜不知什麼時候過來,代替十三郎宣告判詞。
「夠了!」
幾千幾萬年沒有這種經歷,閻君初始還覺得有趣,慢慢發覺實在丟人,越聽越不是味兒,越聽越是滿頭黑線,終忍不住重擺君威。
「當真以為本君拿你沒辦法,我告訴你......」
「我還真不信了。」十三郎目光連閃,主動挑釁道:「動我試試,敢說你會死的更快,還有,相柳一定不答應。」
聽了這句話,周圍一片譁然,心裏均在想這是什麼人啊,剛剛那般大義凜然,這麼快又把魔物拉出來當盾牌。腹誹歸腹誹,大家心裏滿肚子疑惑,熟悉的人知道他故意試圖激怒閻君、但又實在想不出為什麼,至於其口口宣稱的利用......
這不是鬼扯嗎。
胡攪蠻纏又胡攪蠻纏的作用,眼看主僕兩個太過老實,根本鬥不過這一家子演員,閻君無奈嘆了口氣,神情轉為認真。
「別忘了,本君剛剛替你解除一重隱患,化解了天道之氣。」
「欺負我沒見識?還是你覺得我現在還看不出來?」
「你看出來什麼?」閻君微微皺眉。
十三郎望着他說道:「你和天道一體雙生,好比鏡子正反兩面,同一個人!你們都想把這個世界搞亂好方便逃脫,可惜最終意識到必須犧牲一個成全另一個,所以才會自相殘殺。結果你敗了,但你早有準備,不知多少年前就已分出掌命作為續命之法,並與相柳勾結起來,圖謀不知。」
語驚四座,周圍陷入死一樣的沉寂。
人們無法接受十三郎所說的話,更不知道他因何得出這種結論,但都能夠分辨一點,假如事情真如其所講,則意味着陰陽兩界最高主掌都想拋棄世界,這個世界恐怕沒什麼指望。
真的是這樣嗎?
眾人目光投向閻君,試圖在其臉上尋找線索,但無所得。閻君表情漠然,眼眸深處似有感慨,但被一層雲霧所籠罩,誰都看不真切。
「果真......如此?」胸中大廈傾倒的感覺,金花大判的聲音像是從石頭縫裏崩出來。
「曾經是。」閻君的聲音聽起來像在飛,難以捕捉行跡。
「曾經是?恐怕現在也是吧。」
十三郎哈的一聲怪笑,滿臉皆是鄙夷。
「九大鬼王與你有何約定?與天道是何關聯?」
「為什麼不直接放出相柳?非要找河間王拿回什麼東西才可以?」
「是不是鎮壓相柳時有些盟誓,不如此做,連你也沒辦法破開其封印?」
「連你都破不開的封印,除了天道還能有誰?你為什麼需要由我出口,除了因為我體內又天道意志,九陰、應龍、夔神之氣,還有沒有別的原因?」
上古四凶,相柳就在眼前,巧合的是,十三郎的身體裏竟然把另外三種的氣息積了個全,假如這也是釋放相柳的必要條件之一,只能說,機會無限接近於零。
即便天道自己恐也不能做到。
一口氣道出心中疑問,十三郎冷笑說道:「本界強者,我差不多見了個遍,除了自在魔,還真想不出誰有能力脫離大界。」
「苦心經營把他放出來,是否就為了這個?」
......
......(未完待續。)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12s 3.8024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