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飛天?
飛天就是上天,衝破層層罡風阻隔,去往廣袤無盡的星空。
一盤升空,快似流星,身在其中,上下兩方視野無限拉大,大與小之間強烈對比,頓覺自身微渺。
身畔罡風可見,抬頭看,天外一切被風層遮蔽,昏蒙蒙一片。很難想像,為何身在大地尚能觀望滿天星斗,離得近了,視野、內心卻被凶莽所填滿。
升仙台上群修變色,紛紛運起法力催發護盾,有些甚至祭起寶物。在這裏,在此刻,再沒有人說什麼逆天豪言,內心只剩下敬畏、與對未來的迷惘。
不上天不知天有多大。身在人間,腳踩大地,人們可以隨便發揮想像揮灑囂狂,卻不知當他們這樣做的時候,等於忽視掉人人都懂、修士領悟更加深刻的至理。
能想出來的東西,通常不需要敬畏。
如今知道怕了,卻已沒辦法回頭
當初四足沖天的時候,金烏曾經說過這樣的話:對真靈而言,穿越罡風層不費什麼力氣,但非一點消耗都沒有。
這句話的正確理解是:即便是真靈,穿越滄浪星罡風層,也需要消耗一點點氣力。
真靈的一點點,放在人間修士身上是什麼?
是山,是海,是天空,是無限殺機!
罡風撲面,升仙台上並無特殊防禦,奇妙的是,它的速度、方向卻沒有被影響,依舊延着筆直的軌跡射向蒼茫深處。風力加劇,台上修家驚恐漸深,一些人最終按捺不住。開始驚呼。
「怎麼會這樣?」
「這是升仙,還是要殺人!」
「糟了,動不了!」
最後一聲比較有價值,它顯示出有人已從升仙的美夢中醒來,打算放棄並且掉頭,重入紅塵懷抱。更重要的是人們先後發現。自己的雙腳好似被粘在台上,任憑法力如何催動,神通如何施展,都不能夠挪開半點。
事實上,台上叫喊的人不少,大家彼此卻聽不到別人的聲音,周圍罡風如利刃切割,嗚嗚之聲不是朝耳朵里灌,而是像錐子一樣旋轉深入。恨不得鑽開腦殼。這般情形下,人人不再理會身邊如何,只能各施手段顧及自身,同時祈求升仙台趕緊發生變化,照顧一下這些人界小修。
不是每個人都如此。
敢走逆天路,早就有人有心闖一闖這條封閉人間與天外的風層,以往要做這件事情很麻煩,因為風層流轉方向不定。人在其中莫辨東西,很難保持向上。如今有了升仙台。就好比腳下有了根,修家只需專心致志與風對抗,一展胸中豪情。
升仙?
去他娘的吧!
看看周圍,罡風已吹成肉眼可辨的千萬線條,每一條、每一層、每一片都是風、也都是刀;人在升仙台上無法躲避,若不反抗。唯一的結局是被罡風撕成碎片,變成它的一部分。
這個時候還在想升仙?
那可真成了仙。
「吼!」
第一聲狂嚎自台上某處響起,明厲刀鋒迎風狂斬,砍出一條寬一尺、頂面而向的刀芒。刀芒背後修士斜身,給自己創造出一塊寧靜港灣。
「戰!」
升仙台上不能聽。但可視,看到此景的修士們紛紛醒悟,各展神通。
需要提到的是,群修施法有着清晰的層次感,隨着罡風越來越猛,從最外層到最里中心,群修感覺難以承受的時候開始施法,逐層向內。
同層修家也有時間差異,最突出者非十三郎莫屬,直到第三層有人抵禦不住,站在最外圈的他依舊淡然,甚至開始調息法力。
第一層,第二層,第三層修士間的差距因罡風顯露無疑,等到黑白二叟祭出寶物,最外層修士已有人受傷,綻放第一抹嫣紅。
血腥氣息鑽如鼻端,隨即被狂風吹散於無形,非但不能讓人放鬆下來,相反更增凜懼;等到燕山老祖亮劍當空,天殘地缺握手施法的時候,升仙台上已有修家被罡風重創,性命岌岌可危。
這還是升仙?
難道說,這就是天道對升仙修士的考驗?再或者,只是第一道考驗?
抬頭看,罡風天罩依舊看不到邊緣,等到衝破天光的那一刻,台上能剩下幾個人?
揣着種種疑懼,相熟的修士們彼此相望,希望從對方眼裏看到一絲安慰。同一時間,僅剩兩名沒有施法與風相抗的人也在對視,彼此交換眼神。
「不對頭?」歐陽燕舞如此詢問。
「很難說。」十三郎以目光回答。
提到罡風,早在結嬰之間十三郎便領教過其威力,還曾加以利用。那時候的他實力孱弱,與美帥三人算計浮魔,因為十三郎的修道根本是風與雷,與本質屬土的浮魔相比,佔了很大便宜。
三萬里追逐,浮魔追人追得自己七竅生煙,不然也不不至於那麼容易上當。至於十三郎,從那時起就養成了藉助罡風修煉神通的習慣,有空總會上上天。
當然,修煉道法是一碼事,真正穿越的時候,十三郎雖比當年強大千百倍,仍被上層罡風的威勢威力所震驚。正因為如此,十三郎對歐陽燕舞這個人由衷讚嘆,甚有些欽佩。
與十三郎不同,歐陽燕舞是純正的煉體之人,隨着境界提高、雖也掌握一些利用氣息的法門,但那都非正統道法。比如灌輸魔氣,她需要同門內法體雙修的人幫助才可進行,再有區別在於戰鬥,歐陽的武器與火玲瓏一樣,只有她的拳頭與身體。
升仙登台,歐陽是唯一一名敲響四聲鼓的人,看得出她如果願意的話,或許還能敲響第五聲,甚至第六聲;這種情形落入修家眼裏,唯有不可以思議才能形容。至於十三郎。雖將升仙鼓劈成兩半,但不表示其實力比歐陽燕舞更強。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十三郎身懷多種超越人間的寶物,深知天絕的品質遠超掌天弓,絕非一面靈寶大鼓所能比。
可惜他實力不夠,連最低級的掌天弓都不能完全發揮。至於天絕、還有比天絕更厲害的血鼎,差距不知多遠。好在天絕內有劍尊氣意,十三郎才能調動其一兩三能力,而不是拿來當成燒火棍。
相比普通修家,十三郎的優勢不止這一項,早在進入罡風層之初,他已讓嘲風全力探查,神識直指天外。
整個身體都是由神念鑄就,單單比較這種能力。沒有誰能與嘲風相提並論。風層內穿梭片刻後,三殿下已能看透星光,順帶弄清這段封鎖滄浪的路的難度究竟多高。
衝破罡風難不難?很難,但還不夠難。
假如升仙就是這麼簡單,十三郎估計,台上至少有一般人能夠活着出去,踏步茫茫星空。
那顯然不可能。
不說難度與傳聞不符,還有淬鍊呢?異星修士呢?通通沒有着落。沒有仙靈之氣淬鍊身體。這些突破重圍實力大打折扣的修士上天做什麼?找死麼!
十三郎能夠想到的事情,別人同樣有所擔憂;正因為此。歐陽等人才會詢問,十三郎才有把握回應,提醒大家稍安勿躁,後續還有變化。
對面,看懂了十三郎目光中透露的含義,歐陽、還有其它一些人心神稍定。不再理會外層修家驚慌模樣,集中精神與罡風相抗。按說這實在沒什麼理由,十三郎與他們一樣是個升仙新人,但在內心裏,大家都很願意相信他的話。
思量中。罡風撕破更多人的防禦,條條血色先後綻開,被分解成最最微小的顆粒呼嘯周圍,慢慢染紅了一些人的臉。
「啊!」
終於有人抵擋不住,接着是第二個。台上法寶開始崩裂,修士法力潰散,身體也被罡風撕開、分解成碎片。尤其慘厲的是,抵抗不住並不意味着不抵抗,為了求活,每名修士都會拼盡最後一絲力量,用出全部手段,其中不乏自殘、自盡、還有被列為禁術的神通。
但都沒有用。
罡風不是活物,不會因為任何變化手下留情,抵抗得越激烈,意味着死亡之前承受的酷刑越長久,有人被風刃割成幾段,有人被千刀萬剮,還有人只剩下殘魂猶自掙扎,同時朝身邊人大喊呼救,鬼哭狼嚎。
沒有人能幫別人的忙,十三郎也不行。
不僅僅因為罡風猛烈,不僅僅因為腳步難移,還有人與人之間似乎存在着某種隔膜,看似柔面,實則堅不可摧。
「狗日的,我和你拼了!」
一名修士暴怒成狂,把罡風當成敵人一樣與之搏殺,不敵索性神魂自爆,釋放出此生最強一擊。其結果,他的血肉能夠輕易穿透隔膜,將身旁數人染得血紅,自爆威力卻被牢牢限制在自己的那塊地方,三尺方圓。
三尺地,是囚牢不是墳墓,不會阻擋罡風,不會攔截血肉四散,只不允許修家干擾旁人。
幫,不行。亂,也不行。
「這樣的規矩,倒也合理。」
靜靜望着周圍的一切,十三郎表情漠然,心裏其實有些後怕。
升仙麼,想做就要承擔風險,包括燕山老祖、道盟長老在內,只要不是被人所害,升仙途中死亡都不能令十三郎動容。他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不會因為那些修士的死而感覺悲傷,不因幫不上忙感覺內疚,之所以如此,完全是因為想到一個人。
假如夜蓮聽了他的話,擊鼓升仙且沒被裝起來與胖胖它們一起,而是與自己比肩而站的話,此時會怎麼樣?
「天不可欺。」
內心警告着自己,十三郎提聚精神,默默關注周圍的一切。
近了,更近了。身邊的人越死越多,天外星空隱約可辯,意味着可能發生變故的時間越來越近,正當眾人心生疑慮,懷疑升仙就要這樣結束的時候,身體突然一輕,眼前突然一黑。
風熄無影,周圍一片漆黑。
純黑的黑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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