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實沉重的馬車在莊園停留的時間不長,卻吸引了無數警惕畏懼的目光。其中有妖獸,還有人。
趙四死,一窩蜂滅,臥龍山莊化為灰燼。這幾條消息傳出後,如同海底有火山噴發,在落靈城引起一場軒然大波。
奇怪的是,哪怕最最膽大妄為的盜匪,都不敢到山莊趁火打劫。非但如此,人們在不得不入山或者回城的時候,寧可繞路承擔更多風險,也不願從那片灰燼中經過。
沒有人願意和這件事扯上關係,哪怕遠遠看一眼,都在心中後怕不已。
一時之間,山莊幾乎成為死地,只有那些無知的妖獸才會光顧,搜尋一些殘肢斷體滿第二十七章:新主!足腸胃,進而悲嚎幾聲。
山莊因妖獸顯得熱鬧,因無人顯得孤寂冷清,帶有一絲暴風雨前的平靜。
隨着馬車的出現,平靜被打破。
僅僅是護衛,就有六名二星戰靈!這樣的力量,足以將落靈城橫掃!
人們遠遠地觀看着、警懼着、猜測着,努力讓自己顯得平靜,顯出無關,亦或是無辜。
粘附着無數道猶疑窺視的目光,馬車緩慢堅決地進入落靈城,一路指向戰盟分舵。
…
戰盟分舵又名戰靈閣,是落靈城核心,也是名義上的管理機構。
人多的地方,總會形成一種體系,一種制度;雖然它未必有效,未必能約束所有人,卻也聊勝於無。受了委屈的時候,人們可以來此尋求幫助,雖不能解決全部問題,多少總是個宣洩,算是給那些無力保護自己的人一個小小安慰。
戰靈閣就是這樣一個地方。
…
與聚賢樓不同的是,戰靈閣永遠乾淨整潔,銅漆大門氣派且隆重;兩隻麒麟石獸虎踞兩側,身軀雄第二十七章:新主!壯目光凜凜,顯得法度森嚴。
大門長開,門前四名值守戰靈負手而立,自有一股驕傲的氣勢。
馬車行至門前,值守戰靈的驕傲瞬間消失。
…
看到馬車臨近,直直行向大門的方向,兩名值守連忙跑下來,不安地發出探詢。
「敢問……」
「滾!」
嘭嘭兩聲悶響,他們的聲音被悶在肚子裏,身體倒飛而出,摔倒在地上,就此失去聲息。動手的兩人看都沒看他們一眼,徑直走向大門。
「你們想幹什麼……啊!」
兩外兩名值守也飛了出去,不同的是他們有所防備,及時發出慘呼,抑或是警訊。
與之同時響起的,是遠處窺視人群的一聲驚呼。聲音異常整齊,卻又異常短促,仿佛被一記重錘砸在咽喉,不能吐出完整的音節。
「沒必要這樣,咱們不是為尋釁而來,讓他們小心些。」車內有溫和的聲音響起,帶着淡淡不悅,卻難掩一絲自得。
「少爺說的是。」另外一個恭順的聲音隨之響起。
那兩名動手的戰靈躬身施禮,臉上卻沒有什麼內疚虧負的表情。隨後,馬車在其餘幾名戰靈的帶領下,竟然直直駛入戰靈閣,速度都沒有降下一分。
門前那道可算陡峭的台階上,留下兩條清晰的溝痕。仿佛它們不是堅硬的青石,而是用軟泥朽木而建,沒有半點阻礙。
馬車就此消失在門內。戰靈閣門前,值守換成了馬車的護衛,原來的四名值守躺在周圍,生死不知。
自始自終,車中人都沒有露面。
遠處,田七爺與另外兩名壯漢目睹這一切,眼中露出驚懼。
「去三元閣。」
「通知虎嫂!」
「怕是……沒有用啊!」
一邊說着,幾人急急轉身而去,消失在人群之中。
…
…
「厲風!你想做什麼?」
戰靈閣內,塔山望着從馬車中走出的黃臉大漢,憤怒喝道:「你要叛盟!」
「這頂帽子太大!我可受不起。」
厲風陰陰一笑,抬手甩出一道烏光直奔塔山而去,說道:「舵令在此,塔山兄,交接吧?」
「你……」
塔山一愣,伸手接過令牌,掃視了一眼,心頭猛然一沉。
「怎麼樣?塔山兄不會認為,這令牌是假的吧?」
臉上帶着玩味與戲謔,厲風的目光從塔山身後人群掃過,嘲諷道:「偽造令牌是大罪,塔山兄可要看仔細了。厲某還沒有那麼大的膽量,更沒有那麼大的本事。」
人群的目光憤怒,更多的卻是畏懼與無奈。厲風看在眼裏,心頭平添幾分舒暢,身姿愈發挺拔高峭。
「令牌沒錯。」
強壓下心頭之火,塔山說道:「你為什麼要打傷盟內兄弟!」
「打傷盟內兄弟?此話從何說起?」
厲風哈哈一笑,說道:「我知道塔山兄法體雙修,有神念可以調用。不過眾目睽睽,你可不能隨意誣賴於我。」
望着即將爆發的塔山,厲風洒然說道:「不要生氣,你看到我動手了嗎?沒有吧!」
「好!好!你說的好!」
塔山怒極反笑,說道:「既然是這樣,我去那兩個動手之人誅殺,回頭再來和你理論!」
「慢!」
厲風伸手虛攔,說道:「理論與否先不談,舵令你已經接下,就該先把交接的事情辦好。至於落靈城分舵的事情,厲某自會處置妥當,不勞塔山兄操心。」
隨着厲風的話,其它四名護衛身形展動,構成一個弧形,隱隱將塔山圍在其中。塔山身後,諸多戰靈面色憤然,亦紛紛走到他身邊,與那四人形成對峙。
「放肆!」
眼前這一幕,令厲風感到羞臊且憤怒,臉上泛起潮紅。
「爾等都是戰盟屬下,本舵主沒有下令,哪個敢動!」
隨即,他將目光轉向塔山,冷冷說道:「塔山,你可知道這樣做的後果?」
場中局勢一觸即發,四名護衛冷冷望着塔山等人,眼中露出嘲諷,還有一絲暴虐與渴望。反之塔山身邊的人雖看去群情激昂,實則心存疑慮,目光不時瞥向那輛沒有聲息的馬車,隱有懼意。
誰都不是傻子,大家都明白,這件事情的焦點並不在厲風身上,而是他身後的人。二星戰靈僅僅是護衛,車中人的身份可想而知。這些人在戰盟供職,並不是塔山的私人財產,眼下弄不好就是生死之局,怎麼可能不害怕。
退一步說,塔山從接了那枚令牌開始,實際上就已經不再是舵主身份。眾人為了以往的同袍情意,助助聲勢還可以,真要是動起手,結果恐難預料。
塔山對此心知肚明,望着厲風冰冷得意的面孔,心頭湧起厭憎,更有深深地無奈。他弄不明白,為什麼戰盟更換舵主,自己竟然沒有事先得到通知。但正如厲風所說,接令免職,本就是戰盟的鐵律;如果他一味抗爭,反倒成了不遵上諭。
從這個角度講,厲風甚至可以說是好意,提醒他莫要輕舉妄動。
「厲風,你我素有舊怨,怎麼算計我都不稀奇。不過你帶着外人闖入戰盟分舵,還打傷盟內弟兄,這件事情不給一個交代,你苦心謀求的這一切,怕是坐不穩。」
「是嗎?」
厲風一笑,說道:「塔山兄誤會了,厲謀受令任職,何來私怨之說?」
「至於外人……」
回頭看了看馬車,厲風眼中閃過一絲複雜,隨即說道:「此事我自有安排,當會妥善處理且向上峰迴報。塔山兄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還是莫要插手的好。」
這話聽起來很有譏諷的味道,卻也合情合理。嚴格來說,不管厲風怎麼處理,都輪不到塔山操心。他最多只能將此事向上面稟明,至於戰盟會否處置厲風、如何處置,都不在其權限之內。
最最重要的是,他沒有實力去管!
不說那輛不知深淺的馬車,單單是厲風與那六名戰靈,其戰力絕非塔山這些人可以比。真要是打起來,除了集體戰死,不定還要被安上抗令判盟的罪名,再也難以翻身。
「罷了,眼下只能隱忍一時,待我查明事情原委再說。」
揮手讓身後諸人退下,塔山從腰間摘下自己那枚象徵舵主的令牌,與厲風的令牌一起扔到地上,說道:「厲風你最好明白自己的身份!不管是什麼人,現在你是戰盟舵主!」
「我知道。」
厲風沒有介意塔山的無禮,心頭還長吁了一口氣,說道:「塔山兄,不是厲某不講情義,在下初掌分舵,有許多事務需要處理。塔山兄請自便,在下……本舵主就不遠送了。」
好歹曾是戰盟舵主,塔山同時還是古劍門弟子;最重要的是,塔山那個死鬼師傅很有些難纏;宗鳴或許不在乎,厲風卻不能不替自己多考慮考慮。他深知自己只是個隨時可以捨棄的馬前卒,因此宗鳴雖然早有叮囑,但如果能和平接手,對他是最理想不過的選擇。
場中的氣氛為之一松,塔山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身後的人同時舒緩下來。心中湧起悲涼,他冷聲說道:「那四個受傷的人,我要帶走。」
厲風一笑,揮手道:「塔山兄對下屬的情誼讓人感動,請便。」
不願再看他,塔山大袖一甩,徑直朝大門走去。未行幾步,忽聞身後一道冷漠的聲音響起。
「塔山道友,吾之三弟被人謀害,不知道友可曾查明,兇徒是哪個?」
舵主變成道友,其中蘊含着不少意味。塔山聽得出此人話語中的嘲諷,沉聲道:「你是誰?你三弟又是誰?」
淡漠的聲音道:「在下宗鳴,在下的三弟……就是趙四爺。」
塔山心中劇震,他聽過宗鳴的名字,知道他是一窩蜂的後台,然而他卻不知道,趙四竟然是宗鳴的親弟弟!
眼中閃過難以察覺的苦笑,塔山平靜地說:「一窩蜂的仇家,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在下沒本事去查誰下的手,也沒有那個義務。」
想了想,他又說道:「在下只是戰盟舵主,可不是什麼督查捕快,如今更是無官一身輕。如果你認為戰盟舵主應該負責,不妨讓厲舵主去查。」
說完這句話,他轉身邁開大步,揚長而去。
「我會的。」在其身後,宗鳴冷漠的聲音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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