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成殘廢了。」
十三郎大口喘息,不知該高興還是該悲傷。
劍尊送出的劍意囂狂霸道,天絕劍更是彪悍絕倫,兩者以他的身體為舞台,好一番精彩搏殺。
說搏殺不合適,然而從效果來看,十三郎所承受的傷痛幾令最堅韌之人感到汗顏。他的兩條腿膚絲毫未損,顏色卻變得鮮紅,汗水血水從皮膚毛孔中滲出,透染重衣。
如今他的經脈倒是通暢無阻,但也傷破得不成樣子,就像處處漏風的管子,滿是窟窿的老屋一樣,不斷發出不堪負荷的呻吟。
假如不是老院長的先見之明,很難說十三郎會傷到什麼程度,即便如此,此刻的他也已筋疲力盡,死第兩百七十八章:子午與陰陽狗一樣癱軟在地上,半根指頭都不願動。
不願動不等於不能動,稍事歇息,十三郎忍着猶自在身體中肆虐的鑽心疼痛,坐起身施禮道:「多謝老師。」
「不用謝我,要謝就謝謝老師,還有……那幾位同道。」
以他的性子,能將鬼道等人在話裏帶出來已實屬難得,略頓了頓,大先生說道:「為何我覺得你體內仍有東西?好像比天絕劍還厲害,難道就是它引來的劍靈?」
老實講,大先生說這個話有蒙的成分,天絕劍當初並非直接而來,只是因情緒所指,血脈之引才會道十三郎身體裏瀏覽;直至它與那道甦醒的意志產生交鋒,才於不勝的情形下出動本體。並最終滯留下來。
如今那道意志重新蟄伏,在沒有與劍靈分個輸贏之前,都不會再顯露;大先生修為雖高,卻也不能在為十三郎打通經脈的時候分心旁顧,根本難以察覺。至於後來,他雖然有些疑惑,可十三郎已經奄奄一息。不得不壓在心裏。
想不出十三郎有何出彩之處讓天絕劍認可,大先生的話第兩百七十八章:子午與陰陽帶着醋意,不平說道:「這樣的劍。連我都未必能在短時間內操控由心,你……」
「人品!」
十三郎心頭大憤,故作淡然說道:「我也說不上來。許是天意?」
「老天連眼睛都不長,何來的意。」
大先生懶得再理會,收起僅有的那點齷蹉心思道:「說說看,你現在這副德行,準備怎麼和夜蓮打。」
與往常相比,大先生明顯不那麼灑脫,一副欲言又止的摸樣。按照他的估計,十三郎縱然身體強悍,要完全恢復至少也需要個把月時間,可主將之爭將在七天後舉行。拖着這樣一副身體打仗。還要面對據說無敵的夜蓮……
十三郎無奈回答道:「不會頭一場就碰到她吧,先看看再說了。」
大先生說道:「那可未必,碰上又該如何?」
需要提到的是,道院大比自有一逃規則流程,首先自然是普通學子間分組比斗。取其佼佼者參加最後的拼爭。即便是主副將之間也不會一開始就面對,而是按照初定排名,分列交叉循環作戰。
有這樣的規程,十三郎實想不出自己怎會那般「好運」,不禁有些疑惑。
大先生說道:「總要擬個大致章程,說說看。我替你參謀參謀。」
這是明擺着作弊了,十三郎假如還不明白,簡直妄來塵世一朝。
他老實回答道:「真沒什麼準備,無非拳打腳踢頭頂膝撞,再不行用牙咬?」
大先生冷冷愣愣地看着他,竟不知該說點什麼好。
十三郎等了一會兒,苦笑着說道:「不是學生憊懶,我連她的面都沒見過,功法習慣更是一無所知,現在說準備怎麼打,着實不靠譜。」
他說道:「院長讓我做好自己,如今這副摸樣,除了盡力把身體養好,還能怎麼辦呢。」
大先生說道:「假如身體恢復,你可有把握?」
十三郎想了想,認真說道:「不管怎麼樣,我保證不會輸。」
「這是何意?」大先生奇問道。
十三郎沒有回答他的話,平靜的目光顯露出一種叫絕決的東西,沉凝不語。
大先生明白了他的意思,冷諷道:「生死乃小道,非真丈夫所為。」
十三郎乾脆賴在地上,暗想生死都是小道,這世界的哲人可真多。
氣氛一時沉寂……良久,大先生率先打破沉默,說道:「之前為你疏通經脈,本座劍意與天絕偶有相遇,你身體裏還有幾位通道的氣息,跡相對比,說說你的感悟。」
十三郎似早有準備,毫不猶豫回答道:「弟子所得不多,僅知:劍者有心。」
大先生追問:「何為有心,有心又如何?」
「有心即為有魂,有魂放可凝聚、破除萬法;然法由心生,劍為實物,劍意亦為法,唯有凝出劍魂,方逐本我之道。」
十三郎神情漸趨寧靜,緩緩說道:「幾位前輩的劍,與其精神氣質融為一體,出劍即如手臂延伸,此借為其劍心。先生的劍意霸道無匹,學生幾乎不能觸碰;至於天絕,就更加無能為力了。」
大先生仔細聽完,眼中漸有讚許,說道:「既然你明白劍隨心走,我就不再就此多做什麼解釋,現在告訴我,你為何修劍道。」
十三郎為之苦笑,回答道:「其實我沒打算修劍道,原本我想的是煉一把主劍,用來施展劍陣。」
大先生愕然,冷笑說道:「不修劍道,如何修得劍陣?」
「依葫蘆畫瓢唄,否則還能咋樣。」
十三郎從懷裏拿出一枚玉簡,遞給大先生說道:「方位口訣都在裏面,我只見過一次,打算照着樣子弄出來,還沒來得及細想。」
「荒謬!如此倉促。豈不是抓着豬蹄當桌腿,簡直是胡鬧!」
大先生胡亂打着比方,憤而接過玉簡說道:「劍乃兵種君子,豈能……咦,這不是子午劍陣?」
「是啊,您知道?」
「當然知道!呃,不是。聽說過而已。」
大先生捏着玉簡,神色不知為何有些茫然,半響才說道:「你可知子午劍陣中的子午。由何而來?」
「不知道。」十三郎斷然搖頭,全不似先生那樣猶疑。
「子時為陰,午時為陽。子午子午,實為陰陽之意。子午劍陣修煉道後來,便是陰陽劍陣,取生死兩隔之意。若是修煉到極致,則象徵着掌控陰陽,入陣者猶如進入另一種輪迴,生死皆不可自主。」
大先生的神情依舊不怎麼清醒,自語般說道:「這套陣法倒也不錯,可惜你連劍之本意都尚未明悟,修煉起來必定畫虎類犬。指望它對付夜蓮,無疑痴人說夢。」
十三郎無言以對,心裏暗想我本來就沒指望它,是你三句話離不開劍字,不得不應付着而已。
大先生沒有留意到他的神情。略想了想說道:「罷了,你且看來。」
不見他作勢準備,絲絲劍氣如實質般射出,不再如剛才那樣五色斑斕,而是一黑一白交錯而出,頃刻間。空氣中儘是嘶嘶劍鳴,呼嘯之聲大作。
空氣被切割,靈力被割斷,連天空灑下的陽光也被分成層疊不相交錯的絲縷,折射反轉扭曲,入眼時,也分不清其源頭來自何方。
劍氣嘶鳴破空,漸成箱籠,箱內隱見寒暑交錯,籠外卻有絲雨飄飛,仿佛天地為之流汗,蒼穹因其震驚一般。
「劍意長存,劍氣成陣!」
十三郎瞳孔收縮又為之大放,遏制不住心中的驚與喜,恐與愁,幾乎要從地上跳起來。
奇蹟在繼續,三十二道劍氣釋放完畢後,最後一條格外彪悍狂傲的劍氣橫空而出,非直行穿刺,而是如一根長棍一樣豎立,以拍山之勢撞入箱籠。
那個通體由劍氣構成的箱籠,活了過來……很難形容那種感受,十三郎分明覺得,大先生釋放的三十三道劍氣共同組成的箱體內,蘊含着世間應有的生靈萬物,更有靈物才擁有的喜樂哀愁。
它有自己的生命!
這哪裏還是什麼劍陣,分明就是一個獨立與世的空間。
劍尊之強,強悍若斯!傳功崖成百上千道臨摹,獨劍尊之筆傲立當先,自有其睥睨之因由。
「傳說天分三十三,子午劍陣由三十三支飛劍構成,取意囊括天地,有刺破蒼穹之志。本座施展的不過是此陣第二重,勉成陰陽勢。」
大先生一面說着,隨手從地上招其一片落葉,輕輕彈指,落葉隨之婷婷裊裊般舞動前行,徑直落入劍陣之中。
以劍陣摧毀一片落葉,這樣的測試方式令人不解,然後隨後出現的一幕,讓十三郎幾乎懷疑自己是否看花了眼,不信,也無法相信。
落葉在陣中飄蕩,一般變得枯黃衰敗,另一般卻翠綠晶瑩,重喚生機。
更奇妙的還在後面,飄動中,落葉的枯黃與翠綠相互交替,彼此竟如楚河漢界,相匯而不相干擾,永無盡頭。
「這就是陰陽?」十三郎的目光隨着落葉飄動,喃喃問道。
大先生說道:「這便是陰陽。陰陽分三重境,我對劍陣了解不多,只能達到第一重:陰陽兩隔。」
了解不多?只達到第一重?
十三郎傻子一樣重複自語,不知該說點什麼好。
若有人處在此陣中,一副身體處在這樣衰竭與生機間交錯的情形里,該如何去戰鬥?
劍氣終究是劍氣,不是擁有實體的劍,思慮中,劍氣抵不住天道所蝕,漸有消散之勢。
一顆雨點落入劍陣,一半迅速凝結成冰,另一半卻被蒸發成水汽,化霧消散。
更多的雨點湧入,劍陣發出憤怒的嘶鳴與咆哮,最終尖嘯一聲,散去。
地面落下一陣冰雹,天空升起一團水霧,更高的空中艷陽高照……
好一個陰陽兩隔。
「現在你告訴我,什麼是劍!」大先生神情莊穆,如是說道……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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