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那一切絕對是幻覺,畢竟這是在沙漠上,沒有草坪。
可她的嘴唇為什麼會是濕的?
口腔中,也殘留着綠茶特有的清香。
看着那個女人,宋楚詞愣了很久,才慢慢爬了起來。
最後一絲恐懼,也早就被饑渴帶走,她現在就像一副沒有靈魂的軀殼,機械般的邁動步伐,走向了那個女人。
究竟要去哪兒?
宋楚詞不知道,也不去想,只是不停的走,就在精神不濟時,又聽到了笑聲。
很低,很清脆的笑聲,帶着嬌媚:「咯咯。」
笑聲就像鋼針那樣,一下子刺中了茫然看着遠方的陸寧的中樞神經,豁然低頭,然後就看到水暗影已經睜開了眼睛,正抿着嘴的朝他笑。
水暗影的眼眸,真得很漂亮,尤其是在笑起來時,好像彎彎的月亮那樣迷人,眸光更是清純的好像一泓清水,讓人一下就陷進去,被徹底的淹沒。
看着這雙迷人的眸子,陸寧也笑了。
連他也沒想到,有一天他會笑的這樣溫柔,聲音更像醉人的暖風,讓他自己都有些醉了:「你沒死?」
水暗影長長的眼睫毛,輕輕眨了一下,柔聲說:「死人,是不會笑的。」
「你剛才,是裝死?」
陸寧又問,笑容不曾有半點的減少。
水暗影眼眸中的笑意,卻在潮水般的退卻:「我、我就是想看看你關心--就是想跟你開個玩笑。呵呵。」
「哦,這樣的玩笑好玩,真得很好玩,有機會,我也會跟你開個這樣的玩笑,把你也嚇一跳。」
陸寧笑着站了起來,晃動着腦袋,深吸了一口氣,再重重的吐了出來。
水暗影一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
陸寧一直在笑,可她卻有種被惡魔給盯上的驚悚感。
這種感覺無比的強烈,驅使着她飛快的爬起來,要用最快的速度逃走!
水暗影的反應很快,尤其是轉身要跑時啟動的速度,更是全力以赴,就像是飛那樣--實際上,她也的確在飛,就像一隻黑色的天鵝,在碧空下展翅翱翔。
不過,這隻黑天鵝翱翔的距離不是太遠,就重重摔倒在了地上,變成一隻刺蝟,嘰里咕嚕的往沙丘下快速滾去。
很疼。
不是摔倒在地上的那種疼,是左肋下被狠狠踹了一腳的疼。
肋骨或許不會斷裂,但內臟肯定被震傷了,要不然水暗影在剛剛摔在地上後,也不會哇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
五臟六腑瞬間移位的痛苦,不是每個人都能承受得了的。
尤其是在急需靜臥不動,卻偏偏得往下滾時。
這是水暗影第二次從沙丘上滾下來了。
第一次是失足,樣子雖然狼狽,但卻毫髮無傷。
這一次,卻是被陸寧一腳跺下來的,眼前發黑噴出一口鮮血後,疼的她幾乎失去了知覺,無法呼吸。
她終於停止了滾動,仰面躺在地上,看着如洗的藍天。
「咳!」
她輕咳一聲時,嘴角又有一絲鮮血溢出。
我就跟他開了個小小的玩笑,看看他會不會關心我,他就這樣對我!
水暗影閉眼,張嘴,很慢很慢的吸了一口氣,再緩緩的吐出來後,翻湧的氣血,慢慢趨於平靜,疼痛卻更加的強烈,還有說不出的憤怒,委屈。
她真搞不懂,那個混蛋怎麼這麼狠心,把如此嫵媚性感的她,一腳就從那麼高的沙丘上,踹了下來。
只是開個玩笑,捎帶着試探一下他會不會關心她罷了,他就差點要了她的命。
不過,這一腳也讓水暗影發現了什麼,那就是她在陸寧心中,壓根沒有哪怕是一點點的地位。
這個發現,讓水暗影羞惱成怒下,眼眸中也浮上狠毒的神色,雙拳緊攥的坐了起來,抬頭向沙丘高出看去:那個男人,就坐在上面,嘴上叼着一顆煙,很有興趣的樣子看着她。
女人在決定恨一個人時,就會屏蔽那個人對她的好,就像水暗影現在全然忘記了,她在假裝中毒死去時,陸寧是多麼的擔心她。
盤膝坐了片刻,水暗影接連深呼吸了幾次:還好,除了左肋肋骨針扎般的疼外,內臟已經在這一路翻滾中,自動復位了。
肋骨的疼痛,跟皮肉傷沒啥兩樣,完全不用在意。
水暗影艱難的爬上沙丘時,臉上仍舊帶着甜甜的笑,仿佛剛才啥事也沒發生那樣,坐在陸寧身邊,雙膝屈起看着西斜的太陽,嬌俏的笑道:「來一根,輕鬆下。」
陸寧也像啥事沒有那樣,遞給她一顆煙,還幫她點燃。
其實,剛吐過血的人,是不適合吸煙的。
不過水暗影才不在乎,最多也就是咳嗽時,會牽動肋下的傷勢。
兩個人並排而坐,就像發誓要慢慢變老的戀人那樣,迎着火熱的風望着遠方,默不作聲。
陸寧把煙頭遠遠的彈了出去,看向水暗影正要說什麼時,她卻搶先說話了:「我姓水,但不叫水水,而是叫水暗影。」
陸寧沒說話。
輕輕吸了下鼻子,水暗影依舊看着遠處,臉上的笑容消失了,淡淡的說:「我是風聲的老大--聽說過風聲這個部門嗎?」
陸寧反問道:「風聲是做什麼的?」
水暗影簡單的解釋道:「脫胎於軍情十三處,一個獨立的部門。至於職責,就是專門殺人的。」
陸寧想了想,才說:「就像明朝時期的東廠番子?」
「有些類似,但風聲的職權好像更大一些。」
水暗影看向了陸寧,眸光閃動:「我們殺人,從來都不需要理由,哪怕是莫須有的理由。」
「嚯嚯,好厲害啊,那你殺過人嗎?」
陸寧哆嗦了一下,貌似很害怕的樣子。
「殺過。」
「殺了幾個?」
「記不清了,就像跟我上過炕的男人那樣。」
水暗影輕飄飄的說:「不過我曾經用砍刀,親手砍下十一個人的腦袋。」
陸寧很配合的縮了下脖子,說道:「把人腦袋砍下來--那也太殘忍了吧?」
「殘忍,有時候也是一種美。」
水暗影又笑了,伸出纖長白皙的小手,摸着陸寧的脖子說:「你根本不知道,當刀芒閃過後,從脖子裏噴出來的血,就像噴泉那樣,把腦袋噴起老高。嗯,血花飛濺時,更像世間最美麗的花朵,攸地綻放,接着凋謝。」
陸寧向旁邊挪動了一下:被一個喜歡砍人腦袋的女人,拿手摸着脖子的感覺很怪。
「你怕了?」
水暗影笑眯眯的模樣,一點都不可怕。
陸寧當然不會承認自己怕她,搖了搖說:「你繼續說。」
他能看得出,這個女人在被他一腳狠狠跺出去後,對他的『情誼』就消失了,主動跟他說完該說的話後,馬上就會翻臉,把他當成敵人來看待。
就在不久前,倆人還是有着共同目標的夥伴,在這片死亡之海中『相依為命』,很快又要成為敵人了--角色的快速轉換,還真有趣。
「我找你,是因為盜聖忽然出現在唐王,暗中幫宋楚詞。」
「你懷疑,我是盜聖。」
「宋楚詞身邊任何一個人,都有可能是盜聖。」
看了眼自己那雙白嫩的小手,水暗影捨不得讓它們在烈日下暴曬,抄進了皮衣口袋裏,才繼續說道:「不過你的嫌疑最大,因為你有一條狗。據說,盜聖就有一條狗,至於是不是叫毛驢,還不清楚。」
陸寧無所謂的笑了笑:「這麼說,那麼我差不多就是盜聖了。」
水暗影也笑了下,沒有說話。
陸寧忍不住的問:「如果我真是盜聖的話,你會把我怎麼樣?」
「殺掉。」
水暗影語氣平靜。
「幸好我不是啥狗屁的盜聖。」
就像虔誠的基督教徒那樣,陸寧在胸前畫了個十字,轉移了話題:「你說的風聲,貌似很牛比的樣子,或許是真得牛比,可你這個當老大的,還真不怎麼牛--對了,你是怎麼當上風聲老大的?」
「這是我的私事,不過我可以告訴你。」
水暗影想了想,才說:「我有一個非常厲害的義父……」
陸寧打斷她的話:「就是乾爹。」
「就是乾爹,平時我也是喊他乾爹的。」
水暗影倒是坦然承認。
「一個厲害的乾爹,總是有一個漂亮的乾女兒,這好像已經是定理了。」
陸寧滿臉羨慕的說:「很可惜,我不是厲害的乾爹,所以沒有漂亮的乾女兒。要不然也能享受到乾女兒的、的孝心了。」
水暗影很配合的伸出舌尖,舔了舔上唇後,又開始笑,很放蕩輕佻的樣子:「陸寧,你知道嗎?無論你是不是盜聖,但當你說出這句話後,就已經是個活着的死人了。」
「為啥?」
陸寧滿臉驚訝的樣子,隨即醒悟:「哦,你乾爹會以為,我在懷疑你們父女之間那純潔的父女感情。」
水暗影笑着點了點頭。
「那我還是不說了。」
陸寧滿臉怕怕的樣子,說道:「還是你來說吧。」
「說完了。」
「可你應該還有很多話要說的。」
「我有很多話要說時,因為你還活着。現在,你卻是個死人了。」
水暗影抬起左手,攏了下垂下來的髮絲。
「我怎麼聽不懂?唉,跟腦殘者說話,就是累。好了,不說拉倒,走了。」
陸寧搖着頭,剛要坐起來,水暗影藏在口袋裏的右手,猛地伸出來--寒芒一閃中,狠狠刺進了陸寧的肋下!
水暗影從沙丘下爬上來時,就已經把短刀藏在了口袋中。
刀子刺進別人身體時,水暗影總會有種莫名的興奮,絲毫不顧陸寧猛地張大嘴,臉上佈滿不可思議的疼痛,快速拔出,再次刺了過去。
接連七下。
每一下,都刺進了陸寧的要害處。
當她第八次舉起刀子來時,陸寧就像歪到了的麻袋那樣,滾下了沙丘。
水暗影卻沒有停止刺殺的動作,仍舊一刀刀的刺向陸寧坐過的地方,狀若瘋狂。
不知道又刺了多少刀後,她才閉眼尖叫了一聲,把刀子遠遠的甩了出去,接着仰面躺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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