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二十二年,正月初一。
照例嘉靖帝是要看一看群臣的賀表,大部分閣臣均是兩榜進士出身,文筆自然不會差到哪裏,特別是嚴嵩的那一首青詞,端的是絕好的文采。
這讓本就喜好此道的嘉靖不禁龍心大悅。
照例賞了這新晉的嚴閣老一些東西。
只是看到夏言的賀表,眉頭卻微微皺起,只是隨意掃了幾眼,便覺得不同尋常。
一旁侍候的黃錦看到嘉靖如此模樣,不禁心中一震,輕聲說道:「這夏大人可是寫了什麼?」
「你看看吧。」
嘉靖吧賀表扔給黃錦,黃錦拿過來看了看,同樣的眉頭皺起,他思索半天,開口說道:「夏大人當真是一心為朝廷分憂啊。」
嘉靖沉默,並未接話,他摸索着那張紙。
片刻之後開口說道:「過幾日,宣他進宮。」
「是。」
就在此時外面進來了一個小道士,小道士看着嘉靖十分恭敬的說道:「道君,該服丹了。」
嘉靖起身向殿外走去,黃錦被留在大殿裏。
他看着那封賀表,面上表情無比複雜。
黃家大宅。
顧綰躺在被窩裏不想出來,這北方的炕頭實在是太舒服了,下面燒的熱熱的,一整天都不想要出去。
而且顧綰此時卻也用不着出去。
就在此時,從外面進來一個侍女,帶過來一股子涼風。
「娘子,今日您要出去一趟。」
顧綰躺在被窩裏,連頭都沒有抬。
「之前不是不讓我出去嗎?今個怎麼又讓我出去了呢?」
侍女一陣無奈,她走到顧綰跟前,拿出一身衣服,對着顧綰說道:「夏大人有請,這乃是老爺特意吩咐的。」
顧綰一聽到夏大人有請,一麻溜就爬起來了。
換好衣服,又被丫頭強行戴上了幕離,出去還得被人扶着。
顧綰只記得自己被扶上馬車,然後帶到一處酒樓的包間處,才得以將一身的裝備給卸下來。
此時包間裏坐着一位華服老者,面容清瘦,一雙眼睛暗含光華,老者正端着一杯茶,看起來十分悠閒的樣子。
「您是夏大人?」
「娘子叫我老師便好,蘭君估計半月之後便到京師了。」
顧綰一愣,王偕怎麼會來京師。
「蘭君擔心娘子的安危,便不顧風雪從太倉,千里迢迢趕往京師。」
顧綰聽完不禁一陣窩心,此時天氣寒冷之極,卻也不知道王偕如何了,畢竟他並非身子強健之人。
「不知老師這次找我來,所謂何事?」
夏言笑了笑說道:「我便直接稱呼娘子為阿綰如何,總歸我也算是你的長輩。」
「自然可以的。」
「老夫倒是一直非常奇怪,到底是什麼樣的女子才能孤身一人前往帝京,憑一介女流卻也能撼動乾坤。」
顧綰聽得有些臉紅,她這哪裏是撼動乾坤,明明是運氣比較好,而且恰巧知道一些秘聞,也說不上什麼撼動乾坤,這位夏大人倒是和顧綰想像不同。
「老師謬讚了。」
夏言從懷中拿出一個信封,這個黃色的信封已然被人裁剪整齊,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躍然於眼底。
「這是娘子的手筆?」
「並非,這時家兄的,上面所有的想法都是家兄所想,但是家兄舉業在身,只好由我代勞。」
夏言沉吟片刻,開口說道:「阿綰這一次上京,倒也算是一箭雙鵰。」
顧綰微微一笑,開口說道:「老師言重了,卻也只是碰碰運氣,好運而已。「
「令兄名諱?」
「顧維鈞,應天府鄉試第十六名。」
夏言摸了摸鬍子,沉吟道:「卻也不錯。」
顧綰與這老頭子吃了一頓飯,倒是分外融洽,史書上說這位夏公瑾性子十分的急躁,為人耿直,如今看來,卻也不全是。
用過飯後,夏言便要告辭了。
顧綰的放風時間也就是過去了,顧綰又被重新戴上幕離,準備回府去了。
只是出這座酒樓的時候,卻被一個男子給攔住了,那男子聲音聽着極為熟悉,顧綰忍不住掀開幕離。
「元美?你怎麼在這兒?」
王元美面上一陣焦急,他看着顧綰如此模樣,不禁開口問道:「我一直再找你,你一個女子在這等時節里,怎能孤身一人在外?」
「我,我現在和親人住在一起,元美不必擔心。」
「親人,我怎麼從沒聽說過,你在京師有什麼親人?」
「遠方親戚,元美不必擔心。」
王元美面上還是一陣不放心,顧綰嘆了口氣說道:「元美不必擔心我,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王元美沉默片刻之後,輕聲說道:「只要你無事就好。」
說完之後,便徑自離去了。
顧綰回到黃府之後,心中一陣複雜。
古來最難算清楚的就是情債,算來算去還是王元美最為悲催。
不知道是不是夏言同黃錦達成了什麼交易,顧綰身旁的丫頭們,有意無意的讓顧綰知道最近的近況,比如最近嘉靖又召見了夏言,並且給予了大量的賞賜。
一時間朝廷議論紛紛,難道這位久居首輔之位多年的夏大人又要回來了。
其中最為焦急的自然就是嚴嵩,他好不容易將這位給擠兌下去,怎麼能夠輕易的再給他讓位?
只是這朝堂之上的事情,誰又能說的清楚,可是顧綰卻掰着手指頭算日子,王偕應該快來了。
這一日是元宵節,顧綰已然一個人過了年節,自然也不會再害怕一個人過元宵節。
只是這湯圓倒是不是很甜,卻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反正顧綰就是覺得不是很甜。
「落日熔金,暮雲合壁,人在何處。染柳煙濃,吹梅笛怨,春意知幾許。元宵佳節,融和天氣,次第豈無風雨。來相召、香車寶馬,謝他酒朋詩侶。」
顧綰輕聲念道。
此時一人接話道:「中州盛日,閨門多暇,記得偏重三五。鋪翠冠兒,捻金雪柳,簇帶爭濟楚。如今憔悴,風鬟霜鬢,怕見夜間出去。不如向、簾兒底下,聽人笑語。」
顧綰一愣,轉過身來,卻看到一人立於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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