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綰總感覺有些奇怪。
王偕對誰都是一副冷淡的樣子,卻為何會說這句話。
王元美雖然有些驚異,但是卻也沒有多想,便坐下了。
此時顧重言開口說道:「元美今年年方幾何?」
「十七了。」
「倒是和蘭君同歲,今年卻也是一同考試,若是雙雙及第,子難兄也落了個美名啊。」
王材笑了笑說道:「我這兩位掛名徒弟,確實一個比一個要天資聰穎,說不準雙舉人,雙進士。」
這王才喝了幾杯酒,腦袋有些昏沉了,精神有些不濟,幾人又說了一會兒話,天色便有些晚了。男子自然可以在客棧中歇息,可是像阿綰這樣未出閣的女子,自然是要回家的。
「我送娘子回家吧。」王元美說道。
他這樣說卻也不算失禮,阿綰的哥哥是他父親的弟子,在這之中除卻顧重言之外,算是他與阿綰關係最近,所以由他送卻也無可厚非。
顧重言一陣無奈,他本來想着讓蘭君送這位回去的,可是既然如此,他那樁老人家無聊的心思,卻也算罷了。
「我與蘭君同行,一起吧。」
一直不曾多言的王偕開口道。
這倒讓這位老人家心思有些微妙了。
一路上,顧綰尷尬無比,這兩個青年才俊自然是騎馬,王元美在左,王偕在右,顧綰在中間。
左邊的王元美敲了敲車壁,顧綰拉開帘子,便看見王元美笑着說道。
「娘子可否告訴我,你怎麼會在這裏?」
顧綰一陣無言,半天才開口說道:「說來話長。」
「那便長話短說。」
「王琦公。」
王元美看了看在一旁騎馬正身而行的王偕,附在顧綰耳邊說道:「我回到家中找人尋了一株奇珍藥材,送予王琦公,並且給老師一封信,我知道老師與王琦公有故,卻未曾想過竟然與蘭君兄有此淵源。」
「我也是碰巧遇到了顧伯父,機緣巧合之下,幫了子難先生一個小忙。」
王元美燦然一笑,輕聲說道:「娘子倒真是厲害,看來我倒是白忙活一場了。」
「我這是運氣好,不過還是要謝謝公子了。」
「娘子不必客氣,我與維鈞情同手足,自然是義不容辭的。」
「公子不必再叫我娘子娘子的,叫我阿綰吧。」
總被人娘子娘子的叫總感覺很奇怪。
王元美溫柔一笑,輕聲說道:「好,阿綰。」
王偕放慢速度,恰好轉頭看到如此一幕。男女之間,星星點點的曖昧。讓他有一瞬間的異樣。
顧綰看着王元美帶着些意味的笑容,頓時覺得方才有些逾矩了,趕忙拉下帘子。
不知為何她感覺到車廂之中的空氣有些悶熱,她鬼使神差的掀開了右邊的帘子,卻又恰好與王偕轉過來的目光對上。
王偕一雙清冷的深眸微微眯起。
顧綰一時間不知道要說什麼,此時王偕薄唇輕啟,正要說什麼,卻被一陣突如其來的雨聲打斷了。
顧綰看向外面,發現原本停歇的大雨又開始下了起來。
「元美兄,下雨了,附近有一處涼亭,我們去哪裏暫避如何?」
「好。」
顧綰從馬車上下來,車夫已經撐起了傘。顧綰抬頭一看,只見到雨幕之中一處精緻的小亭子。
這雨下的倒是有些麻煩,卻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停。
顧綰身子雖說看起來很瘦弱,可是卻也不差,倒是這兩位公子哥淋了些雨,看起來略微狼狽,江南春雨雖然悽美,可是若是着涼了,卻也不是一樁美事。
「兩位公子可還好?」
王元美笑了笑擺擺手,開口說道:「雖說有些冷,可是此地雨霧輕起,凌波青山如天地青衣,如此身披山川大地,卻也不失為一處美景。」
顧綰一陣無奈,讀書人都是如此酸氣十足嗎,淋個雨還說的如此詩情畫意。
王偕沒有說話,只是微微濕潤的鬢角更添了幾分冷意。
這兩位年紀相差無幾,又都是飽學之士,此時在此處避雨卻也無事可干,自然是一陣四書五經式的漫談。
顧綰聽得似懂非懂,卻也不妨礙她欣賞兩位美人。
「大明江山開過數百年,可是如今單單江南一代土地兼併就如此嚴重,更何況西北貧瘠之地。」王偕口氣中帶着凝重,顧綰卻沒有想到這位竟然會想到這一重,據顧綰所知,包括她那位顧伯伯在內,都覺得此時乃是太平盛世。可是卻不知道這個太平盛世,其實已然是輝煌的大明王朝落日的餘暉。
萬曆年間的改革也只是延緩這個國家的衰落,明朝末期的清流誤國,黨派之爭其實都是表象,日益嚴重的土地兼併才是大明王朝真正衰敗的原因。
王元美聽完之後,並未說話,王家在太倉之地便有諸多田地,這種事情是他無法改變的。
「大部分百姓都是自願成為佃農的,朝廷免去為官者大部分勞役,稅負,人為利往,卻也無可厚非。」
「可是如此下來,朝廷的稅收定然會受到影響。大明朝的官員有多麼貪,我想元美兄也知道。」
王元美自然知道,他家中有不少做官的長輩,卻也並非品行問題,只因為官場上所有人都如此做,若是你選擇不去同流合污,便會被排擠出來這個圈子。
一直充當吃瓜群眾的顧綰看了一眼王偕,心道這傢伙竟然還是一個憤青,當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顧綰忍不住開口插嘴道。
「王公子卻不用如此憂心,事在人為,大明如此多的有才之士,問題在哪兒,呆的好好的,又不會跑,只要想辦法,總會解決的。」
顧綰這般玩笑一般的話,倒是讓王偕難得的露出一絲清淺至極的笑容。王元美也笑了笑說道:「阿綰說的倒是有理,這世間諸多不平之事,不正是讓我們這些讀書人去解決的嗎?若是這世上真的太平無事了,你我這一身學識卻又要賣與誰?」
王元美爽朗一笑。
王偕面上的堅冰終於被這個笑容融化,他開口說道:「元美兄說的對,是我淺薄了。」
「不知蘭君的此生宏願是什麼?」
「唯橫渠四句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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