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寒面無表情的看着丁軒的背影,心裏有些疑惑不解,丁軒的舉動與他所了解的士人的舉動大相徑庭。
求獲美人,在這個時代沒什麼,很正常。
一般情況下,主人家若是看重你,只要你表現出對他的某個歌姬舞姬甚至侍妾有特殊關注,他便會毫不猶豫相贈,這要放在前世,會被女權大漲的女人們同聲斥責,但在這個時代會被視為豪爽,禮賢下士,而被四下頌揚。
可象丁軒今天這樣的舉動便有些不合時宜了,索求不成,便勃然大怒,進而拂袖而去,這嚴重有違當下禮儀,傳出去會被士林大加抨擊。
柳寒還在納悶,顧瑋就笑道:「柳先生所為可不像商家所為。」
「哦,顧大人何出此言?」柳寒故作不解的反問道。
「柳先生自稱商人,」顧瑋邊說邊看着延平郡王秋戈等人,似乎是在解釋:「可商人以利為先,可柳先生卻放着兩萬銀子不掙,而且還得罪了丁大人這樣的高官,這似乎不像是商人所為。」
柳寒撲哧一笑,提起酒壺給空酒杯倒上酒,邊倒邊說:「在下雖然是商人,可也讀過道典,道典上說,有所為有所不為,況且,商人也不完全為利。」
「商人不為利,那是為什麼?」延平郡王有點調侃的笑道。
「商人自然要掙錢,」柳寒依舊笑眯眯的,似乎沒有受到丁軒影響:「在世人眼中,商人便是唯利是圖,可反過來想,這世上有多少人不是唯利是圖的呢?士人就不唯利是圖?如果他們不唯利是圖,為什麼有這麼多貪官污吏?世家不唯利?為什麼要佔有這麼多土地?」
延平郡王眉頭微皺,想要說幾句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魯璠也不以為然,秋戈卻若有所思,蕭雨則浮出了一絲笑意。
「所以,所有人都唯利是圖,所以,我不知道為什麼要對我們商人另眼相看呢?」柳寒反問道
無論延平郡王還是顧瑋秋戈魯璠都無法回答,席間再度陷入沉默,秋三娘左右看看,不知為什麼也沒開口。
「柳兄說得有道理,」秋戈緩緩說道:「不過,這只是你的想法,現實的是,.」
「現實是商人的社會地位偏低,」柳寒打斷他,然後看着顧瑋和延平郡王說:「我承認現實,但我也不容別人小瞧了我,丁大人開口討要青衿,這是奪人所愛,從心底里他是瞧不起我,既然瞧不起我,我幹嘛上趕着去討好他?我柳寒雖然不屑,但也做不出這樣的事來。」
「這才是道理,」延平郡王將紙扇一合,嘆道:「丁大人是有些傲氣。」
「不說他了,掃人興趣,」顧瑋也說道,看着柳寒問:「我倒是對柳兄的江南之行感興趣,說實話,人家都看着我風光,可哪知我在度支曹度日如年,柳兄掙錢是把好手,我很想向柳兄請教。」
「這我可不知道,顧大人,您別笑話了我。」柳寒苦笑道。
顧瑋卻很認真:「柳兄千萬別謙虛,西域短短十多年,白手闖下這麼大家業,試問,有幾人能做到,普到帝都,一場拍賣會便掙了百萬銀子,譚英在帝都多少年了,也沒能如此風光。」
延平郡王也笑道:「柳先生,你也別客氣,就說說吧。」
柳寒再度搖頭:「王爺,顧大人,這完全是兩個概念,根本不可同日而論,我這不過是家小店,只管盈利,顧大人掌管度支曹,管的國庫,這完全是兩個層次,不可同日而論,不可同日而論。」
「我倒覺着差不多,」秋戈搖頭晃腦的說道:「都是收錢進來,再花出去,那裏有什麼不一樣。」
「收錢進來再花出去,這收和花兩種完全不一樣,」柳寒搖頭說,這個時代可沒什麼財政政策,更沒有什麼預算,沒人懂這個:「顧大人負責的是國庫,我經營的是小店,這就好比,好比,」柳寒遲疑下,一時想不到什麼合適的比喻,便改口道:「不過呢,國庫和小店有一點相同,就是要有計劃的花錢。」
顧瑋苦笑下:「我倒是想計劃來着,可現在是入不敷出,怎麼計劃都不行。」
「入不敷出,那不就更該計劃了。」秋戈很是納悶的看着他。
柳寒笑了笑沒說話,延平郡王笑了笑說:「顧大人的意思是,不管怎麼計劃都是入不敷出,作計劃沒用。諸位,現在還不明白嗎,顧大人捉襟見肘,今兒是向大傢伙討教來了,是這樣吧?顧大人。」
顧瑋呵呵一笑,沒有否認,魯璠聞言微微皺眉,不知該說什麼,秋戈笑嘻嘻的調侃道:「這無外乎開源節流兩途,諸位說是吧?」
「怎麼開源呢?怎麼節流呢?」顧瑋反問道。
秋戈稍稍遲疑:「開源無外乎加稅,節流無外乎減少支出,其他還有什麼辦法?」
「增稅?」顧瑋目光凝重,搖頭說道:「天下黎民已經很苦了,再增稅,百姓將不堪重負,將不得不被迫變成流民,此法不行。」
「我看,將那些貪官污吏全部清除,國庫自然充實了。」魯璠已經有了幾分酒意,搖頭晃腦的說道。
顧瑋有些失望,這魯璠和秋戈都有才子之名,可提出的辦法幾乎沒用,看來也不過是兩個繡花枕頭。
「要是這樣容易就好了,」顧瑋嘆道,延平郡王也搖頭說:「增稅,誰不知道,這是飲鴆止渴。」
「唉,」顧瑋嘆道:「要是象蕭樓主這樣,一舉攬下這麼大塊地盤,財源滾滾。」
蕭雨乾笑兩聲:「我可比不上顧大人,顧大人手握國庫,那才是真的財源滾滾,蕭某不過是替朝廷出力,這不正為銀子發愁嗎!」
「你這一仗打得精彩,方震居然就這樣認慫了。」顧瑋讚賞的嘆道:「蕭樓主是和落馬水寨聯手,不過,我聽說落馬水寨的二當家前些時候死了。」
柳寒心中疑雲頓起,神情卻恰到好處的露出些許驚訝,扭頭看着蕭雨。
蕭雨苦笑下,沒想到這事傳得這樣快,常猛看上去是失蹤了,可在心裏,已經將他定格在死了。
「我也接到消息了,落馬水寨的大當家何東正在查。」
「這漕幫倒底還是還是厲害。」顧瑋嘆道,神情很是惋惜。
蕭雨也深深的嘆口氣,顧瑋扭頭看着柳寒:「柳先生知道這事嗎?」
「剛聽蕭樓主提起,之前倒不清楚。」柳寒的神情很誠懇:「常猛的修為很高,能殺他的人恐怕更不簡單,那個何東恐怕對付不了。」
顧瑋稍稍愣了下,隨即露出一絲笑容:「柳先生以前見過那個二當家的?」
柳寒點點頭:「漕幫不是辦過一次葬禮嗎,也給我送了份帖子,我呢送了幾百兩銀子,在葬禮上看了一場精彩的較量,常猛和何東大出風頭,威風之極。」
「我不太懂修為這回事,」顧瑋目光疑惑:「柳先生看上去修為不錯?」
「顧大人這就不知道了,」秋戈懶洋洋的搭話:「柳兄可是宗師修為,可不是不錯二字,應該是高深了。」
此言一出,不但顧瑋,連延平郡王都有些驚訝,宗師在這個時代可不是什麼大路貨,延平郡王貴為郡王,手底下也沒一個宗師。
柳寒忽然萌生出一個想法,他笑了下:「在西域商道上討飯吃的,誰手底下沒兩下子,稍微弱點的,恐怕都變成了商道上的枯骨了。」
「我曾聽說過西域商道很危險,大漠風光旖旎無限,總想去看看,可惜一直沒機會。」延平郡王惋惜的嘆道。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道盡大漠的迷人風光,柳先生,僅此一句,君可留名千古了。」顧瑋對着柳寒舉杯相賀。
「大漠風光雖美,可也危險,」柳寒說道:「大漠上的商隊能堅持超過三年的,多是大商號。嘿嘿,其實,顧大人不是為國庫空虛發愁嗎,乾脆組織幾支商隊走西域大漠,包你賺錢。」
顧瑋笑着搖頭,延平郡王也同樣搖搖頭,魯璠端起酒杯叫道:「說得對,與其增稅,倒不如走西域商道。」
秋三娘看着柳寒躲在秋戈身後抿嘴直樂,柳寒正色道:「國庫空虛,顧大人愁眉不展,增稅不是辦法,百姓負擔已經很重了,再增稅,恐怕天下百姓多數都要去作流民了,其實,我倒有個法子,在涼雍並幽,還有蜀,設市場,開放貿易,征關稅,我估計此舉可以給朝廷增加三成稅收,另外在南方海邊再設幾個交易口岸,我估計此舉又可以給朝廷帶來兩成左右的收入,有了這四五成收入,顧大人當不再捉襟見肘。」
顧瑋和延平郡王面面相窺,都覺着此舉匪夷所思,開設市場以收稅,居然能為朝廷府庫增加四五成稅收,這簡直令人難以想像,太匪夷所思了。
「你們不信?」柳寒搖頭說:「其實,還有個辦法,增加商稅,比如,絲綢稅,茶葉稅,鹽鐵稅.。。」
「鹽鐵是朝廷專營。」延平郡王提醒道。
「那就開放鹽鐵,」柳寒說道:「我不太清楚朝廷每年能從鹽鐵中收到多少稅,不過,鹽鐵開放之後,每年收的稅收我想絕不會比朝廷專營時少。」
又是一個石破天驚的建議,不過,這次顧瑋和延平郡王卻幾乎同時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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