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瀚海商社的主人!」秋歌毫不掩飾自己的好奇,上下打量着柳寒。
柳寒有些謙卑的笑了下:「讓少將軍見笑了,草民不過僥倖,瀚海商社能有今天,上賴當今天子聖明,秋將軍和少將軍英武,下靠眾夥計辛苦,草民不過僥倖,坐享其成罷了。」
秋歌微微皺眉,心中有些不喜,他討厭這種恭為,還有那謙卑討好的笑,正是因為這個,他不喜歡和商人打交道,他覺着這些人很卑賤,沒有風骨。但父親告訴他,無論朝廷還是民間,都需要這些商人,無農不穩,無商不富。
這個論斷在兩年前得到證實,兩年前,鮮卑金虎部叛亂,雍涼並三州震動,朝廷軍費緊張,責令三州自籌軍費,護羌將軍府在涼州募捐,各門閥世家和商社紛紛解囊,最終募集了二十萬銀子,其中十二萬來自各商社。
「先生過謙了,瀚海商社在涼州名氣不小,」秋歌說道:「兩年前,還多虧先生慷慨解囊,我代家父和全軍將士向先生致謝。」
柳寒趕緊行禮:「那裏,那裏,少將軍言重了,沒有邊軍將士,便沒有這西域商道的平安,也就沒有了我們的平安,再說天下興亡,匹夫有責,草民雖在西域,但身為晉人,為朝廷分憂,乃份內之事。」
正說着,一個黑甲漢子端着個盤子過來,柳寒轉身過去揭開蒙在盤子上的紅綢對秋歌說:「少將軍,救命之恩不敢言謝,這點銀子就算犒勞撫恤將士們的辛勞,今後若有需要我瀚海商社的地方,請少將軍儘管吩咐,草民一定竭盡所能。」
秋歌看着盤子裏那厚厚一疊銀票,這銀票也是個新鮮事物,五年以前還沒有,以往交易都是現銀交易,五年前首先出現在涼州,由於其攜帶方便,首先獲得了行走西域的商人的喜歡,後來便擴展到行走內地商人,於是四海錢莊便迅速擴張到雍州并州,現在已經擴張到帝都,據說帝都的那些貴人們也將銀錢存入錢莊中。
秋歌心中再度不喜,看着這堆銀票,感覺黑豹將士邊軍將士的鮮血被玷污了,抬頭看看四周,附近的幾個近衛,面無表情的挎刀而立,可秋歌從感覺到他們的喜色。
「既然如此,那就多謝了。」秋歌隨口道謝,近侍上去接過托盤,秋歌又吩咐道:「交給王校尉,按規矩分給弟兄們,告訴他們,這是瀚海商社柳先生的犒勞。」
近侍答應着轉身走了,柳寒依舊是謙卑的笑,秋歌勉強沖他點下頭,抬頭看着已經撤出工事的小山丘,小山丘上商隊的夥計正在忙碌的將貨架上駱駝,顯然正準備啟程,秋歌發現人群之中還有幾個胡女的身影。
「瀚海商社還作胡女的買賣?」秋歌問道。
大晉不禁止人口買賣,門閥世家都養得有奴隸,這些奴隸來源各不相同,有因貧困的,也有因受災的,還有獲罪官員的妻女,涼州邊軍中便有官妓營,妓女的來源便是獲罪官員的妻女,其中不乏知書識文的大家閨秀。
胡人胡女是西域商路上的一大特色,這些年西域諸國戰亂不斷,據說極西有大國正向東擴張,在極西與西域各國聯軍作戰,戰爭帶來大批戰俘,這些戰俘多數被販賣為奴隸,此外,西域各國的內戰,部落戰爭,也產生大量奴隸,三年前,崦嵫國被歧善所滅,公主王后全數被賣為奴隸。
「少將軍誤會,瀚海商社不作奴隸買賣,」柳寒連忙解釋:「草民長居西域,身邊空乏,買了些侍女伺候,此次返回大晉,遣散了所有侍女,」說道這裏,他嘆口氣:「這幾個胡女已經沒有親人,她們也不願離去,再說草民也習慣她們的伺候,便帶她們返回大晉。」
「哦,原來如此。」秋歌輕輕嘆口氣,他聽出了潛台詞,這恐怕就是戰利品,這樣的戰利品一般素質很高,識文斷字,能歌善舞,這樣的奴隸一般不好買,不是價格的原因,主要是沒有關係根本買不到。
「你不再回西域了嗎?」秋歌又問。
「是,西域風光雖美,可..,山好水好,不如故鄉好,草民想回家了。」
聞聽此言,秋歌心中有些觸動,他的故鄉在中山郡,可自從二十多年前,鮮卑叛亂,殺入涼州,涼州危急,父親主動請纓,為表示決心,他帶着全家到涼州,此舉穩定了涼州軍心民心,為打敗鮮卑打下基礎。
只是從此之後,他們再沒返回過故鄉,對故鄉的印象早已模糊。
「先生的家鄉不知所在何處?」秋歌的語氣又變得客氣了。
柳寒嘆口氣,剛毅的臉上有一絲悲涼:「我不知道家鄉在那,甚至不知道父母在那,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還活着,」停頓下,他搖頭苦笑:「其實我是奴隸,小時候被父母賣掉,隨主人到涼州,然後再次被賣,買我的是個西域商人,我隨商隊到西域,可在路上遇上馬賊,我裝死逃脫,從此流落西域,在西域一待便待快二十年了。」
秋歌聞言再度嘆息,看着柳寒的目光有些憐憫,這樣的故事很多,現在天下門閥世家日益豪富,而平民卻日益貧困,幾年以前,黃河大水,貽害四洲十七府,數百萬這災民流離失所。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聞名天下的白衣公子顧瑋在災民面前大聲疾呼,可朝廷財政困難,撥出的救災款杯水車薪,顧瑋奔走呼號,遊說門閥世家出錢出力,才勉強渡災。
韓安一直在柳寒旁邊,聽着倆人的問答,對柳寒愈加佩服了。秋歌出身豪門,不知底層平民的艱難,當今天下,門閥世家橫行,個人修為再高,又能如何,這柳寒身懷宗師修為,可依舊這樣低調,每個應對都絲毫不差,既恭維了秋歌,也保留了自己的尊嚴,難怪能將瀚海商社發展到如此規模。
「你們能擋住金狼,金狼可有宗師的實力,這商道上能擋住他的攻擊可不多。」秋歌說道。
金狼是西域商道上最兇殘的馬賊群,這個馬賊群有六七百人,論人數他們不是最多的,可這個團伙的厲害在於,他們的幾個頭領修為極高,首領金狼有宗師境界,二首領黑虎修為也達到武師八品,三首領灰雕達到了武師三品。
宗師武師,是江湖中各大門派和門閥世家招攬的對象,在大漠上,更是強者為尊,一個部落要有宗師,那是整個部落安全保障,在部落受到極高遵從,甚至會被作為部落首領加以培養。
這樣的人居然會出來作馬賊,這讓人實在難以想像。
可事情偏偏就這樣發生了。
柳寒心中嘆道,畢竟是十六歲便統兵作戰的少將軍,思慮周詳,沒有放過這個疑點,這是他最難編的故事。
「草民是在商隊中開始習武的,草民流落西域時,遇上師傅,」說到這裏,他停頓下抱拳,歉意的說:「師尊有言,對外不准稱他的名號,嗯,其實,我也不能確定他老人家告訴我的是不是真名。」
「哦!還有這樣的事。」秋歌有些驚訝。
柳寒苦笑下:「師傅說他的名諱為周三,不知少將軍是否.」
秋歌愣了下,周三?以他的見聞,還從未聽過這樣一個人物,他扭頭看了眼韓安,見韓安正皺眉思索,顯然也沒聽過這樣一個人,他在心裏嘆息,這恐怕是位遁跡山林的風塵奇人,可惜無緣遇見。
韓安在心中迅速將成名的武林人物過濾了一遍,確認自己的確沒聽說過這位風塵奇人的名字,恐怕這位奇人故意的,不過,也有另外的可能,柳寒就沒說實話,什麼周三,不過是搪塞之語,可。。如果不是,宗師境界,在任何門派都是值得驕傲的,是門中光榮,為什麼呢?
韓安沒有開口,江湖中人都有秘密,少將軍能察覺便問,不能就算了,自己犯不着去得罪一個宗師。
秋歌沒有察覺扭頭問韓安:「韓局主,沒想到會在這遇見你。」
「這次是順路。」韓安恭敬的答道,不過,顯然秋歌對他要熟悉得多,倆人的對話更象是聊天。
柳寒心中鬆口氣,秋歌的詢問看上去有點漫不經心,可實際上每個問題都很關鍵,涼州地處邊陲,關防嚴密,若是落下懷疑,將來隱患不小,同時,他也必須看看,自己編的這身世履歷,能不能通過涼州府和護羌大將軍府審查,若過了這一關,將來就不怕了。
涼州府和護羌大將軍府,這些年他雖然在西域,可對涼州的情況了解頗多,這些年瀚海商社發展迅猛,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多方都盯着,好在秋雲大將軍處事公正,門閥世家的數次挑釁都賴他的支持,瀚海商社才能安全運轉到今天。
對秋雲和秋歌,柳寒心存感激,可初次見面,交淺不好言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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