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汽集團總經理耿秋波近期有些心煩,因為同在東北的金杯客車正很不安分地跟一汽對着幹,雙方在輕型客車市場上正不斷摩擦。
作為國內輕型客車領域的老大哥,一汽輕客生產的「小解放」麵包車從1990年開始憑藉6萬多的起步價,加上一汽的金字招牌,幾乎橫掃國內市場,每年給一汽帶來2.6億元的盈利。
金杯汽車集團是沈京市的國有企業,由於前兩年經營不善,市政府為了擺脫這個包袱,不願意一直輸血,便把國有股份轉讓給一汽集團接盤。
1992年,在國內資本大亨金仰勇的運作下,金杯客車成為中國第一家在美國紐約證券交易所上市的中國合資公司。而金杯客車的兩大股東分別是華晨集團和金杯汽車集團,在合資公司里華晨集團佔據了51的股份,掌握了管理權。
一汽集團在取得了沈京市政府轉讓的金杯汽車集團股份後,佔據了51的股份,把金杯汽車集團改名為一汽金杯汽車。為此,雙方對旗下現金牛合資公司金杯客車的管理權進行了激烈爭奪。
華晨集團雖然運作了金杯客車在美國上市,但以金仰勇為首的管理層一直沉迷在資本領域,對金杯客車平時只是掛名管理。沒想到近兩年,金杯客車每況愈下,股票價格也跌去了大半,差點面臨美國股民的金融欺詐起訴,為洗脫嫌疑金仰勇決定親自掛帥拯救金杯客車的業績。
這個時候,沒想到舊婆家沈京市政府此時抽身離開,把一汽集團引了進來,換了一個新婆家。從而導致了一汽集團跟華晨集團在金杯客車管理權上進行了激烈爭奪。一汽集團想接手金杯客車的管理權,但是華晨集團此時剛想從幕後走到台前掌權,這導致了兩大股東彼此之間明爭暗鬥。
最終,還華晨集團棋高一籌,因為依照法律金杯客車是合資公司,華晨佔據了51的股份控制權,排擠掉一汽集團。華晨集團把控着金杯客車這個媳婦,身為婆婆的一汽金杯一時無可奈何,雙方正在暗自較勁。
本來一汽的「小解放」在市場上佔據主導地位,第二大競爭對手就是金杯麵包車,沒想到沈京市政府急於脫身把金杯麵包送到嘴邊,一汽當然欣然笑納。只要整合了金杯麵包,那麼一汽就在國內輕型客車市場佔據絕對主導地位,這是何等的錢途萬丈。
當沈京市的股份正式到賬,一汽總經理耿秋波曾放下話來說將來一汽輕客要實現「38」目標:就是佔據輕客市場8成,年銷量達到8萬台,同時年盈利8個億。可沒想到大口吃下的蛋糕中有一大塊石頭,硬是讓一汽無法把金杯客車完全下咽。
掌握了管理權,金仰勇趕緊招兵買馬,同時到豐田請求引進最新的車型技術,力爭在戰場上把一汽「小解放」干趴下。敗軍之將何以言勇,打敗「小解放」從而達到禮送一汽集團離開,搶回金杯汽車集團股份的戰略目標。
由於華晨集團是搞金融出身,在中國剛興起的證券市場上呼風喚雨,賺到了許多錢。因此,為了搞好金杯客車,華晨集團不惜高薪對一汽輕客進行挖角,不少骨幹紛紛跳槽歸順。
「去金杯的一律按開除處理!」
面對人才流失的窘境,一汽掌舵人耿秋波不得不用行政手段處理,因為經濟手段比不過對方。在當時,辭職和開除可是兩大不同待遇,辭職還能保留一些顏面,開除的話今後在檔案中可就留下不光彩的一筆。
體制內講究幹部身份和檔案戶口管理,但隨着市場經濟的發展,舊有的計劃經濟管理模式開始鬆動。
開除就開除,反正老子有本事,到哪裏都是干!
跟一汽固定的薪酬體系不同,許多跳槽的人都衝着高待遇來到華晨集團,大不了檔案和身份待遇這些不要了。反正也不指望將來老了要靠一汽養,一汽辦社會的弊端逐漸顯現,人才開始在市場調節下自由流動。
「你也要走?」
當一汽轎車副廠長、副總工程師凌雲智的辭職信放到耿秋波案頭時,他不免深感意外。
如果說華晨挖人,最高只是把一個車間主任挖走,現在凌雲智可是廠長級別,而且還是一汽的中興骨幹。
一汽集團旗下,一汽轎車是除了一汽大眾外最受關注的子公司,紅旗轎車就隸屬於一汽轎車旗下。如果說一汽大眾寄託了對外合作的期望,那麼一汽轎車就是對內自主研發的未來。
現在被譽為一汽轎車重要基石級別的人物凌雲智也要離開,這真是在一汽集團內部激起千層浪。
「華晨有什麼好?一個只會動動嘴皮搞資本運作的人,根本就不是做實業的料!我敢說,只要一年時間,小解放就能把金杯麵包打得落花流水,你何必現在過去趟這攤渾水!」
作為一汽掌門人,耿秋波深知高級人才的寶貴,每一個都是一汽多年培養出來的金子!在力所能及之內,他當然不能簡單對其以粗暴開除了事。
「耿廠長,我不是去華晨金杯,我是到南方浙海去,那裏有我一直在尋找的東西!」
凌雲智深知自己的選擇會被許多人不理解,但他在老上級面前還是實話實說。
「浙海?」
耿秋波在腦海里搜索了一圈,沒有發現浙海這地方有什麼汽車廠之類的東西,凌雲智這個跟汽車打了一輩子交道的人到浙海省幹什麼!
「小凌,你對廠里有什麼要求可以提,為何要那麼衝動就辭職呢?我們的小紅旗馬上就要鋪開大規模生產,振興紅旗不是你一直以來的期望嗎?」
「現在的紅旗不是我心目中的紅旗,我心目中的紅旗是我們自己正向研發的國民車,而不是像現在簡單把奧迪換個殼就冠名以紅旗。我準備到浙海虎山,那裏正枕戈以待,等待我們這種人去挑起重擔。紅旗不行,中華接班。」
經過一陣時間的仔細思考,也查閱了華夏廠從建廠到現在的發展歷程,凌雲智對韓皓所說的前景信了幾分。
在一汽怎麼幹都是為德國人打工,還不如到我這裏為中國人自己的汽車干,就算失敗也為後來者留下寶貴的經驗。
凌雲智承認,這一句話深深打動了他。個人的得失他並不在意,要不然也不會多年來一直在副廠長位置上徘徊,他考慮的是如何為中國汽車業的未來做出更大的貢獻。
一汽老廠長饒冰在紀念解放卡車出車時化身為橋求發展的言論,讓凌雲智深受感動,打造出中國人自己的轎車工業就是他現在為自己定下的人生目標。
目前在一汽,他暫時看不到打造自己民族轎車的希望,因此凌雲智把目光投向了遙遠的浙海虎山。那裏有全新的思想,有寬鬆的環境,還有志同道合的戰友,他相信自己能在虎山闖出一大片田地。」浙海虎山?那裏不是生產摩托車的地方嗎?你該不會大材小用跑去搞兩個輪吧?雖然現在的小紅旗我也不是很滿意,但這也是我們能做出最符合現實情況的選擇。你自暴自棄搞摩托車的話,我肯定不會批准你的辭職請求。」
耿秋波對凌雲智還是惜才,他不希望看到一汽的重要骨幹流落他鄉事業淪落。
「搞摩托的華夏廠現在準備上馬微面項目,我覺得這個項目前景不錯,想去試一試,看看自己的理想能夠在那邊實現!」
聽了凌雲智這番回答,耿秋波覺得他是不是吃錯藥了。一個摩托車廠想要進軍汽車行業,真是天方夜譚,國家的汽車政策就是其永遠跨不過去的紅線。雖然對華夏廠也略有耳聞,得益於其每晚在央視的廣告轟炸,但在中國民營企業想要搞汽車聞所未聞,他覺得就是瞎折騰。
「你難道不知道國家規定了微面生產定點企業的政策?華夏廠想生產微面只能是一廂情願的童話故事!他的技術哪裏來,廠房哪裏來,人才哪裏來,政策哪裏來?」
一連幾個「哪裏來」發問表示出耿秋波現在心中極大的怒氣,要是凌雲智跑到華晨集團他還不會生那麼大的氣。現在這個自己一早就作為後備接班人才培養的骨幹,居然昏了頭要跑去一個什麼都沒有的摩托車廠去造汽車,真是讓他恨不得掰開其腦袋看看是不是吃錯了藥。
「我的辭職信就放在這裏!辭職也好,開除也罷,我今晚的火車出發。今天的決定對與錯,還是留給時間來證明吧。無論成敗,我都不會後悔今天自己的選擇。現在的我,反而更加輕鬆,終於不再為紅旗的命運而糾結。因為,我已經找到了紅旗的替代品,也許有一天她將會跟紅旗在市場中相遇,希望屆時能有一個勢均力敵的局面。」
不再多言,凌雲智給了耿秋波一個瀟灑離開的背影,理念不同,走的道路也就不一樣。
是夜,凌雲智帶領着一汽辭職和退休的16名汽車人坐上了開往江州的列車,從此徹底跟一汽說再見。
長夜漫漫,看着窗外不斷閃過的風景,這些破釜沉舟的舊一汽人並不知道等待他們的是什麼,但至少內心是充滿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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