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城中的洪承疇接到高郵的快馬軍報好懸沒嚇死,本來他就被明軍打的成了驚弓之鳥,現在看到明軍開始準備進攻淮安,如何能不心驚肉跳?再加上高郵的守將誇大其詞,什麼明軍人數眾多,軍勢極盛,運河上運兵的船隻漫天無邊等等,洪承疇看到這封軍報心中很後悔幾個月前不如撤到濟寧好了。
洪承疇邊上坐着滿清江寧巡撫周伯達,周伯達是崇禎十年進士,當過陝西平涼道僉事,算是洪承疇的故吏,和領軍的馬得功都是洪承疇的心腹。今天周伯達看到洪承疇接到軍報後眉頭緊皺,趕緊問道:「制台大人,高郵那邊有緊急軍情?」
洪承疇什麼話沒說,將軍報遞給周伯達觀看。周伯達一看也嚇了一跳,自己這邊在淮安立足未穩,如果明軍攻過來完全守不住。現在整個兩淮地方的軍隊都損失在揚州,淮安城中只有不到一萬人的老弱殘兵,難道真要退到山東嗎?
周伯達自己是江寧巡撫,是江南省的文官之首,滿清向來講究的地方官守土有責,自己因為是江寧巡撫,在淮安這裏還能算得上守土,可是退到山東那可麻煩了,自己可不是山東巡撫。
其實洪承疇也有這個顧慮,他是江南六省總督,現在南六省只剩淮安這麼一個府了,如果再丟了朝中那些政敵一定抓住自己這個痛腳大做文章,要知道滿清朝中各勢力的鬥爭一點不比南京朱宏三的小朝廷差。
滿清由於接受了崇禎的基本盤,所以從萬曆年就開始的閹黨和東林黨之爭也遺傳下來,到了滿清這裏變成了南黨和北黨之爭。北黨以當年魏忠賢的乾兒子內閣大學士馮詮為首,南黨以吏部尚書陳名夏為首,這兩派基本沿襲了崇禎朝的政治生態,一定要斗出個大小王來。
洪承疇雖然是福建人,但是可不是東林黨一脈,自然不受東林黨那些「正人」待見,所以洪承疇是馮詮在背後支持。而東林黨等人也視洪承疇為死敵,一定要整倒他這個馮詮最大的外援。
周伯達看了看軍報,上面含糊其辭,並沒有說有多少人。
「制台大人,這份軍報上並沒有說有多少人,可能高郵守將看錯了,將小股部隊當成了明軍的主力!」
洪承疇也不敢打保票,萬一是明軍的主力呢?
「洱如,現在我等已經退無可退,如果在退到山東,朝中那些南黨能放過我們嗎?」
聽洪承疇這麼說周伯達也十分着急,他不是東林黨,再加上身為洪承疇的心腹,自然十分害怕主子倒霉。
「大人,要不這樣,咱們看看那支明軍到底來幹什麼,到時候決定怎麼辦可好?」
洪承疇沒辦法點點頭,現在也只能這樣了!
第二天,佟圖昌那支小小的船隊就來到淮安城外。洪承疇接到消息後帶着手下僅有的幾個將領來到城頭,看看明軍要幹什麼。
不過洪承疇登上城頭一看放下心來,城外這隻明軍數量十分少,士兵只有五百多人,其他大部分是身穿明朝官服的文官,最主要的是明軍並沒有帶來那種威力巨大的大炮,洪承疇在揚州被那種射程驚人的大炮打出了恐懼症。
周伯達也十分高興,指着船頭持節的那個文官說道:「制台大人,看樣子是明軍來和談的!」
洪承疇點點頭,派出一個親兵下城去問問怎麼回事。
那個清兵戰戰兢兢的從城頭坐着竹籃下城,來到碼頭上立刻被明軍抓個正着。
佟圖昌分開人群,來到那個清兵面前問道:「你可是洪承疇的人?」
那個清兵抱着不吃眼前虧的心態,趕緊跪倒說道:「回稟大人,小人是洪大人的親兵!洪大人派小人來詢問各位大人來幹什麼?」
「你回去告訴洪承疇,我們是奉神武大皇帝的聖旨,來和你們滿清小皇帝和談的!讓洪承疇打開城門,放我們進去,並且還要派兵保護我們北上!」
那個清兵聽面前這個大官這麼說放下心來,看來自己不用死了。
「這位大人,小人嘴拙,可否請一位大人和我回城面見洪大人?」
讓自己派人去?佟圖昌心中有些害怕,現在和滿清還沒接上話,萬一那個洪承疇狂性大發將自己殺了怎麼辦?
不過佟圖昌一看身邊的方逢年心中有數,這個方老頭平常驕傲的很,不如讓他去送死。
佟圖昌笑着對方逢年說道:「書田兄,可否勞動大駕進城去分說一二?」
方逢年知道佟圖昌打的什麼主意,不過方逢年薑桂之性、老而彌堅,那裏能被佟圖昌嚇住。
方逢年冷笑一聲說道:「佟大人既然怕死不去老夫自然前往!」說完一個人沒帶,孤身一人和那個清兵來到淮安城下。
看到方逢年的德行佟圖昌在心中大罵:這個老王八蛋,祝願你被洪承疇一刀砍了!
不過願望和現實都是有差距的,佟圖昌的願望並沒有實現。方逢年作為天啟二年進士,當年中進士時洪承疇還在邢部當員外郎,算是有一面之緣。
洪承疇看到竹籃上來的一個小老頭,一細看這個人認得,正是方逢年。
洪承疇拱手道:「書田,怎麼是你來了?」
哪知道方逢年並沒有和洪承疇敘舊,而是一拱手說道:「這位可是滿清六省總督洪大人,本官大明禮部郎中方逢年!本官奉大明神武大皇帝聖旨,北上與大清皇帝修好,請洪總督放我們進城,並派出衛兵保護我們北上!」
洪承疇被方逢年搶白幾句,滿臉通紅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邊上的周伯達看到主子吃癟,站出來譏笑道:「哦?你是大明的使節?不知道是那個大明啊,聽說南方的明朝有兩個皇帝,到底那個是正統啊!」
方逢年看了看周伯達問道:「你是何人?」
「本官大清江寧巡撫,崇禎十年進士!」
「哼哼!崇禎十年進士,老夫天啟二年庶吉士,你老師沒教你尊師重道嗎?」
中國歷來都是一個講資歷的社會,方逢年這個庶吉士可不簡單,周伯達就不行了,當年他只是三甲進士,要不也不能去陝西當個地方官,現在周伯達被方逢年幾句話懟的無話可說。
方逢年看到周伯達不說話,大聲說道:「我大明神武大皇帝是太祖高皇帝血脈,並且身負奪回舊都大功,在南京拜祭孝陵,自然身為正統,那裏是桂王能比了的?」
周伯達看到方逢年在這大放厥詞,心中不忿,你那個神武皇帝誰不知道,當年就是武昌城裏的小混混,現在成了事了跑這裏裝的人五人六。
周伯達剛要反譏方逢年,哪知道洪承疇攔住周伯達說道:「既然你們想要北上,那就讓你們的士兵退回去,你們的平安有我們保護!」
洪承疇害怕的是自己一打開城門,城外那五百明軍趁勢攻進來。雖然明軍數量不多,但是洪承疇知道明軍戰鬥力極強,自己城裏都是老弱,和五百明軍動起手來真不好說能不能打贏。
方逢年作為老油條,聽洪承疇這麼說就知道怎麼回事,冷笑道:「洪總督放心,我明軍是正義之師,不會使用那種齷蹉手段!」
周伯達聽方逢年這麼說心中大罵:你們的皇帝還能算仁義?誰不知道神武皇帝坑蒙拐騙什麼都干!
但是沒等周伯達說出口,方逢年一轉身已經下了城牆,回到自己的隊伍中。
過了一會兒洪承疇看到大隊明軍坐上船隻離開淮安,等到這些明軍走遠了洪承疇才敢讓手下人打開城門,放明朝使團入城。
淮安城沒經過戰火的蹂躪,城中百姓還是挺多的。這些人遵守滿清的剃髮令,都已經將頭髮剃成金錢鼠尾辮,衣服也已經換上箭袖馬褂。現在城中軍民看到故國衣冠,很多人都偷偷的留下了眼淚,不過這些人不敢上前問長問短,沿路上有很多滿清的衙役監視,被他們抓到輕則坐牢重則殺頭。
佟圖昌並沒想在淮安多待,進城後用半個時辰拜會洪承疇,拿上通行文書就準備離城而去,這裏實在是是非之地。
明朝使團離開淮安後,出了城的方逢年看了看城頭上的洪承疇,對佟圖昌說道:「佟大人,請等一下,老夫還有話和洪承疇說一下!」
佟圖昌心中大罵:這種時候你還要去和洪漢奸說什麼?但是沒辦法,方逢年已經離隊而去,不等他就走不了。
方逢年來到城下喊道:「享九兄,可否下來和小弟說幾句話?」
洪承疇知道方逢年想要說什麼,無非就是說一些讓自己看清形勢,不要在反革*命的道路上越走越遠。但是洪承疇那敢下城和方逢年單獨密談,要知道他雖然是城中最大的官,可是並不能一手遮天,城裏還是有滿清的其他將領,如果自己和明朝使臣密探的消息傳到京師,可夠自己喝一壺的!
方逢年看到洪承疇不下城,知道他心中有顧忌,沒辦法只有喊道:「享九,你的老母和弟弟都在南安老家,神武皇帝並沒有難為他們!」
方逢年說完後轉身回到自己的隊伍遠行,洪承疇站在城頭看着遠去的明朝使團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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