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辦公室里,似乎可以聽見牆頭壁虎爬過的聲響。
申屠倩有些彆扭地輕咳一聲,朝北川使了使眼色,結果看這呆子沒領會含義,只好在他大腿上使勁一掐。
北川立馬正襟危坐,忍住鑽心的疼痛,眼角抽動着說:「王經理你好!我們是學校玄學研究社的成員,關於這次後勤員工自殺的事件,我們想要做一期報道,貿然來訪,還望見諒!」
王衛東面無人色地坐着,並沒有理睬北川。
他反而死死地盯着申屠倩,仿佛看見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
「剛才你站在樓下,對我說了什麼?」王衛東蒼白的嘴角動了動,從牙縫裏擠出這樣一句話。
「我?」申屠倩一愣,有些疑惑,解釋道:「我剛才就和您對視了一眼,什麼也沒說呀。」
「真的什麼也沒說?」
「嗯。」
得到肯定的答覆之後,王衛東痛苦地閉上眼睛,雙手用力地交織在胸口,肩膀和腦袋緊緊縮着,整個人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樣。
北川和申屠倩互相對視了一眼,兩人都看出對方眼中的疑惑,但又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好面面相覷。
兩人這次拜訪,正是為了解開這些天困擾北川的謎團。
昨日從地下逃出來之後,北川決定不能繼續逃避了,他必須去面對未知。詭異母嬰,夜半殭屍,地牢鬼影,這一切究竟是為什麼?他不明白,他本來也不想明白,他以為將一切置之不理,就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但事實證明了,他逃不掉的。
既然逃不掉,那就去面對!
他回想起這一切的源頭,最開始在地鐵站里遇到那對母子,之後就是宿管阿姨自殺,然後怪事就接二連三地降臨在自己身上。如果想要調查的話,那麼莫名其妙自殺的宿管阿姨,必然是最直接的線索。
還有那個神秘的「李黑」,從死人嘴裏冒出來的名字,究竟是誰?
他把想法告訴了申屠倩,結果這姑娘一聽,眼睛頓時亮了起來,熱烈表示了想要在這件事上摻一腿的積極態度。
北川立刻義正言辭地駁回了申屠倩的要求,而且嚴肅批評了她玩火的危險思想,並着重強調了這些靈異事件的危險性和嚴重性,弄不好就要出人命。
結果申屠倩高調展示了天老大我老二的強盜邏輯,嚷嚷着說你要是不給我去老娘現在就要了你的命。
最後北川在武力和理論兩方面全面潰敗的情況下,只好答應申屠倩,兩人一起去調查事情的原委。看北川一副鬥敗了垂頭喪氣的樣子,申屠倩笑眯眯地安慰:「放心小川,要是這次咱們搞出一個大新聞,打響了玄學研究社的名頭,包你入會,到時候姐罩你!」
申屠倩說的一陣激情澎湃,豪氣干雲,哪裏還有剛開始見面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樣?北川也一時間茫然,他發現自己似乎從一開始,就沒有真正了解申屠倩,她究竟是一座冰山呢,還是一座火焰山?這樣一想,北川竟忍不住笑了起來,但不管怎樣,也不妨礙他喜歡她。
至於那倒霉的「玄學研究社」,後來北川才知道,整個社團里其實就申屠倩光杆司令一個。他葉北川一介新人,才進去就扛上第二把交椅的重擔,實在是不勝榮幸。
於是兩人當即決定,下午便一起前去拜訪明達物業公司的王經理,想要用發佈調查報告的藉口,套出點有用的信息。結果才剛見面,王經理就發神經似的問出了一個奇怪的問題,這倒是讓北川瞬間倍感親切:原來會說胡話瘋話的,不止自己一個呢!
幸災樂禍之餘,北川也從王衛東繃緊的臉頰上,看出深深的不安。究竟發生了什麼,讓這樣一個成熟穩重的男人如此焦躁失態?
嘩,嘩,嘩
狂風說來就來,頃刻之間就下起了傾盆暴雨,接着是電閃雷鳴。
王衛東猛地睜眼,像被驚雷給嚇到,渾濁的目光先是渙散,後來又漸漸凝聚。他深深吸氣,才發現屋子裏坐着兩個學生,茫然問道:「你們是」
北川微微皺眉,但出於禮貌,他還是把來意和身份,又說了一遍。
王衛東呆呆地想了三秒,隨後緩緩搖頭,說:「不行。」
「為什麼?」反問的是申屠倩。
「不行。」王衛東再次疲憊地搖搖頭,解釋說:「員工的自殺,本來就是一件十分慘痛的悲劇,無論是站在保守死者的角度,還是站在公司利益的角度,我們都不希望這件事情被報道出去,請你們理解。」
「要麼您再考慮一下?」北川央求道:「我們只是社團內報道,絕對不找外界媒體。」
王衛東有些煩躁,連頭也不搖了,沉着臉一言不發,無形之間已經給北川兩人下了逐客令。
調查才開始,似乎就走到了絕路。
「好一個慘痛的教訓,好一個保守死者!」申屠倩忽然冷冷笑道,眉目間滿是不屑,說:「你這些天在幹的事,不就是一遍又一遍重複關於死者生前的事情嗎?對警察局和保衛處,你就不用尊重死者了嗎?」
「胡鬧!你懂什麼?」王衛東覺得呼吸有些急促,強壓住心頭的焦躁,說:「公安局和保衛科是要辦案,你們來做什麼?不就是湊個熱鬧,圖個新鮮嗎?你們這樣的學生…」
「我們怎樣?」申屠倩刀子般鋒利的口舌直接打斷了王衛東的話語,她哼了一聲,冷冷道:「至少我們還會去關心!比假公濟私,想要敷衍了事的你好太多!」
王衛東一滯,竟然被申屠倩的伶牙俐齒給怔住,一時間說不出話來。要是換做其他學生,他早就轟走了偏偏面對這個女孩兒,他卻感到有些莫名其妙的害怕。
難道是因為剛才的幻覺?還是這些天陰魂不散的夢靨?
空氣冷得快要凝固,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里,申屠倩和王衛東對峙着,誰都不願意退後一步。
北川一看情況不妙,心裏暗暗着急,卻又不知道如何緩和,無奈之下話語居然脫口而出:「宿管阿姨不是自殺的!」
驚雷炸響!
伴隨着北川驚悚的話語,王衛東不敢相信地扭頭,蒼老的腦門上冒着青筋,顫聲問:「你說什麼?」
「她不是自殺的,她是冤死的。」北川澀聲道:「我看見了她化成的冤魂和殭屍。她絕對不是自殺的!」
時間仿佛靜止了。
王衛東霎時間腦子裏一片空白,類似的話語,怎麼如此耳熟?難不成是在夢中?
那個恐怖至極,卻又記不得內容的夢呀!
「春雨姐不是我殺的!她是冤死的!我看見了她化成的冤魂,遲早有一天會來找我們索命的!」
少女倔強瘋狂的臉龐忽然浮現在王衛東眼前,那晶瑩剔透的淚水和痛徹心扉的怨恨,就算相隔了那麼多年,也依然讓王衛東膽戰心驚。
這不是瘋子說的話嗎?他張了張嘴,發不出聲音,眼睛圓瞪,死死地盯着北川。
明明是一個正正常常的大好青年,為什麼盡說些胡話?
王衛東想到了春小蓮,還有剛剛的幻覺,忍不住咯咯低聲笑了起來。
一個都逃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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