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慕雲整個下午,都坐在辦公室,他出神的望着窗外,腦子裏一直在想,邢健案件的邏輯性。
表面上看,邢健案件的一切,都很合乎邏輯。賀田賣身投敵,出賣原古星站,當上了政保局一處的處長。如果賀田想坐穩這個位子,並且在政保局與姜天明一爭高低,必然再立新功。
派邢健再次打回軍統,確實是妙不可言。這也看出賀田的魄力,軍統古星站機要室主任,絕對是一個重要人物。但為了讓邢健潛伏回軍統,眼睛都不眨,拱手送回軍統。
抓到孔祥宇後,賀田只是在車內單獨審訊了一下,馬上就作出決定,這樣的氣魄,不愧是曾經軍統在古星的最高負責人。敢把孔祥宇這種級別的人,迅速放了回去,也說明賀田的膽子很大。
等等,朱慕雲突然像抓住了什麼。抓住孔祥宇,賀田有沒有向上面匯報?如果是自作主張的話,賀田的膽子也太大了。朱慕雲給羅雙燕去了個電話,請她查查,孔祥宇被抓時,碼頭是否有電話打出去。
按照邢健的說法,賀田的計劃,早就制訂好了。如果賀田不匯報,也能說得過去。只是孔祥宇的身份很重要,放掉這麼一條大魚,派只小蝦米進軍統,是否值得呢?
朱慕雲設身處地的想,換成自己是賀田,會不會也這樣做呢?恐怕不會。
賀田剛到政保局,又與本清正雄走得這麼近,不會只派邢健這個軟腳蝦進軍統。邢健重回軍統,必然會對他有審查。作為曾經的古星站站長,賀田不可能不知道。邢健性格軟弱,再次反水的機會非常大。
如果能把孔祥宇策反,那就完美了。
一想到這裏,朱慕雲一下子豁然開朗。賀田單獨審訊過孔祥宇,而且沒有借用碼頭的房間,就在車內。朱慕雲一直以為,賀田是不想麻煩自己。現在看來,恐怕是為了保密。
朱慕雲與孔祥宇沒有接觸過,不知道對方的性格,無法推斷孔祥宇是否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就屈服。但從邏輯上來說,孔祥宇被策反的幾率很高。否則,野心勃勃的賀田,不會輕易把孔祥宇放回去。
只是,對孔祥宇是否被策反,朱慕雲一點證據也沒有。就算他能說服鄧湘濤,也未必會讓重慶相信。李天明叛逃後,他當時也推斷出來,但重慶並不相信,依然與李天明聯繫。差一點,就讓鄧湘濤的潛伏水組,讓李天明領導。
對邢健親自說出來的事情,朱慕雲給了鄧湘濤一份詳細的報告。關於孔祥宇的推測,朱慕雲也寫了上去。孔祥宇真要是被策反,整個古星站就全部暴露了。他相信,鄧湘濤也知道這一點。
把情報送出去後,朱慕雲在辦公室裏面的房間,美美的睡了一覺。他將邢健事件,翻來覆去的推斷了幾十次,這是很費神的事,幾乎一倒在床上,就進入了夢鄉。
鄧湘濤收到朱慕雲的情報,差點跳了起來。對邢健的事情,他很是相信朱慕雲。今天在碼頭,邢健被憲兵隊查出來,他相信也是朱慕雲搞出來的。事實也證明,朱慕雲的推斷準確,邢健這個軟骨頭,被人一嚇,什麼都說出來了。
但朱慕雲對孔祥宇的分析,他卻不敢苟同。孔祥宇在重慶背景很深,他來古星站,也只是來鍍鍍金。在古星待個三五個月,就會調回總部。到時候,在淪陷區的這段經歷,會成為他光彩的一頁。
幸好,孔祥宇到克勒滿沙街163號後,一直沒有外出。古星站的情況,應該也沒有外泄。換句話說,古星站暫時是安全的。但鄧湘濤也被嚇出一身冷汗,朱慕雲是自己單獨聯繫的情報員,按照規定,朱慕雲傳遞迴來的情報,也需要存檔。
就算內容不記錄,情報的時間,以及傳遞者的情況,也是要登記的。而且,登記的這些情況,最終會交給機要室保管。如果孔祥宇這個機要室主任,已經叛變投敵,這些情況,馬上就會被政保局掌握。
「華潤,古星的條件簡陋,還能適應吧?」鄧湘濤把情報燒掉,以後朱慕雲的情況,自己單獨存檔,不能再經手任何人。
華潤是孔祥宇的字,鄧湘濤在重慶時,與孔祥宇是舊識,喊他的字顯得親切。
「還行。」孔祥宇說,他這段時間吃住都在克勒滿沙街163號,與傅梓強住在地下室。
雖然保證了安全,但他心裏卻更彷徨。只要一閉上眼睛,他就會想起在古星碼頭的那一幕。在車上,賀田拿出槍,指着他的額頭,只要他稍一猶豫,腦門上馬上就會有一個血洞。當時,他就嚇尿了。
賀田問什麼,他就答應什麼。賀田拿出一份悔過書,他馬上按了手印。賀田給了他一個代號:「飛鳥」,並且給了他兩套情報傳遞的方式。只是,他到這裏後,一直沒有離開,任何情報都沒有送出去。
「邢健已經回了重慶,總部要求我們這邊給個報告,你在碼頭經歷的事情,也需要寫一份報告。」鄧湘濤說,如果沒有朱慕雲的情報,孔祥宇這份報告,寫不寫無所謂。
可朱慕雲後面的分析,讓他膽戰心驚。如果孔祥宇真的投敵,整個古星站就危險了。當然,朱慕雲也有可能是危言聳聽,但只要有這種可能性存在,他就不敢掉以輕心。
「沒問題。」孔祥宇點了點頭,如果換在之前,鄧湘濤提這樣的要求,他會火冒三丈。可現在,他底氣不足,根本不敢抗議。
孔祥宇的回應,讓鄧湘濤心裏頓時咯吱了一下。孔祥宇在重慶都很狂妄,雖然在古星站只是機要室主任,但未必會把他這個代理站長放在眼裏。原本鄧湘濤還在想,孔祥宇來古星後,要好生相待。他這個代理站長想轉正,還想讓孔祥宇幫他疏通關係呢。
鄧湘濤回到自己的房間,把鄧陽春和井山叫了進來。古星站的原有骨幹,除了井山之外,就只剩下電訊處的徐慧瑩了。下面的一些行動人員和情報員,十之八九被捕。那些人,大部分到了政保局一處。剩下的人員,輕易也不敢活動,一處的人,到處在街面尋找原古星站的人呢。
「孔主任此次來古星,在碼頭差點出了意外,這是我們古星站的失職。雖然平安到任,但後面的保衛工作,必須要跟上。行動隊和情報科,各派一個小組,二十四小時輪流保護。」鄧湘濤緩緩的說。如果說監視孔祥宇,他暫時沒有這個權力,下面的人也不敢。
畢竟對孔祥宇的懷疑,沒有任何證據,就算朱慕雲的推斷再合邏輯,也有可能是錯的。古星站遭受重創,如果再無端懷疑孔祥宇,搞不好會人人自危,以後古星站的工作,都無法開展了。
「兩個小組保護,孔主任是不是帶着秘密任務來的?」井山皺了皺眉頭,他的情報科,只剩下幾個人了。勉強能編成兩個情報小組,如果派一個小組,專職保護孔祥宇,他就什麼事都不用幹了。
「不該問的不要問,孔主任在站里,行動隊和情報科,各出一個人。如果孔主任外出,兩個小組必須交替保護。孔主任是總部過來的,脾氣可能不太好,一定要交待下面的人,不能被他發現。」鄧湘濤叮囑着說。
「沒問題。」鄧陽春不以為然的應了一句,不就是保護個人麼,行動隊出馬足矣,何必再讓情報科插手呢。
「這段時間,孔主任應該不會外出吧?」井山心裏一動,他一直從事情報工作,鄧湘濤表面上是全方位保護孔祥宇,但話里話外,卻是監視的意思。
「這可說不好。」鄧湘濤緩緩的說。
孔祥宇現在惶恐不安,地下室能給他安全感。一旦過了這段恐懼期,他的本性就會露出來。孔祥宇對生活質量要求很高,住要住洋房,喝要喝洋酒,經常還要去歌舞廳坐坐。一旦他出去,必須盯死才行。
「如果孔主任出去,我親自跟着。」井山堅定的說。
「那就辛苦你了。」鄧湘濤點了點頭,他知道,井山已經猜到了自己的想法。只要把孔祥宇盯死,就算他真有問題,也出不了什麼大事。
因為克勒滿沙街163號,後面有兩間地下室,而且還有兩條暗道,就算真的出事,站里的人也能從容離開。這讓他很有底氣,同時也很感謝朱慕雲。雖然多花了點錢,但卻換來了安全。
鄧湘濤也暗暗慶幸,自己沒有把暗道的事,告之孔祥宇。要不然的話,他現在都不敢在這裏辦公了。可就算如此,他晚上也不想再睡在這裏。朱慕雲曾經告訴過他,在王家港那邊,給他準備了一套住房,鑰匙也到了手中,他決定今天就去看看。如果可以的話,晚上就搬過去。
邢健被放走,政保局並沒有得到消息,對邢健和孔祥宇的搜捕,依然在進行。朱慕雲每天早上和傍晚,會在渡口。那個時候,渡口的人流最大。今天傍晚,朱慕雲也去了渡口,他到的時候,正好有渡船離開,朱慕雲遠遠的望了一眼,突然全身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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